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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俩俩相忘-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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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嘴唇颤抖,全身如被冷水浇过。
  “以后你若是再见到我,便不须认我了。我也不再认识你——从此,碧落黄泉,形同陌路……”
  他声音如割裂金帛!
  ——今生,将不再见你
  因再见的,已不是你
  心中的你已永不再现
  再现的
  只是些沧桑的
  日月和流年


真相

  这一路上浑浑噩噩,几次晕倒在云层之上,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大概总有三个月,才来到仞利城外。
  ——今是而昨非。
  当我再次站在那恢弘的巨大穹顶之前时,心已经没了上次来时候的热血澎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虚和心痛。
  我心血肉已被生生撕去一块,它也许会风干,但再不愈合,只会在时间无涯的空洞里缓缓冷却。
  我想他会恨我,是我负了他。
  但是……我们注定为敌,那么,不如早些忘记彼此吧。
  可是我的心底为什么还那样痛呢?
  我极力控制下自己的心绪,暗暗思索着此次应该怎样面对帝钧。
  一抬头,看到空空荡荡,无一守护神的穹顶,与上次来时的门禁森严有天渊之别,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祥之感!
  ——为何我觉得这天界最高处,涌动着一种死气?
  这死气带着一些腐败的气味和冰冷的气息,在我脸颊上擦过,鼻端,若有若无闻到一丝血腥……
  我一惊,心在胸腔中跳得厉害,顿时想不了那么多,迅即捏个诀,潜入城内。
  已过午夜时分,月光照耀的仞利城内依旧安宁洁净,然而我的灵力分明能感觉到那股气息愈来愈浓,向前延伸——
  前方,正是天宫。
  我心如沉到冰窖中去。
  这是冥界的气息,我以前不知道,然而现在大约是继承了父母留下的部分记忆,我能够明显地感觉到那一道夹杂着沉郁之气的飓风,那是来自冥界暗河的汹涌波涛!
  冥界的气息为何侵入了天宫?难道无人阻止?十万天兵都做甚么去了?
  而且,我这个冥界的公主,王室血统的唯一继承人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难道,这几千年来,冥界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平静安宁么?
  我有些糊涂,却以最大努力屏着气,念咒,整个身体便堪堪如水一般穿过宫墙。
  本来疑心天宫必有厉害结界,这也是上次我不敢冒险独闯进去,而要借着一口血混进去的原因所在,没想到此次是如此顺利,顺利得不像真的。我思量半晌,总觉得有些古怪,不敢大意,小心绕过回廊,来到正殿前。
  我惊呆了。
  ——就那么一瞬间,半边天空,已被染成诡异的红!
  高耸的宫墙内,烈焰已围绝四方,四处大乱,穿锦着绿的宫人纷乱异常,我心急如焚,拉了一个小宫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陛下呢?殿下呢?他们在哪里?”
  那小宫女吓得面色雪白,双眸含着泪光:“今夜是盂兰盆节,守备松了,什么魇蛇乘虚而入,燃起了这场火,现在陛下应当还在金銮殿——”
  魇蛇!
  我倒吸一口气,将一手置于额前极目眺望——果然见前方集结着巨大的怨气,不断升腾,大有吞噬周遭一切之势。近处的宫人们呼叫着躲闪,却如火星一般被一点点融入火焰。
  景象极可怖。
  “那殿下呢?”
  “殿下有事出宫了,不知道何时回返……”
  “怎不见人来救驾?”
  “外面布了结界,天兵都进不来……”
  我狠狠一皱眉,将她向较安全处一推,大步向前方走去。
  魇蛇,魇蛇……
  阿彻当年的话语又回响耳边:
  “魇蛇是徘徊在黄泉边最可怕的怪物。由天地间所有的怨念集结而成,也是你运气不好,遇见它三千年一次的变形之际,需要吸收灵体……”
  不对,不止如此……
  我有一种直觉,那魇蛇跟我有某种联系,它一直在找我,它想从我这里找到什么东西!
  难道是……
  来不及细想,火势越来越大,哔哔剥剥,烫得我肤发欲燃,我使一个清心咒,好容易看清楚前方——大惊,那是金銮殿和东宫的方向!
  使个移身咒,才刚踏上那玉阶,不禁怔住。
  殿内亮如白昼,映得人影如人间的皮影戏般清晰可辨。
  帝钧着一身白衣,左手提剑,身形舞动——动作依然矫健,目光依然雪亮锐利,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而那一身白衣,却衬着他的脸愈加惨白,凝神看去气息也有些不定,不复当日和我对决时候的气魄。难道他病了?难道是因为被我击伤的缘故么?
  他的对面是一股黑红夹杂的气流,翻滚盘旋,隐然是条巨蛇的形状,跟我当年看见的相比,似乎又更大了些,动作也更凶狠。
  我心下转过千万个念头,脚步如被黏住,丝毫动弹不得。
  我该进去么?
  ——如果我只是静静观看,想必帝钧会败吧?
  ——如果他败了,那么……
  我倏然一惊。
  我怎能寄希望于魇蛇杀死帝钧?
  如果真的这样,那冥界与天界的争端更将永无休止!何况这魇蛇究竟是何路数,在我冥界究竟是正是邪?
  它身体里吸收了那无数的怨魂,若是被他吸了帝钧的魂去……
  那天地必然大乱!
  我不能让它轻易得逞!
  眼见魇蛇口吐一束火光,直将帝钧整个笼罩,我飞身过去,将那道光束挡开来!
  ——他不能死,他现在还不能死!
  就算他要死,也只有我能要他的命!
  我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的骨骼之间快要爆裂。那光束如千百片小小的利刃,几乎将我寸寸割开。
  那魇蛇不是怕我的血么?
  我狠狠咬破舌头,一口吐过去!
  舌尖弥漫腥味,“魇蛇”竟然行若无事,磔磔冷笑,用尾巴向我扫过来!
  我还没来得及运咒护体,撑不住,胸口血气翻涌,嗓子涌出一股甜腥。在空中打了三个滚,掉落在了地上。
  全身疼痛欲裂。
  不知过了多久,擦一擦嘴角边的血迹,我茫茫然地抬起头来。
  感觉有什么不对……是哪里不对?
  对了,这殿里方才被火光照得通明,却不知什么时候又黑寂了下来。只有隐隐绰绰的,被窗棂间月光投射,勾勒出的黑魆魆剪影。
  帝钧呢?魇蛇呢?
  难道是我的幻觉么?
  我觉得好像抓住了什么,却一时又摸不着头脑。
  “啪,啪,啪。”
  击掌声?
  我回过头,逆着光看见那个高大的白袍身影,心中忽然一凛。
  “冥若,你还真不如你父亲一半聪敏。不过勇气可嘉,值得鼓掌。”
  我想抬起头看他,却被一股气流扼住了脖子,接着全身僵直,只能低头,狠狠咬唇。
  “这都是你计划好的吧?”我用力一字字迸出,觉得全身的气力都快抽干了。
  他果然老奸巨猾,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那是自然……但我没想到你竟如此容易落入这圈套。”帝钧的声音透着得意,“你真的以为那所谓的魇蛇那么容易攻入我天宫?”
  我攥紧手指,恨声道:“原来那魇蛇是你制作的幻象!那从城外延伸到此处的冥界气息……也是你伪装出来的么?”
  他长笑一声:“我好歹也是攻破过冥界的帝王,这又有何难?不是这样我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抓住你呢——去又回返的冥若公主?”
  “你如何知道我会回来?”我故意问。
  他冷笑:“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我心下一冷,有不好预感沿着背脊攀爬上来:“那烈火也是你的安排?那些受伤的宫人侍卫……”
  “蝼蚁之命,有何足惜?”他说得很坦然,丝毫不以为意。
  “你真卑鄙。”我反倒镇静了,“你想怎样杀我?”
  “我想怎样杀你?”他笑声中带了几丝阴狠,“你一会就知道了——会给你一个完美的结局的,可爱的冥若小公主。”
  “你什么意思?”
  “我会让你见到一个人——你一定很想见到他吧,我敢肯定。”他狡黠一笑,“不过——你真的知道他是谁么?”
  我全身都动弹不得,软倒在地,静静地,感觉到一阵微风拂过我的面颊。
  轻轻的脚步声。
  谁进来了?
  我颈项有丝丝的凉意。
  谁在看我?
  却闻到一股清香,像是雨后栀子花的味道。
  ——究竟是谁?
  我想开口,却只发出嘶哑的半个音节。
  帝钧甚至消除了我的声音!
  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终于,这一刻要到来了。
  我轻轻闭上眼睛,又再睁开。那个修长的影子,慢慢投射在我身上。
  帝钧用一种很奇怪的声调对那个人开口:“过来罢……用这支剑,刺穿她的心。”
  “啪嗒”一声脆响,一把流光溢彩的宝剑被扔在我面前的地上。
  一支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握住那支剑。
  我心尖一颤。
  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如针刺一般弥漫我全身,令我快要窒息。
  “你不要妄想,他不记得你了。”忽然帝钧的声音在我耳边细细穿过,我一惊,才想起这是传音之术,为的是不让他听见,“我彻底消除了他的记忆,从此你们的孽缘会被你的血洗干净,我天界将逃过一劫。”
  我肩头一颤。
  “你应该高兴的,你不是很喜欢他么?”他声声紧逼,“你喜欢他,就该为他死!——不然……”他怪异地扬起声调,“又怎能算是真爱?”
  我惨然一笑,感觉到那闪着寒光的锋芒,一寸寸逼近我心口。
  时光仿佛静止了。
  那刀尖停驻在我胸口不到半寸。
  雪亮的月光映照在刀尖上。照出一双深黑色的眼睛,如骏马般的眼睛。
  “为何还不动手?”帝钧的声音里已带了三分不耐。
  “父皇,这女子所犯何事?”那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了,我那样熟悉的声音,在梦里出现过千百次,“为何一定要斩尽杀绝?”
  帝钧沉默了一会儿,便冷酷地一字字开口:“星君,你敢违逆朕的命令么?”
  “孩儿不敢……”
  他不认识我了,他真的不认识我了。我心头酸楚,却生生忍住。这是我要的——是的,这就是我要的。既然已不认识彼此,那么,就可以真正,如敌人般相对,既然真正如敌人,那么自然,他强我弱,我服输。
  如果不能活在你的怀中,那么死在你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我静静闭上了眼睛。
  “然而,孩儿也不能枉杀无辜。”他清清静静的声音,好像夏夜的风,“父皇,记得您从孩儿小时候就教导孩儿,作为帝王要对万民有一颗仁慈的心。”
  “你要记住。”帝钧冷冷一笑,声调如铁,“那除非是你当了帝王,才有资格说这样的话——星君,你还有三个兄弟,若你今日不杀了她,这帝王之位可以是他们任一个,但绝不是你——我将把你废为庶人,从此再也不能踏进天宫一步。你自己考虑吧,是否甘心,孩子?”
  他在要挟他?
  帝王之家,父子之情也不过如此。
  冰冷森寒,如长长的,没有尽头的玉阶。
  我忽然大彻大悟了,是的,帝钧他说得对,我若爱他,就该为他而死。他既然已经为我付出那么多,我付出一条命,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我母亲当日可以为爹爹的不疑而死,而我又怎么不能?
  我死了,他可以做一个仁慈的帝王,统领三界,包括我冥界。他不记得我也没关系,我能为他做点什么,已心满意足。
  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爹爹,娘亲,你们至情至性,会理解女儿的。
  我想通了,微微一笑,运起最后一口真气,将胸口往前生生地挺了半寸!
  千钧一发之际,那把剑竟然生生收了回来!
  那瞬间我看见晶莹的剑身上,竟然有一滴水,是……眼泪。
  那是我的眼泪?……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擦拭,却发现自己脸颊是干的。
  我能活动了?
  我试着抬起头,竟然成功了。
  还来不及惊讶,我看见他的脸,那样好看的一张男子的脸,垂眸凝视着我,脸颊上,流淌着浅浅的一行眼泪。
  我从来不曾见过那样美的一行眼泪,带着清浅的蔷薇色,如梦似幻。
  那是他为我流的眼泪,颗颗比夜明珠更珍贵。
  “我不能杀她。”
  他扬起头,掷地有声。
  那支剑,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他伸出双臂,轻轻地拥住我,动□怜:“她是我最重要的人……虽然我不记得她是谁,可是她就是孩儿一直在找的人,一直在等的人,孩儿此生,只愿娶她做我的王后。”
  “我可以剥夺你的帝位,更别提甚么皇后!”帝钧死死盯着他,面色变得青灰。
  “那么,我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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