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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曾经深爱过-第15章

小说: 曾经深爱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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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相当模糊,但我已失声叫出来:“利璧迦!”

    “是她?”

    我点头。

    “你可以肯定?”

    我再点点头。

    利璧迦剪短了头发,像日本小男孩歌星似的,全都拨在耳后,于是眼睛更黑,下巴更
尖,她穿一件双襟晴雨衣,像是站在一个花挡前。

    “这是什么地方?”我说。

    “温哥华一间餐厅,叫奥都。”小郭说。

    “她人在加拿大?”

    “看样子一点没错。”

    “照片是谁拍的?”

    “我的同行。”

    “怎么拍得的?”

    “你要是知道温哥华现在的情况,那你就不会觉得稀奇,在那里要找一个失踪的华人,
比在香港容易得多。”小郭说:“街上挤满中国人,每个人认识每个人。尊夫人是罕见的漂
亮女人,自然吸引注意力。”

    我问;“她是不是一个人?”

    “不,”小郭说:“这是她的伴。”

    他又递过来一张照片。

    是利璧迦的背影,站在她对面的是一个英俊的男人,留小胡子,情深款款的看牢她。

    我拿着照片,很久不发一言。

    似乎已经没有话可说。

    马利安问:“是谁,什么事?”

    我同小郭说:“也许她周游列国久了,会得回来。”

    小郭不言语。

    马利安说:“到底是谁,在说谁?”

    小郭说:“我的朋友会把信息传到,请她无论如何同你联络。”

    我把照片还给小郭。

    “你不要保存它?”

    我摇摇头。

    小郭看看马利安。

    我轻轻说:“不,不是她。”

    小郭又说:“那你又在等什么?”

    人都怕等。于是旧人一去,最好立刻找到新人,为求热闹,也为着表示有能力找到一个
更好的。

    我不是这种人。我没有反应,我是那种你要我跳我无暇跳,你要我叫我没力气叫的人。

    “我在等什么?”我用手抹抹脸,“三等牌:等下班、等发薪水、等死。”

    小郭知道我就快要找人吵架,即时不言语。

    他一沉默,我便不说话,马利安问了半晌没人理,也在负气。

    三人正在尴尬,门铃响起来。

    谁?

    最害怕的是马利安,她变了惊弓之鸟,老怕那边有人再来搅她。

    她瞪大碧蓝的猫儿眼,看着我。

    我则诧异,这又会是谁?

    小郭职业病又犯,轻轻跳至一旁,示意我去开门。

    我拉开大门,呆在那里。

    神出鬼没的邓永超站在门外,令我惊喜交集,去,她不通知我,来,亦不告诉我,时代
女性的确以她们自已为主人。

    我贪婪的打量她,这人瘦了,仍不眷顾身子,竟换上春装,薄而松的条子裙,配一套灰
紫线织上衣,轻盈美观,头发挽脑后,脖子上皮肤白腻得使人忍不住想伸手过去摸一摸。

    我作不了声,过了足足五分钟,小郭忍不住,大喝一声:谁?”

    我才吐出一句废话,问永超;“你回来了?”

    她点点头。

    “请进来。”我退开身子。

    马利安见是同事,才放下一颗心,又提起半壶醋,“嗨,邓博士,许久不见,钢铁厂无
恙乎?”长睫毛夸张地吧嗒吧嗒地扇几扇,坐到我身边。

    小郭不知恁地,像是存心要帮我忙,忽然过来一手拉起马记,大声说:“我们约好出去
逛猫街的,还不动身,赖什么?”

    真有法子,金发女被他用力一拉,一转身,圆裙撤开来,像跳探戈的姿势被他半拥在怀
中。

    马利安格格的笑,她并不介意出去散散心,顺水人情,同小郭走开。

    我看着永超,过半日忽然听见自己的声音问:“回来了?”真要命。

    怎么搞的。

    她回答说:“是,回来了。魏家叫我问候你。”

    她仿佛也十分词穷。

    我又说:“老魏比我更不肯写信,他在本地的父母时常向我埋怨他。”

    “是,老魏这人脾气很大,性格很特别,是现代人特征。”

    邓永超说。

    竟谈起老魏来,仿佛他是一件什么特别珍贵的文物似的。

    “你呢,你的胃口如何?”

    “没事,谢谢。”

    “你已经换季,看我,还套着厚毛衣厚裤子,怪不得这么累,其实天气已经转和暖。”

    又谈起天气来。

    但即使与她谈天气,也是很舒适的。

    “刚到?”

    “昨天晚上到,休息一夜,便下来瞧瞧你。”

    “你手中是什么?”

    “第一块由硼轮盘试磨的高速钢,我见其模样趣致,带来给你做纸镇。”

    我兴奋,“给我看!”

    她把纸瓦通拆开,取出一块高约十厘米边长均为三厘米的钢块,她说得对,做纸镇最好
不过。

    “谢谢你。”

    “不客气。”

    我把那块钢握在手中,无限感激,若不是她替我取送,还不是让工人随手扔掉。

    “那几部机器正式开始服务没有?”

    “已经开始。”

    我心一阵热,自己为自己的成绩感动起来,鼻子有点儿发酸。

    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整整两年,马不停蹄,连老婆对我都无法忍受,一走了之。

    我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那团铁,只有永超知道它的价值与意义。

    只听得她说:“老魏那组人兴奋得雀跃,整天说英文,像是受了刺激似的,我同他们讲
国语,他们都用英语。”

    我大笑。

    “我爱上了他们,”永超说:“身不向己,心不由已。我五体投地的爱上他们。”她的
感觉与我的一摸一样。

    “雪融没有?”

    “我怕冷,在雪融之前先下来。”

    “你怕?我觉得你什么都不怕。”我钦佩的说。

    “不,我怕得很多很强烈,我是硬上的。”她忽然说。

    “阿,那太伟大了,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像。”

    我们两人客气得像是初相识。

    每次混得略熟,就要分手,生疏一段日子,又得从头开始,我俩仿佛永远在第一阶段。

    也好,我心想,我留恋这种感觉,怕只怕如我与马利安,熟得烂掉,变为手足。我清清
喉咙,“你看上去气色好极了,”“嗳,工作顺利,精神分外爽利。”

    “工作就是你的一切?”

    她毫不讳言,“是。”

    我小时候的女人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女孩子只要穿得漂漂亮亮,坐在男朋友身后看搓牌
就好过一夜,那时的生活多么优闲,那时的女人,多么温柔驯服。

    我并不向往有个洋娃娃般的女子跟随住费,要她长她便长,要扁便扁,但她必须了解
我,我吁出一口气。

    “晚餐,一起?”她问我。

    “当然!”我拍手,“那么大的事竟忘了商量,我同你去吃粤菜。刚才那个小郭,便是
吃的高手,我只比你略好一点。”

    她微笑。

    这么清秀斯文的女子,看不出会为工作奉献这么多。想像中致力于事业的女人通常如一
丈青或母夜叉,别的不成,也只得勤力做。

    利璧迦工作的态度是很中庸的,她不会卖命,她只尽责。

    此刻她四处流浪,环游全世界,把工作丢在脑后,可见事业在她心中之地位。

    我说;“现代人的生活好不枯燥,都没有为浪漫或玩耍生存的人了,从前有二世祖、有
白相人、有戏子、有姨太大、有交际花这种悠闲的身份,现时每个人都做做做,最富有的豪
门少奶奶都要在深圳弄个办公室,真是的。”

    永超笑,“工在人在,工亡人亡。”

    我略觉不安,她简直把工作当生命。

    把题目岔开去,“有一位著名的女士,名字与你同音,她的亲人,叫她小超。”

    “我不敢当。”她立刻知道我说的是谁。

    “邓博士,我们出去吃饭吧。”

    我帮她开大门,上车开车门,下车再开车门,进饭店拉椅子、倒茶、点菜,菜上来了,
先夹给她,留意她是否需要添饭、用牙签、毛巾。

    很久没做这种事。

    不少女同事也期望我有这种风度。

    在鞍山,我也没试过有这么细心,今日忽然自然而然,丝毫不觉勉强的做出来。

    我们在饭店遇见小姨。

    她故意过来打招呼。

    小姨都是这样的,对姐夫有份特别的感情,往往比她们对兄弟还强烈,因为姐夫与她没
有血统关系,较为容易失去,故此分外珍惜,她可以当他如亲人,却又不必付出她姐姐所付
的代价,所以这个人有点分量。

    我极大方地请小姨坐,替她斟茶。

    永超更加得体,她是一个没有女人通病的女人,一直低调,任你是最挑剔的人,也找不
出骨头。

    为此小姨十分留意永超。

    她对我说:“爸妈在那边有话同你说。”

    我说;“改天我去看他们,今日我招呼朋友,不方便过台子。”

    小姨有三分不满。

    我知道她怎么想。她与利璧迦之间的姐妹之情其实并不是那么浓厚,只是站在女人的立
场,她希望我一辈子不再与旁的女性来往,永远怀着颗破碎的心,情僧一般等侯利璧迦回
来,同时尽半子之责任。

    我微笑,对她说;“你还有半碗饭要吃呢。”

    小姨只得回到她桌子去.永超并没有说起小姨。

    她心中没有这些细节。

    她整晚所说,只是工作上的遭遇。厂里不是每个人都似老魏,有不少主脑人物蛮不讲
理,又看不起女人,针对永超说,“那个女人,不大靠得住,你去找高级一点的主管说
话。”

    永超往往失眠,就是为这种人。

    她叫他们为牛:一号牛,二号牛。我不好意思笑,但一双眼睛出卖了我。

    也有她需要的用具与原料无法找到,除了订货,也尽量向别的单位借,有时无远弗届,
借到海南岛去,仿佛是孙悟空。

    她说:“我结交不少回去工作的人,各种行业都有,包括一组电影工作人员。”

    “拍什么戏?”我好奇的问道。

    “爱情故事,一个时装的,很普通的,在雪地中发生的爱情故事,完全没有政治意
识。”

    我侧侧头,“老魏会怎么说?”

    “他很快活,他从没问过国家为他做什么,他只问他为国家做什么。”

    我举一举酒杯,“为老魏。”

    我们步行回家。

    那条路要走四十多分钟,风有点劲,我脱了外衣给永超披着,两人缓缓走到了大厦门口
道别。

    我忘记马利安这个人,开门进去发觉小郭正陪着她在收拾行李。

    我“哈”的一声,“你们两人竟在一起泡这么久?”

    马利安白我一眼,“人家郭祠芬比你更是一个君子人。”

    “那当然,”我搓着手,“那还用说。”挤眼睛,“你们俩会不会有更进一步的发
展?”

    “我不排除这个可能性。”马利安悻悻的说。

    “你回家?”我问。

    “是,郭会派人保护我。”

    “好,小郭,你做得很好。”

    小郭却在吸烟斗,一言不发,把烟斗用力吸得吱吱响。

    传说中,神探心中有事,都是这样狂吸有助他们思考的烟类。

    “小郭,什么事?”

    “邓博士的样子很熟。”

    “别吃豆腐,她那么别致,我保证全世界只有她一个。”

    “是,但我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我略为不安,被私家侦据念念不忘的女人都大有问题,于是我说:“看,忘记利璧迦好
不好?”

    小郭猛地转身,“不是利璧迦,是邓永超。至美,这两个女人在你心目中的地位,难道
已经合而为一?”

    我答不出,涨红面孔。

    他像是抓到一名窃贼,双目炯炯发光。

    马利安在一边叫,“小郭,我准备好了,送我一程如何?”

    我推他出去,一边说再见,松一口气。

    我坐在书桌前面,把玩着永超给我带来的那块高速钢,异常钟爱。

    这个女人,小小一个动作,便胜过人间无数。

    如果我还可以有第二个春天,那么,这春天的女主角一定是永超。

    小姨的电话追踪而来。

    奇怪,以往她对我们并不怎么关心,最近忽然管头管脚。

    我与她谈几句,她长篇大论的说许多认为我该怎么做的理论,我手中仍然握着一块钢,
因体温传达的缘故,金属渐渐变得温暖。

    我挂上电话。

    此刻最尴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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