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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战士-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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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了。男孩子要主动,对不对?申请书至少要写5页纸噢,听说有人写了4页。
我把篮球扔给大强,说,这不是体能训练,折腾得越厉害就说明你越强壮。关键要看樊副的感觉,如果他对你没感觉,把申请书写上5000页,党组织也不往你这壶里尿。来,练一下篮球,别浪费了这么好的身材。
大强说,练这个有啥意思,投进去又落下来。樊副叮嘱过,茄瓜要勤浇水。
大强把篮球从地上捡起来,扔给我,哼着“我是一个兵”,极快乐地回副业组去了。
写申请书对我来说,简直是老虎吃豆芽,小菜一碟。当晚我就替他写好了,顺便还给独乳姑娘写了封信。实话说,给独乳姑娘写信比写入党申请书费劲儿多了。独乳姑娘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人,每次给大强来信都是问寒问暖的。字字珠玑,亲切动人。新兵连那会儿咱们三个怎么都把这颗珍珠拱手相让给大强了?
次日中午,我拿着申请书去副业组找大强,当时他正光着膀子蹲在豆角地拔草。副业组老班长坐在大强脱下的衣服上,煞有介事地指指点点。告诉大强哪种草可以治疗刀伤剑伤,哪种又可以入药,滋阴壮阳。还有一种名叫“含羞草”的草,太像姑娘啦,稍微一抚摸就羞羞答答地低下了头,可惜咱们这一亩三分地里没有。
大强说,班长,你咋就不告诉我哪种草可以吃呢,像菜一样,我就把它留下不拔了?
班长说,累了就休息一下嘛,还他妈话里有话的,下午继续拔。
大强满头大汗地从豆角秧里钻了出来。进了他的房间,我把申请书递给大强,他连看都没看就压在了枕头下面,说,晏凡,吃点儿豆角吧?黄瓜太嫩,现在吃太可惜,留着再让它长长。
说完,大强又跑回菜地,摘了几根青豆角,还把正处于青春期的红薯抠出了一块,洗干净递给我,说,吃吧,嫩着哩,不用削皮,吃起来跟苹果差不多……

第三部分披着狼皮装羊活的角色

下午,起床时间到了,我从副业组回营部。刚到楼下就听见樊副吹响了全体集合的哨子。我赶紧跑到楼上扎好腰带戴上帽子站到楼下的队伍里。待樊副那毫无逻辑的话讲完,我才明白这次集合是因为明天军区“百日三无”活动领导小组要来营部检查活动的落实情况。“ 百日三无”是什么你总该知道吧?就是指一百天里无案件、无事故、无军警民纠纷。开展这个无聊活动的主要原因我想不过就是军队领导担心士兵意外死亡罢了。非战斗减员是让人痛心的事情,如果打起仗,兄弟们死就死了,为国捐躯合情合理,父母不会抱怨什么。问题是现在没仗可打,死了人无法向人民群众交待。
樊副对上级来的“检查小组”、“验收团”之类混吃混喝的新时期军阀们,从来都是既敬又怕。
樊副说,大军区首长难得来边境线上检查一次,一旦来了检查出问题,以前干得再好,等于喂狗。
为了做到有备无患,樊副命令营部兄弟解散后立即返回房间,把床头柜全部打开,点验。在检查小组到来之前自己先进行一次模拟检查。樊副说,各位兄弟,哪个要是藏有子弹壳、子弹头、匕首、二节棍之类的玩意儿,趁早给我交出来。不交也行,要是被我查出,没别的说,是什么你就给我往肚子里吞什么。
傻瓜才会按他说的做,换个地方藏起来不就是了?不让当兵的打仗,还不让当兵的玩子弹啊?
不让当兵的摆弄子弹、匕首、二节棍之类的玩意儿,是不可能的。我们是来军队服兵役,不是来军队学习酿酒与纺棉技术的。营部兄弟刚回到楼上,樊副就带领车管跟了上来,在兄弟们的床头柜、内务包和枕头下面搜索了半天,一无所获。他有所获的时候营部兄弟就不叫兵了,自古以来兵都是比贼还精。
樊副检查到我,该查的地方还没查,他先把我身上的衣服口袋给摸了一遍。由此可见,他对我是多么地偏爱。也许在他眼里,我是最有可能给他制造麻烦的士兵。结果呢,我的口袋很令樊副失望。
我对樊副说,不好意思,只有钢笔没有怀表,还不如方志敏。
樊副说,你要是方志敏中国就有奔头了,把床头柜打开!
我拉开床头柜,里面一边衣服一边书,严格按照规定摆放。樊副在我叠好的衣服里扒了一会儿,把叠好的衣服都给扒乱了,还是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于是他就顺便把我的书抽了一本出来,刚好抽到米切尔写的《飘》。《飘》的封面上是个女人头像,背景是两间红房子。
樊副如获至宝,指着《飘》对车管说,我没说错吧,这鸟兵最爱看拳头枕头、上房上床的书,没收!等一下你把图书室那本钢铁是什么炼成的拿来,晏凡你给我摆进去。
我说,钢铁是甘蔗炼成的。营长,书您也甭叫人拿了,小学五年级我就看过两遍。如今我根本用不着苏联英雄的激励,再激励我就要爆炸了。
樊副把双手朝腰间一叉,说,到底咱俩谁是营长?就算我不是营长,我总比你大几岁吧?我叫你放,你就得给我往上放。还有,你的画板、颜料、盒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给我放到战备仓库去,检查组走了再拿出来。
检查组满意地走了。那天傍晚,大强来营部找我,说申请书已经交给了樊副。我问他怎么样,八字有没有一撇?大强拿着腔调,喜滋滋地向我重复了一遍樊副的话,眼里闪烁着不亚于保尔·柯察金从小孩子手中骗过德军步枪的那种神采:组织上早就考虑发展你这个对象了,一年多来你大强在后面为营部的农副业生产吃了不少苦,做了不少贡献。当兵三载不容易,该卖的力气要卖,该捞的政治资本你也不要放过。谁好谁孬,组织上最清楚。组织决不会错过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让一个坏人混进来。你要继续保持和发扬目前的工作干劲,爱岗敬业,立足本职工作做奉献,接受组织的最后考验吧。
听大强这么一说,我挺替他高兴的。不管是苦吧、累吧、下贱吧、装孙子吧,他撅着屁股在田地里干农活的付出总算有了回报,没白折腾。我对大强说,饮水思源,表示一下吧?
大强二话没说,拉着我的手去了酒老板家,从酒老板的锅头里灌了一水壶米酒,然后又跑到“军人服务社”赊了两包榨菜,完后又去菜地摘几根青豆角,跟榨菜拌成一团。我们俩在副业组里喝口酒、捏把菜,叮叮咣咣把军用口缸上的绿漆都碰掉了一层。米酒货真价实,菜肴原汁原味,尤其是那青豆角。
一壶酒快要喝尽之际,大强摇摇晃晃地扶着床铺站了起来,高高举起口缸,说,晏凡,弟弟我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说完就仰起脖子,把口缸里的米酒一饮而尽。然后叹着长长的气,摇摇晃晃地坐了下来,说,时间过得可真他娘的快,一眨眼咱们就是老兵了。现在想想,还是新兵连的日子好过啊,整天除了训练就是玩,心里面干干净净的。哪像现在,他娘的!咳,不说了,我再敬你一杯!来,还是先干为敬!
我劝大强悠着点儿,他反而跟受了鼓励似的,喝得更厉害了,边喝边嘟嘟囔囔地对我说,晏凡,你咋就不交一份申请书呢?告诉你,在部队入不了党,啥也别想。别说是考军校,连志愿兵都转不了。
我说,这个我比你清楚。知道吗,大强,从分到营部的第二个星期起,我就没了考军校的打算。如果我能从营部考进军校的话,全世界的男女老少都能考上军校。至于志愿兵,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在军队扮演这个披着狼皮装羊活的角色。

第三部分“半仙”说我是火命人

大强说,志愿兵有什么不好?国家管吃管穿,每月还发给你几百块钱,好歹是个吃国家饭的,将来还能落个“城市户口”,有什么不好?我来当兵的时候,奶奶找村里的“半仙” 给我掐过生辰八字。“半仙”说我是火命人,往西南走最好。西南属金,火克金,怎么干就怎么顺。“半仙”还说我命中注定是个吃国家饭的。晏凡,你申请申请吧,咱兄弟俩并肩作战,在军队干上一辈子!
我说,大强,你就不怕多了对手?
大强说,啥对手不对手的,咱们现在没有对手。美帝国主义怕咱们了吧?社会主义苏联怕咱们了吧?中国人长坏了就是日本人的小日本也怕咱们了吧?咱们现在没有对手!
我说,你喝多了,净他妈的瞎扯。党票就一张,僧多粥少,你不担心我会成为你入党的竞争对手?
大强说,别人我肯定当仁不让,要是就咱们兄弟俩的话,晏凡你放心,樊副他把党票双手递上,我都不会伸手去接,明年我再入也不迟。
我做了个擦眼泪的动作,说,大强你真叫我感动,可是你知道吗,申请书我交了也是白交。别说党票只有一张,就是有一千张党票,我交上一万份申请书,樊副他也不会往我这壶里尿,我何必去自讨没趣?我堂堂正正的艺术工作者怎么可以向政治家自讨没趣?来,喝酒,喝个胃穿孔,喝个胃穿孔就没人打扰了,我就可以躺在医院里安静地画画了。
大强又陪我喝了一杯,说,晏凡,我知道,自从老营长调走以后,你心里面就没有好受过。你在营部的日子的确不太好过。其实我觉得樊副他并不讨厌你,主要你太讨厌他了。他是官咱是兵,你以后就顺着他吧,别跟他顶撞,效果可能会好,咱们在军队的路还长着呢。
听大强这么一说,我愈加感到沮丧,对自己在军队的未来绝望到了极点。大强见我的情绪有些低落,赶忙安慰我,说,晏凡,你莫愁,莫愁坏了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给你唱首歌解解闷吧?
大强趁着酒劲儿唱起了歌,还是那首《画扇面》,我都快会唱了:天津那个卫城西杨柳儿青伊呀喂
有一位女子名叫翠玲
从小小长到会画画
小佳人十九春,
丈夫是南京读书人
哎哟,月儿到了四月半中
…………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挺操蛋的事儿,在你来营部看我们之后不久。这件事对我的打击特别大,害我肚子涨了两天。整整两天,我粒米未进。白天喝水,晚上喝开水。真不知道我晏凡前辈子是招谁、惹谁、该谁、欠谁了?今生处处碰壁,从小到大还没有顺顺利利过,不是在那边摔跤就是在这儿栽跟头。
你来营部那天,我没带你转悠。我们营部后面有条河,挺宽。对营部兄弟来说,这条河是地地道道的“母亲河”。兄弟们的一日三餐、冲冲洗洗,全都靠抽水机对它的吸摄来维持。“母亲河”也有作孽的时候,每逢大雨过后,附近山头的雨水就会携带泥沙涌向“母亲河 ”。河水咆哮着,翻腾起混浊浪花。咆哮过后,“母亲河”就成了“黄河”,泥沙泛滥。泥沙沉淀之前,河水不能吃,吃了容易患阑尾炎。至于洗衣服,只有洗米黄衬衣才能互相扯平。好在营部前面有一眼打仗那年月挖掘的战备水井,井水至今仍清澈晶莹,井台上长满了沧桑的苔藓。
一场大雨过后,大强提着水桶喊我一起去井边洗衣服,说是要我陪他说说话,洗衣服的事情他全包了。大强经常这样,每次洗衣服都会到营部来一趟,把我穿脏的衣服一起洗掉,弄得我挺不好意思的,只有经常买洗衣粉表示谢意。我和大强来到井边,大强把背包绳扯开,紧系在水桶铁箍上。恰好,营部“八大员外”之一的通信员也在井边儿。不知道你们连队的通信员是干什么用的,反正我们营部通信员除了替兄弟们收信、寄信、发送报纸外,还兼管营部领导的衣服与会议室的日常卫生,颇得领导欢心,大红人一个。
裤腰里挂了一串这门那门钥匙的通信员是个嫩货,童子鸡,对劳动本领不太精通,趴在井边把水桶放进井底,水桶在井底荡秋千般摇晃半天,当他满怀希望地把水桶拉上来,里面不是半桶水,就是没有水。
看见通信员这副狼狈相,大强嗤笑起来,说,亏你还是侍候大官的。要我是营长,非反过来侍候你不可。
被人奚落,通信员心里自然是不大舒服,冷笑两声,说,哼,你当营长?你当营长那天不是人又变成了猴子,就是部队卖给了农场!
大强说,人又变成猴子咋的,原本人就猴子变的。
通信员说,大官反过来侍候我也不奇怪,韩信当年从人家裤裆底下钻过,最后还不是一样当大将军?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相互损了起来,面红耳赤。我赶忙上前打了个圆场,说,看问题要全面,别以为摸到了大象尾巴就说大象是一根拔河绳。革命工作没有高低贵贱,要不是大强在副业组辛苦劳动,咱们能吃上四菜一汤外加一碟小辣椒吗?当然啦,要不是你通信员辛辛勤勤地操持着营部家务,樊副的衣服就得分到班排叫兄弟们轮流洗。
大强对通信员说,听见了吧,员外,咱谁也别挖苦谁,我半斤你八两。
说完,大强替通信员打了满满一桶水,通信员急忙弯身去接。

第三部分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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