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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默婵娟-第13章

小说: 默婵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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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问默儿,你们谁再多嘴,都给我下去。”

江庭月抖了一下。金照银屏息不语。

默婵从从容容、文文静静的说道:“请大家不要将这件事联想得过于复杂,他是不要嫁妆,又不是嫌咱们家嫁妆太少,因此不需苦恼,反而应该庆幸。”

张师涯坦白说:“你过得惯凡事需自己动手去做的日子吗?”

她笑一笑。“姊夫果然是富贵中人,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绝大多数的平凡百姓过的正是这种日子。”

“这倒是。”他以敏锐的眼神看着她。“不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才是最现实的问题,而且明摆在眼前。”

她若有所思道:“我不假清高,但也不打算自寻烦恼,既来之则安之吧!”她娇美的红唇抿着微笑状。“范公子本人姊夫也见过,他很有男人的骨气呢,绝对不会教我吃苦受罪饿肚子,你们大可放心。”

张师涯沉思了会,决定顺其自然。

“好吧!我敬佩他的骨气,我退让一步,但不表示我会让你空手过去。”

“那当然。”她笑咪咪的。“他的条件是不许陪嫁贵重财物,我就把我用惯的旧东西带过去,当然,蓝丝也需陪嫁才行。”

张师涯可比她精明、狡猾多了。结婚当日,新娘头上戴的凤冠,他要暗中叫人重做,凤冠上的每一颗明珠、宝石、金凤,都需是十足真金和珠玉,不光是做来好看的。新娘身上佩戴的首饰都是属于新娘的体己私房,高傲的新郎总不能退回吧!

“成亲当日,你要忍耐下辛苦。”

“嗄?”

“没什么,凤冠和礼服很重。”

她泛出笑容,讨喜迷人的笑容,活像快乐的小孩。

“那很快就过去,而且一生只有一次。”

张师涯叹了一口气。

“正因为一生只有一次,我多么盼望给你一个隆重、风光的婚礼,教世人见识一下张家嫁女儿的排场!都怪那个该死的范啼明,使你嫁得如此委屈。”

江庭月坐在这屋里那一头的椅子上,开始幽幽哭泣:

“我可怜的妹妹,你这样子不在乎,处处依顺那个男人,真教我难过极了!可怜你自幼无父无母,却也养尊处优没吃过半点苦,这往后的日子怎么办呢?”

张师涯皱眉说:“你非把一件喜事搞得惨兮兮的不可吗?”他的嘴唇冷冷合起来。

“我?我做了什么啦?我在替我的妹妹抱不平,亏她敬爱你如兄如父,你却替她找来这一门可笑复可气的姻缘!”

“姊姊,”默婵淡然说:“是我自己点头答应这门亲事,姊夫曾询问过我,假使我不应允,相信姊不会勉强我。”

江庭月的脸一沉。

“你为什么不把时间拖一拖,回来和我商量呢?你这样自作主张,结果害苦了你自己,不知情的人还会批评我随便把你嫁出去,才会捡一个穷鬼。”

“你想太多啦!”默婵走到她面前,拉住她一双颐养得白嫩软绵的双手,真诚地笑道:“姊姊,这么多年来多亏你照顾我,我才能活得这么好,你和姊夫对我的恩惠,我一辈子也不敢忘记。如今我长大了,本该嫁出去,对象是好是坏全是我的命,‘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你不要再操心了,我会照顾我自己的。”

江庭月眼眶红红的,表情很幽怨。“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办了。”

默婵笑着同意,一贯的安祥自在,招呼蓝丝,将它抱起,回房去了。

张师涯见她如此,也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出门去办事。

江庭月一脸犹豫不决的表情,不能确定默婵的婚姻幸福,她总是无法安心,毕竟血浓于水,严格讲起来,她只有默婵一个亲人。

大概只有金照银是得意的,她称心满意极了。本来嘛,默婵的嫁妆是太多了,多得简直离谱,她这位金家大小姐的陪嫁也不过如此。而默婵呢,不过是张府的食客,没从男方的聘礼上追讨养育费,反倒留起来准备给默婵带过去,已是值得称颂的厚道,了不起再陪嫁衣服铺盖和几件首饰,也算不辱没她了。谁知,江庭月阄大肆张罗,好像默婵的对象是什么王公贵族,怪的是,张师涯竟默许她这样蛮干,也不怕把张家的金山挖掉一角。

沉默是妇人的美德之一,有张师涯罩着,金照银不敢乱放冷箭,还要装出笑脸帮着忙进忙出,心中讨厌得紧。

如今可好啦,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金照银不得不走出屋外,才好放心开怀的大笑一顿。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工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宋欧阳修(南歌子)

新婚半月,小俩口甜甜蜜蜜,恩恩爱爱。

范啼明非常喜欢新婚妻子的好性情,她乐于服侍自己的丈夫,把何道尧当小叔一样照顾,每日料理三餐,从无怨言:这点有点出乎范啼明的意料,反倒自觉理亏似的,要何道尧买了丫头进来做粗活,他不忍心看默婵去洗一堆衣服,那使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残忍的暴君,因为他明明可以让她过好日子。

默婵尽量不让自己太清闲,她的针线工夫好,两天替丈夫做出一件长袍;收衣服时,也顺便量了一下何道尧衣裳的尺寸,替他做一件短衫。虽说是新嫁娘,但自知明艳的色彩不适合她,柔柔淡淡的颜色披在她身上,如同她的个性一样,让人感觉舒服。

何道尧由原先的不予赞同,后来抱持观望态度,到如今大嫂长、大嫂短,帮她把厨房里水缸的水装满,柴火堆得如天高,随时可用,而他再也毋需到城里打牙祭,每天都有鱼、有肉,更好的是这位道地的北方人,常常可吃到面食解馋。

看她安安静静的,却能够把一个家料理得很完善。

何道尧有一天便向范啼明道出他心中的纳闷:

“看不出来,张师涯的家教很好,默婵大嫂的妇德、妇言、妇容、妇工,四德兼备,丝毫没有千金小姐的骄横难驯,真正做到‘出嫁从夫’,连我这位小叔都跟着享福。而张家也完全依照你的意思,不但婚礼从简,连陪嫁的都只是一些衣服用具,真奇怪,张师涯居然如此好说话。”

范啼明亦是疑惑不解。

“以张师涯的地位、财富,少不得有点霸道专横,惯于发号施令,怎么会把我这个‘穷人’放在眼里,处处尊重我的意见?”

何道尧哈哈一笑。“或许他早已看出你其实不穷。”

“跟他比起来,我自知不如。”

“因为你没有他那样黑心肝,而且,他身为默婵大嫂的娘家,少不得‘投鼠忌器’,怕你欺负了默婵大嫂。”

范啼明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决心和犹豫互相交织,然后,叹了一口气。

“不,我没办法做到。我原以为我可以冷淡她,使她了解我并不真心想娶她,让她回去向张师涯哭诉,等张师涯来向我兴师问罪时,我可以把一切敞开来讲,做一个了断!”他说着自己笑出声。“但我毕竟是正常人,不习惯教无辜的人作替罪羊,我做不来邪恶的事,我狠不下心肠。况且,默婵真的很好,超乎我想像的好。”

新婚当夜的情景仍清晰得如同在眼前——

大红喜烛静静的燃烧着,把箱柜上的铜环闪耀出夺目的光彩来,喜床上枕裳齐备,新娘子一身艳红,微微低着头,仿佛禁不住沉甸甸的凤冠坠压,偌大的洞房里洋溢着温柔甜蜜的喜气。

他揭了头盖巾,白嫩晕红的娇脸露出柔软香甜的情态,让他的心融化在蜜水里,漾出温柔的笑容。

“默婵,”他坐在床没,握住了她的手,她本能的退缩着,因为羞怯,但他反而握得更紧些。“不要怕,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他觉得她的肌肤比之绫罗绸缎更为柔滑细嫩,从娇躯里散发出的幽香使他更加亢奋沉醉。

他的调情搅扰了两个人的心湖,他不得不承认,他们是情投意合的。

“相公,”她软音轻吐:“我有个愿望也许你会笑我傻。”

“什么呢?”奇怪,他的声音怎么也变得黏乎乎的。

“我多希望能听到你的声音,不知道有多好听。”

“何以见得?”

“好人的声音应该是很好听的,我多希望能亲耳听一次。”她喃喃说着:“当然,这是永远办不到的,只是痴心妄想。”

“我可怜的默婵!”

一刹间,他把她拥进怀里,拥得好紧好紧,他已全部被她感动,他贪恋她的柔情,还要她的整颗心,灵魂、身体都完全属于他。

晨星动荡,长夜将阑。

一对新夫妇开启了段新的人生,是的,成为男人和女人。

江默婵张开一张柔情的网,网住他那颗飘浮不定的心。

她有天生的安祥气质,男人工作倦了、累了,总是乐于回到她身边来。

她天性宽各,善待自己,也善待别人,让生活没有压力。

她常常放下做了一半的针线活儿,和蓝丝追逐嬉线;不小心也会把青菜炒老,把鱼烧焦,虽次数极少,但不表示她有烹饪天才;一言以敝之,她不是完美主义者,不论做什么事都不求尽善尽美,妙的是,反而博得夫家人的喜爱。

何道尧咕哝道:“瞎猫碰着死耗子,她正对了你的胃口,可不?”

范啼明深思熟虑的点点头。

“我生平最大的缺点就是受不了傻瓜和蠢女人!偏偏她很聪明,她芳龄十八,却使我深觉她是个深谙世故的女人。”

“因为她有脑子,会思考,这种女人并不多。”何道尧一本正经说:“更好的是,她不露锋芒,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范啼明向他眨眨眼。“我怀疑有人能从她口中骗出一些秘辛。”

何道尧举双手投降。“这不像你的作风。”

“噢,朋友,人不可能一成不变,除非光阴倒流。时间能够改变一个人,比如你现在不会再像十几岁时那样逞凶斗狠,以为武力即一切,真是谢天谢地。”

“你害我觉得不自在。”何道尧咕哝道:“老朋友有时真讨人厌,因为你过去的糗事他记得比你更清楚。”

范啼明哈哈大笑。

花园小径有脚步声传来,他回头望。

“默婵。”两个男人对望一眼:说曹操曹操到!

默婵正绕过屋角走过来。

“我需要两位的帮忙。”她泰然自若说:“我在储物间看到一口高与人齐的大缸,闲置不用可惜,不如抬出来,到溪底扒些浮泥铺在缸底,可以种荷,也可以栽莲藕,再买十来尾活鲤鱼好生养着,咱们随时想吃鲜鱼都没问题了。”

“好主意。”范啼明立刻答道。

“大嫂好灵活的脑子,真可谓持家有方。”何道尧忍不住恭维。

默婵慢慢说:“你真好心。其实,我不过图个方便。”

她出个主意,两个男人硬是忙了一下午。那么大个荷花缸要清洗干净不容易,她个儿娇小,跟荷花缸一般高,清洗的粗活自然落在何道尧头上,范啼明去溪底扒泥。默婵也没闲着,和丫头小菊把花园清扫一遍,留个地方摆荷花缸。

当男人忙于种荷栽莲藕,她和小菊进厨房做面饼、酱牛肉、蒸蒜虾,炒一盘蚝鼓水田芹,天气逐渐炎热,做一碟子凉拌酸辣黄瓜,再来一碗豆腐鱼汤,够丰盛了。

她让小菊把晚膳一样样端至饭厅,趁空档,泡一壶菊花茶,吊在水缸里浸凉,饭后喝茶聊天,亦是乐也。

她亲自去招呼男人吃饭,刚好他们也忙完了。洗过双手,来到饭厅,何道尧一见有面饼便喜上眉梢,动手将一张面饼夹几块酱牛肉便大嚼起来。默婵给丈夫和自己盛了饭,五张面饼只够何道尧一个人吃。

何道尧在卷第三张面饼时,好心地说:“大嫂,我这个人不挑食的,吃米饭也习惯,你不必每隔一两天就特地为我张罗,呃,煮碗面比较不麻烦吧,我真的不挑食。”不过,他的口吻很难教人信服。

默婵表示异议。“才不呢!一碗面只够给你当消夜。”

何道尧咧嘴说:“大嫂真是善解人意。”

范啼明不开腔,默默吃饭。真是的,我娶老婆又不是娶厨子,把她累垮了不是我要照顾吗?他忽然觉得,家里有必要再找名厨娘进来帮忙,好应付何道尧那个如无底洞的胃。

填饱肚皮,才放下饭碗,家中老园丁有点喘吁吁的跑来道:

“不得了啦!大爷,林家出事了!”

“你打哪儿听来的?”范啼明直觉反问。

“林老爷登门拜访,说有急事想见主人,我告诉他主人正在用膳,不方便见客,请他等一等,或明日再来,林老爷说等不及……”

范啼明不耐烦地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老园丁说:“在大厅等着。”

范啼明提脚便走,何道尧跟在后头。

默婵显得有点吃惊。真奇怪,为何一听到林家出事便那么紧张、关切?若说彼此是陌生人,岂不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回过神时,便瞧见老园丁的嘴巴一张一合。

“噢,你说什么?”她客客气气的微笑。

“夫人,”老园丁不介意再卖弄一次,压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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