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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压上宰相-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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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以言审,就是用嘴巴问。
  切,以指参,把脉把脉啦!
  她现在要进行的就是“问”,问诊。
  他点头。
  “第一次发病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
  “认真点回答!”她以为他在敷衍她。
  “你会期望一个连话都还不会说的小婴儿记得什么吗?”
  “呃……也对。好吧,改说说发病时的感觉。发病时哪里会痛?痛的程度激不激烈?是怎么样的痛法?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还是像胸口碎大石那种碰碰碰的闷痛?不然就是像被野马踹断整排骨头的痛?”
  “就只是单纯的痛。”他没被人捅过刀,也没在胸口碎过大石,更没让野马踹断整排骨头,她说的那些痛法超乎他贫瘠的想像。
  她皱皱眉,再追问:“痛起来的时候是哪里最严重?”
  “胸口吧,还会喘不过气,但我不确定,因为通常我都是昏过去的。”
  “别告诉我这就是你尽力描述的所有情况!”
  “这就是我尽力描述的所有情况。”他露出好抱歉的神情。
  “你……你有没有被大夫挥拳打过?”不要以为当大夫的人都有好修养!
  “没有,也不想。”
  “那你就给我认真点!”
  “好吧,我再回想看看……”穆无疾闭起眼,陷入沉思,瘦削的面容因为长睫掩盖住黑亮的眼珠子而只剩下白惨惨的脸色,他掀扬著唇角,像想起了些什么。“痛起来的时候,我忍不住骂了粗话,可能也在诅咒著什么人,大概就像传言中女人生产时会发狂谩骂丈夫那般吧——这样讲你又会想打我,嗯,我再想想该怎么说……那种痛,像心脏被人揪住,用五根指头紧紧的、紧紧的收握住,像要捏碎捏烂,然后……后头我就晕得不省人事,再醒来都只剩下残余的小小扎痛,扎痛就像你方才针刺的那样,不太清晰,还能忍耐的。”
  呜。
  怪异的哽咽声让穆无疾睁开眸子,却看见她捂住口鼻,眼角有泪。
  “你哭了?”
  “我也不想的。你、你就不能说得高兴一点吗?”她胡乱挥舞小巧柔荑,拿袖子抹泪,嗓音哽抖还不忘怪罪怪罪他,也不管自己提出了一个多无理的要求。她吸吸鼻,“我一半遗传到我爹的心狠手辣,一半遗传到我娘毫无节制的心软……像现在,我明明觉得听到你说心脏像被人揪烂那种痛让我非常高兴,想到我将会亲手治好它,我就爽快得想笑、兴奋得想转圈圈跳舞,但是眼泪就是关不住……等一下,我马上就哭完了……”呜呜。
  她也不想这样,全怪她的爹娘,个性天差地别,害她这个女儿搞得像性格分裂,时而见人重病就莫名喜悦,时而又边治病边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她可以面不改色将屠夫失手剁下的手指一针一针缝接回去,也可以哭得比病人更惨烈地替跌伤膝盖的小顽童涂抹药膏。
  “我还以为你是心疼。”现在看来似乎是他自做多情。
  果不其然,她听见他这么说时马上抬头看他,彷佛他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心疼?我知道在胸口碎大石会让心窝口痛上很久很久啦,不过其他的心会揪揪疼啦、或是心会因为一个人、一句话而疼痛,对我来说根本就是无法想像的事。”方才哭得满脸眼泪的她,此时已经完全不见半分蹙窘,只剩鼻头被拧得红通通的颜色还在。
  她有时呜呜在哭,哭些什么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她一点也不难过、一点也不感同身受、一点也不鼻酸,但仍会哭到连她都嫌弃自己的一场胡涂。为什么呢?她不知道,问过爹娘,他们也不知道,对她来说,眼泪不是高兴或是悲伤时的产物,它就与汗水无异,溢出来时除了是身体自然功能外,并不包含其他太多的意义。
  所以,刚刚只是听见他在陈述旧疾发作起来的痛时,那没有意义的泪水又滚滚滴落,如此而已。
  “医者不都该有悲天悯人的慈心吗?”
  “抱歉,我家正好就有一个不悲天也不悯人,却偏偏一身本领高得吓人的坏医者。”她耳濡目染之下,也跟著成为另一个不怎么悲天更不怎么悯人的坏医者。
  “如果不悲悯病人,又怎么会尽力救人呢?”
  “可能只是觉得救活一个人还满……”她低著脸,状似沉吟,想了好久才扬起螓首,对他露出突然顿悟的笑,“有趣的。”
  “有趣?”
  “嗯,有趣。”她用力颔首,点得更坚定,泪水洗涤过的眼神也更亮了,“我觉得和那些疑难杂症对抗很有趣、很有成就感,看到病人脸上的痛苦减轻,我很快乐。”
  这些,在他眼里就是慈悲,虽然她似乎不这么认为。
  “那么,看来我会是你短期内最大的乐趣。”
  “嗯。你可千万不要让我觉得无趣哪。”别在她还没享受太多乐趣之前就两腿一伸,这样她就亏本亏大了。
  穆无疾让她逗笑了,“我会尽量让你高兴久一点。”
  这是第一次,他觉得努力求生,对抗病魔,忍耐疼痛——
  是件会让他甘之如饴的事。
  第二章
  一连数日,她总是跟在穆无疾身边,几乎寸步不离。
  有几回他在专心批著奏折,她会悄悄捉住他没在忙碌的左手帮他诊脉,再塞给他几颗黑褐小丸子要他当零嘴嚼。
  她撤掉所有他在喝的药汤,重新替他开方子——味道比他先前喝的都更苦涩。
  他的三餐也由她全权操刀,在膳食间加入对他有益的草药——只是他很确定她一定自己没试尝过味道。或许草药有助他的病情,但完全不搭轧的味道五味杂陈,很难下咽,让他有种三餐也以苦药果腹的错觉。
  像现在,她炖了半只鸡给他加补,心意是颇令人动容,但……那只鸡变成深墨绿色又是怎么回事?
  “这汤对你很好,喝光它。”她下达命令,然后眼巴巴要看他喝得一滴不剩。
  他是个合作的病患,从不违抗大夫的命令,只好捏鼻灌下。
  “鸡肉也吃一吃吧,看它的色泽应该不错吃。”别浪费食物。
  穆无疾露出惊讶的眼神看著她一脸自信——这小大夫该、该不会有眼疾吧?这只鸡的色泽看起来就知道它的滋味一定很难入喉,他甚至怀疑这只鸡是身中剧毒死的!
  “快吃呀。”她努努颚,催促著他。
  “皇甫大夫,你自己有先尝尝汤的味道吗?”
  “不用尝呀,我用看的就知道自己炖出一锅好鸡。”嘿,很骄傲。
  他可以笃定一件事。她那对漂亮的大眼睛只是镶在小脸蛋上的装饰品……
  “你要不要用嘴尝看看?”用看的不准。
  “我尝又没有用,它治病的对象是你不是我。”她自己则是品尝著小婢送来的甜糕,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我觉得你该试试。”他撕了一片鸡肉递给她,笑容像央求,却又不容人拒绝。
  “没病的人吃这肉是浪费。”她咕哝,但看出他很坚持,她只好接过鸡肉塞进嘴里,咀嚼几口,吞咽。
  “怎样?”他问。
  “什么怎样?”她反问,一双圆圆大眼写著不解。
  “滋味。”
  “不赖呀。”她摇头晃脑,继续攻击盘里的甜糕。
  原来……她不只眼睛有问题,连味觉也异于常人吗?
  “你不觉得……苦得有些离谱?”
  她瞟他一眼,“你再罗唆我就撑开你的嘴将它塞进去——”
  穆无疾被她这么一威胁哪还敢多嘴,如果最后下场都是必须将鸡啃得干净,他情愿自己来,也不希望她助这一臂之力。
  唔……可能是错觉,他觉得才吃几口鸡肉,舌头已经麻痹到尝不到味道了。
  “事实上,我吃不出食物的味道,这个甜糕或是那个鸡肉,吃在我嘴里一点滋味也没有。”她托著腮帮子,带点意兴阑珊地说。
  说话的同时,她又塞了甜糕到嘴里,好似她有多喜欢那盘糕点,一点也不像她此时说的丧失味觉。
  见他一脸惊讶不信,她扯扯嘴角,但不是在笑。“就算我替你煮药膳时,尝再多回的味道,我也煮不出可口的食物。”
  “但你看起来很像——”
  “很像在享受美食,是不?”她还顺势吮吮指,彷佛多意犹未尽。
  “嗯。”光看她吃,就感觉自己也饿了。
  “这叫演戏,尽量把自己演成一个正常人。除了因为肚子饿不得已必须吃东西外,我也会假装自己很贪吃,但吃这种糕点和嚼干草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那么你又为何告诉我这件事?”
  “可能我觉得你不会嘲笑我吧。”她与他相视好半晌,自己露出困惑的神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说真的,我很介意被人知道我吃不出食物味道这事儿,我讨厌被人当异类看,但我认为……你不会用异样眼光看我。”
  认识他的日子光用五根指头就能数清还有剩,可是他是个让人很安心的人,他给她的感觉就像他身上那袭白净的衣裳,柔和又明亮、简单又朴实,她几乎是直觉地信任他,这个男人,让她不会产生建构起高墙来阻隔他的心情。
  “你怎么会这样?”他指的是味觉丧失。
  提到这个她就满肚子委屈及不满——
  “还不是我爹害的!明知道他自己身上有毒,还不懂禁欲地和我娘卿卿我我,也不考虑考虑后果严重性,结果他纵欲享乐享得爽哈哈,苦到的却是我和我弟!你看我——长成半大不小被笑像个小女孩也就算了,舌头也不灵光,我弟则是高得都快顶到屋梁,偏偏是个瞎子。”生完了她,两夫妻不信邪又努力生了她弟,最后终于认命,不敢再荼毒子孙。
  “你没办法治好自己吗?”
  她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反而让他觉得苦涩。“我认识不少御医,请他们来替你看看?”
  “喂,这对我是羞辱哦。”她就是大夫,还用得著让别人来治吗?她都没办法的病,别人就比她行比她高竿吗?哼!
  “说不定有些病症他们学有专攻。”
  “他们要是这么厉害,为啥治不好你呀?”她斜眼瞪他。
  “我这种一出世就带来的宿疾……”呀,她也是一出世就这样,两人几乎算是一样。若说御医不能治愈他,又有什么说服力让她相信御医有能力治好她?
  “哼哼,知道要闭嘴了吧。”
  她正要再咬一口甜糕,他却伸手阻止她。
  “如果不想吃,就不用勉强自己吃。反正只有你我二人,不用演戏,松懈一下也无妨。”穆无疾娓娓缓道。
  她小嘴还微微张著,拿在半空中的甜糕就这么被他拿走,放回盘里,过了良久才记得自己仍维持住的蠢样,赶紧合上嘴,在他的浅笑注视下,窘迫地低著脸。
  竟然被他看穿她的心思了!她还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
  “我真讨厌吃东西……”
  这是她沉默好久好久之后才冒出的一句嘟囔,口气听起来很是苦恼。
  “真羡慕你还能吃出那盅鸡汤有多苦……”
  穆无疾无法理解胸口的沉重是又快要发病的征兆,还是……
  她说话时的噘嘴及说话时的恼嗔,让他无法忽视,无法假装没看见。
  她羡慕的事情,是那么微不足道,对任何人都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她却羡慕得由眼眸流露出渴望。她只能从别人的反应去猜测食物是否美味,炮凤烹龙的珍馐和粗茶淡饭,咀嚼在她嘴里全都是一样——
  一样的无味。
  所以听见他抱怨鸡汤的苦味时,她火大他的人在福中不知福。
  “那种苦味,会让舌头麻掉。”他突然对她说道。
  她“咦”了一声,然后露出不太高兴的倔气表情,“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没办法理解。”听不懂她刚刚说的话吗?!她根本吃不出任何酸甜苦辣——
  “你曾不曾不小心手肘去撞到桌角?”
  “你的问题很奇——”
  “撞到的瞬间,手会麻到举不起。”
  “我当然知道手会麻,因为撞到麻筋呀!”
  “那种苦味就是让我的舌头有这种感觉。”说完,他缓缓夹起色泽恐怖的鸡肉送入嘴里。
  她原先皱皱的眉心慢慢地松开,就在她想通他这几句突兀的话有何用意之后——
  他……他该不会是想让她稍稍明了那盅鸡汤的味道吧?
  因为她尝不出来,他就用她也能懂的方式来说。
  这盅鸡汤,苦到会让人舌头发麻,像撞到麻筋一样麻麻的……
  还是不太能理解滋味,但是……有点高兴。
  他虽然不明说,可是他很有心,从没有人这么对她过……
  好高兴……
  高兴到忍不住大发慈悲,体贴起病人来——
  “不然我下次炖鸡汤时多加几匙糖,吃起来就不会这么苦了。”
  那味道会更恶,绝对的。
  穆无疾第一次在她面前发病,是半个月之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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