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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天水转-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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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影看着门口,愣在那儿半晌,才徐徐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出了房门,再出院门,穿过回廊,走过一个光景萧条的花圃,来至一片梅林。目光向四周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一座假山上。提步绕至另一边,低头看着小石洞内坐在地上的那个小小身躯。

见人影晃过,她反倒抱膝往里缩了缩。烛影蹲下身,轻抚她的头,问:“怎么了?”谁想她抬起手来,一把将他的手拍开。

一阵风起,夹着点点湿意,拂在脸上。沉默之间,天已落下雨点。烛影转头看看天,阴沉沉的,怕是下不了一会儿雨便要下雪。随着风,冰冷的水滴打到脸上,她不由身子一颤。

“躲进去些。”他提醒一句。赤澜便将身子往里缩了缩,有假山和烛影挡着,雨倒是淋不着她了。他再一次轻声问道:“梅花三弄……你不喜欢?”

她低着头沉闷了好一阵,抬头看他,却见他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濡湿,身上莫名起了一阵寒意。嘴唇一动,终于开了口:“娘……总弹《梅花引》。”微仰着头,圆圆的眼睛,两只点漆黑眸,映着他的脸。

烛影的表情稍一滞,唇角微扬,问:“想娘了?”

赤澜低下头,又不言语了。沉默了一阵,身子轻轻往外挪了一点,停了一会儿,又接着往外挪了挪,直至触到他的衣摆。

看着她鬓角细发在寒风里颤抖,倒惹起人的怜惜来。他张开手臂,将她轻拥入怀中。一缕湿发落在她脸上,凉意渗人。直到他浑身淋了个透,天上落下雪糁,冻得他嘴唇发了紫,她似乎才满意,起身跟着先生回去。

江南雪,轻素减云端。三千世界银成色,十二楼台玉作层。

烛影坐在案前,随意地翻阅书卷。一旁小炉上,紫砂壶内茶水渐渐沸了,满室生香。原在床边收拾的丫鬟走过来,捏一方白帕提了壶,将茶水倾入白瓷梅花杯,水渐渐满起。

他伸手去拿,却突然缩回手掩住鼻口,“啊啾!”打了个喷嚏。必是昨日淋雨,着了凉。不再喝茶,起身回床上躺下。

不多时,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床前。烛影缓缓睁开眼,竟觉得有些头昏脑涨,又闭上眼,声音沙哑道:“烛影今日怕是不能教公子弹琴了。”

“真是没用,这么容易生病。”床边的人没有一句的关怀的话不说,还抱怨一句。

烛影睁开眼看着她,丫头正给她脱去外面的红披风,露出里面白狐皮的坎肩。他低声说道:“有你这样的当徒弟的么?”她竟也不想想,他是为了谁大冬天的淋雨病倒的。

她反问:“我怎么了?”

他道:“尊师重道,懂不懂?”

她眉毛一挑:“不懂。”

他撇撇嘴,道:“程门立雪,可听说过?”见她不以为意,又接道:“前朝有个叫杨时的人。一日,他与同门游酢向程颐请求学问,却不巧赶上老师正在屋中小憩。杨时便劝告游酢不要惊醒老师,于是两人静立门口,等老师醒来。顷之,天飘起大雪,游酢实在冻得受不了,几次想叫醒程颐,却都被杨时拦住。直到程颐一觉醒来,才赫然发现门外的两个雪人。程颐深受感动,更加尽心尽力教杨时。杨时不负重望,终于学到了老师的全部学问,世称‘龟山先生’。”

听罢,赤澜往窗外瞥了一眼,又回眼瞪他,道:“你是要我去外面站着淋雪了?”

烛影轻笑:“当然不是。”

“那你想怎样?”乌黑的眼眸略怀挑衅之意。

他在屋里看了一圈,目光定在桌上的腾着热气的药碗上,道:“你就服侍为师喝药吧。”

丫头闻言,偷偷一笑,连忙低下头,端了药送至床边,提醒道:“公子小心烫手。”

听言,赤澜脸上原本的薄怒忽然消失不见,反而挂上了一点笑意。接过药碗,拿出了小勺,直接把碗往烛影嘴边送。

“公子,烫!”两个丫头见了,一同开口。她们自是知道这个公子的刁钻,也知道先生的温厚。

赤澜的目光与烛影冷冷对视,嘴唇一动:“去门口抓一把雪来。”

“啊?”丫头有些不解,但不敢违背,应了一声,拿个小瓷碟上门口取了些雪来。

只见赤澜接过小碟,将雪群都倒入药碗里,再将药碗往前一送,笑道:“先生,不烫了,喝吧!”

烛影脸上仍是挂着温和的笑,慢慢坐起身来,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她心口轻轻一点,道:“你说,你心里除了你自己,还能容下什么?”

他那轻轻一点,似乎从前胸戳入,贯过她的心,从后背穿出。又与他对视片刻,她忽然将碗往外一递,“换一碗。”

不一会儿,另一碗冒着热气的药送至赤澜手中。她拿汤匙舀了一勺,放嘴边仔细吹了吹,再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唇边。

烛影张嘴喝下,虽是味苦,唇边却是勾起了笑意。赤澜抬眸看他,问:“笑什么,很好喝吗?”

他仍是笑,“你试试。”

她有些怀疑的看看他,舀了一勺,吹了两口。吐出舌尖只轻轻一点,立马就缩了回去。蹙起眉头,将那勺药送入他嘴里。

平湖漠漠,一切都沉默无哗。放眼看去,冷清得没有一个人。

一抹红色的身影已经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身后留下一串密密的小脚印。白衣男子迈开腿,追上前面的人。于是,身后又多了一串脚印,一串疏疏的大脚印。

小贩臂弯里圈着麦秆扎成的草把,上面插着几支糖葫芦,腾出的双手放到嘴边呵了口气,使劲搓了搓。那双眼睛是灰暗的,今日白出来一趟了。望向远处,突然他的眼睛灰暗之中泛出点光亮。

小少年,内着白衣,外罩一件赤狐裘。白衣男子,着一件黑面白狐皮里鹤氅。两人一看便知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小贩提一口气,叫卖道:“冰糖葫芦!又香又甜的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小少年似乎朝这边望了一眼,小贩叫得更带劲了:“冰糖葫芦!又香又甜的冰糖葫芦!”

来人已走近,小贩送上满脸笑,“小公子,来串冰糖葫芦吧!又香又甜!”

小少年看了看一串串红艳艳的叫作“冰糖葫芦”的东西,问道:“好吃吗?”

闻言,那小贩一愣,随即又捧上笑脸:“好吃!又香又甜!酸酸甜甜!”

小少年又问:“那究竟是香的,甜的,还是酸的?”

小贩又一愣,笑道:“都,都有……小公子尝尝就知道了。”小贩摘下一支送到小少年手里。

小少年接过来仔细瞧了瞧,张嘴咬下一个,嚼了几下,露出了笑脸。小贩也笑了,心里也不禁有些吃惊,这是哪家的公子,长这样俊俏。

“都要了!”小少年说了一句。

小贩又一愣,然后笑容在脸上炸开了,从白衣男子手里接过银子。心里又后悔,早知就应该多带些出来。

“公子,这么多吃得完吗?”白衣男子问道,只从草把上摘下一支。小贩看看手里的银子,有些犹豫。男子又道:“拿着吧。”

“哎!谢公子!”小贩乐呵呵地跑开了。

见她吃得开心,烛影笑问:“以前没吃过吗?”

赤澜抬眼看向西湖,边嚼边说道:“塞外没有这东西。”她在关外住了五年,一半的童年呢。

烛影看看她,伸出右手牵起她的左手,道:“走吧。”

走了两步,赤澜举起手里的冰糖葫芦,仰头看他,叫一声:“先生。”

烛影微微一笑,弯下腰咬了一颗,点点头,“甜。”嚼了两口又道:“酸。”再嚼两口,笑,“又酸又甜。”冰糖葫芦——用一层脆糖衣裹住的酸山楂……

天上飘下点点雪花,落到湖面,融入西湖水。

“先生,今日是我十二岁生辰。”

烛影低头看她,见她脸上郁郁不乐。他停下脚步,蹲下身看着她,笑道:“小寿星。”他张开手臂将她抱起,“走,吃长寿面。”

她伏在先生肩上,脑中晃过一幅画面——初春,被雪藏了一冬的梅花灿然绽放,幽香浮动。一个小小人儿在花下嬉笑着跑跑跳跳,最后悄悄躲在一株梅树后面。可藏了没一会儿,她就被两条有力的长臂抱起。在清朗的笑声中,陷入那个宽大温暖的怀抱……

这么多年过去,原本清晰的画面,就如落入水中的水墨画,宣纸上的墨迹逐渐蕴开,变得模糊,直至散去不见。终于,那张慈爱温和的笑颜彻底被那男子冷漠的面庞替代。那就是她的父亲……不由打个冷颤,不知是心里凉,还是身上凉。她往先生怀里钻了钻,将脸贴上他的脖颈,温温热热的。

◇*◇*◇冬去春来,天渐暖。

走入阳光中,范大成将身上的破寒衣脱下抛向天空,叹道:“终于不用挨冻了!我和兄弟们进城找点活干,你在家看着小崽子们。”他回身看着圆缺。

圆缺却道:“我也去。”

范大成看他一眼,笑:“很苦很累的,你这小身板,别压塌了。”

又提这茬儿,圆缺微微低头,但仍是说道:“我有力气。”

范大成笑了两声,道:“好,一起去吧!咱们去临淄,左丘家要扩建宅子。哎,你听说过左丘家么?”见圆缺摇头,他又道:“我猜你也不知道!在江湖上混哪,就要知道五镇派和三世家。五镇派你是知道了,东镇沂山、西镇吴山、南镇会稽山、北镇闾山、中镇霍山。这三大世家嘛,就是临淄左丘、金陵苏家、婺州颜门……”

“左丘氏耍的是一柄如意金丝柔绳枪。”石头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比划起来。

“苏家是一支判官笔。”阿瓜也捡起一根树枝耍着。

范大成笑道:“要我说,还是颜门厉害。所有都说,在江湖上用毒能用出好名声来的,也就只有这姓颜的了。你说这是为什么?”他看着圆缺问道。

圆缺眨了眨眼睛,问:“他家是卖耗子药的?”

众人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

圆缺也跟着笑,又道:“既然颜家用毒,那必然懂得药理,会解毒。必是颜家的人心善,常常帮助大家,才得此威望的。”

大伙说说笑笑,一同进了城,来到左丘家。

圆缺赤着上身,来回挑着一担担的土,流了满头满身的汗。看着那瘦小的身板,难怪范大成会担心。

在那里意外的看见了曾在沂山见过的左丘壮,圆缺才知他就是这个左丘家的大公子。圆缺连忙抓了些泥和着汗水抹在脸上,以免被他认出。左丘壮身后跟了三个少年,最小的一个和圆缺一般大。

“这是左丘家的四个公子,‘壮志凌云’。”身旁的范大成小声说了一句,见那四人满身绫罗,又叹:“真是命啊,你说我怎么就没投生在有钱人家呢……”抱怨了两句,他又问圆缺:“怎么样,吃得消吗?”

这之前,圆缺哪里做过这种活,两个肩膀早已经磨红,但还是笑着点点头。

几日来,夜里几个乞丐都在破庙歇下。工钱没有舍得花,大伙都吃着年岁小的乞丐白日里讨来的饭菜。

范大成啃了口馒头,说道:“明日我们去采石场做事,虽然累一些,但工钱给得多。”

阿瓜开口道:“那里的监工太狠了。”

石头也道:“是啊,上回差点没把人打死。”

之后,大家都没再说话。良久,范大成忽然道:“我们攒些盘缠,日后路上好过些。”

“盘缠?要盘缠做什么?”阿瓜问道。

范大成看一眼圆缺,咧嘴笑道:“送圆缺回江南。”

圆缺先是一怔,然后心中满是感激,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笑。其他人也笑,又听范大成道:“到了三清观,你可要管我们吃饱穿暖的!”

豆子又嚷道:“阿梨要天天给我打麻雀!不,教我打麻雀,一颗石子打一只,一日要打一百只!”

圆缺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咧着嘴巴笑。

可是,采石场中的辛苦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头顶烈日暴晒,范大成推着车。圆缺在前拉车,粗糙的麻绳勒在肩上,这几日下来,早磨出了血。一旁的监工时不时挥着手里的皮鞭,抽在苦力的身上。

“啪——”圆缺后背肌肉一抽,挨了一鞭。他咬咬牙忍了,却听见身后范大成一声叫,“啊!”带着痛楚的喊声。圆缺回头瞪那监工一眼,却让那监工看见了。

“怎么着?臭小子,敢瞪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说着,那监工便挥鞭抽在圆缺背上。

圆缺拳头一攥,差点就甩开肩上的绳子要还手,却听前面石头叫了一声:“阿梨,快走啊!拉车!”闻言,圆缺在心里默念起《清净经》的经文,慢慢的松开了拳头,迈开腿向前走去。要人家的钱,就得学会忍。

“圆缺,明日我们就上路。”走了两步后,身后传来范大成的声音。

圆缺嘴角露出一抹笑来,明日他就要踏上归程……

◇*◇*◇荷池边,翠竹下。指尖琴音绕云水,水中荷香四面亭。

烛影坐在赤澜身后,伸出双手半把着她的手,纠正其指法。琴声铮铮,池中红色鲤鱼突然躁动起来,高高蹦出水面。曲毕,二人凭栏而立,看着池中鲤鱼渐渐安静下来。一旁青奴倚柱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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