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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天下节度-第42章

小说: 天下节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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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的冬晨来得远比北方早,天刚蒙蒙亮,朱挺之就醒了,他自从灭门之祸后,就处于一种病态亢奋的状态,几乎只要一合上眼睛,就看见父母、兄弟、妻子、还有可爱的孩子们向自己哭喊、指责自己为什么还不为他们复仇,每天最多打一个时辰的盹,昨天他实在顶不住了,体温已经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村中一个懂点医术的老人说如果自己不睡一觉,只怕很快就会支撑不住。想到明日就要攻城复仇,他才倒下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宿,走出门外呼吸着新鲜的冷空气,先前那个精力充沛的那个朱挺之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然后他就开始叫醒那二十来个刘奉留下的老兵,开始一间一间屋子的叫醒睡得跟死猪一般的矿徒,然后踢着他们的**到村前的空气集中,足足一个时辰以后,这股从矿区逃出的矿徒们才向刘繇城行去。一路上路过每个村子,都要朱挺之都要派出一队亲兵进村去将那些昨天去抢掠的人赶出来,待到了刘繇城下,已经有了八百余人,其余的想必四散劫掠去了。
    刘繇城本是东汉末年扬州刺史刘繇所筑,东汉董卓乱政后,汉天子在关西长安,南北隔绝,不得不沿长江一线分陈汉室疏宗为州牧,先是刘焉为益州牧,然后是刘表为荆州牧。至是又以刘瑶为扬州牧,刘瑶东莱名土,他受命出牧扬州,本有代表汉廷制衡袁术之意。当时扬州治所寿春在袁术手中,刘瑶避袁术而渡江东来,吴景、孙贲乘孙策意,迎刘瑶置曲阿,刘瑶遂得以曲阿为扬州治所而在江东立足。后来孙策攻打庐江太守吴郡陆康,陆氏宗族死伤近百人,震动江东。于是刘瑶迫逐吴景、孙贲至于江北历阳,独揽丹阳全郡及吴郡北境,并屯兵筑城于此以防袁术、孙策南侵。此处乃是长江重要渡口,如今城池早已平毁,只留下三丈高的土台,从高空看下去,呈一个哑铃型,东南和西北两端宽,中间窄。周长八里有余,吕方根本无力全部修复,只是在土台的东南角建了一个小城,扼守住登台的道路,并且将平台周边的土坡铲陡,并且将土坡上的树木草从清理干净,然后在土台边缘修了道四尺高的土堤,上面建了圈木栅栏便了事。那小城周围不过一里,墙高三丈,修的十分坚固,吕方将军械库,财帛,粮仓都修筑在此,军营便建在土台上,准备以之为根本,将来北取广陵,南下杭州。
    朱挺之统军到了城下,已是正午时分,手下纷纷喊着腹饥,乱哄哄的取出干粮分食。唯一的上台通道早已插满了竹签,还有拒马枪拦住,守军分明已经有了准备,但那小城却静默无声,仿佛一座死城一般,朱挺之手下本属乌合逐利之徒,若是劫掠手无寸铁的村庄,倒是个个争先,如今见那刘繇城壁垒高厚,守备严密,便先怯了三分。朱挺之见他们踯躅不前,暗自冷笑,他早想好了主意,吩咐身边副将带百人去河边残余的小树林去砍伐树木,制作梯子和木排。便随意对身旁一人问道:“智空大和尚,你这两天一共得了多少财喜。”
    那乱民本无行伍之分,不过按照同姓或者同村的关系聚集成群,围在朱挺之身边都是些小头目,那汉子原先是善德寺的僧兵,法号智空,吕方善德寺之变时便被贬为矿徒,满脸怒气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拿来什么财喜,不过得了一匹葛布,连作两身冬衣都不够,刚刚收了粮食,没有一点油水,也不知道这些杀才怎的这般穷法。”旁边的其他人也纷纷抱怨所得太少。
25乱平
    朱挺之笑道:“油水都被吕方那狗官捞走了,哪里还等得到你来刮,都存在这刘繇城中,昔日善德寺中的积蓄也都在这里,若是打下这里,莫说两件冬衣,便是娶个浑家也尽够了。”头目们顿时哗然,后面的人听不清楚也纷纷问前面相熟的,朱挺之故意顿了顿,不再说下去,乱民们纷纷鼓噪起来,方才那个僧兵头目倒是个有见识的,挥手让众人静下来,问道:“事情没你说的这般容易吧,那些‘蔡贼’可不是好相与的,还有这土台高墙,弟兄们手上也不过有些竹枪,柴刀,要用多少人命来填呀。”
    “正是因为弟兄们手上没有什么兵甲才要攻下此城,此时他们大兵在外,城内空虚,只要夺取了这根本之地,那些在外的敌军就会不战自溃,否则我们手上既无兵甲又无粮草,靠四处劫掠村落能又能挺多久,只要范尼僧那狗官制服了那帮豪右,然后悬以厚赏,只怕吾辈的首级不过半个月便会被手下砍下领赏,那时你我必定后悔今日为何不放手一搏。“朱挺之放低了声音,众头目越听越是脸色苍白,他们手下不过是逃出矿场后为了劫掠而临时组合而成,对部下并没有什么控制力,只要形势一变,范尼僧许诺免罪,只怕立刻就有人砍了自己的脑袋作为投名状。那智空猛拍了一下大腿,骂道:“罢了,昔日庞勋起事也不过四百人,不也闯出了诺大事业,今日便赌一把了。”众头目见无路可退,纷纷下定了决心,攻打刘繇城,众人决定先遣十来人试探一下,然后再一举猛攻落城。计划待定便分划人手,那智空自告奋勇去清除竹签、拒马,便带了二十多人向城门行去。
    智空这二十多人基本都是昔日善德寺中的僧兵,颇精于丹阳本地的刀牌功夫,昨天在村中就收集了二十余面藤牌,纷纷互相用藤牌掩护住身体,向那道旁靠去,待到了竹签面前,便有四五人俯下身去拔掉竹签,其余的人高举藤牌防备城头用弓弩射击。这些僧兵配合颇为默契,很快便扫清了约三分之一长的道路。突然,“嗖”的一声,一人肩上便中了一箭,痛的大声惨叫。紧接着城头连声弦响,转瞬间城下便有两三人中箭,藤牌手赶紧靠拢,将众人遮挡得严严实实,只听见藤牌上咄咄作响,可听声音并不密,突然,一名盾牌手兴奋地喊道:“他娘的,城头射箭的是个女的。”智空听了从藤牌缝隙向城头一看,果然不错弓箭手中不少都是女流,不禁精神大振,看来朱家大爷说的不错,守城兵力果然薄弱得很,连女流都上城弯弓了。转身对僧兵们喊道:“弟兄们加把劲,清干净这些乱七八糟的一鼓作气打开城,这里的弟兄们娘们都最先挑。”盾牌手们听了力气凭空多了三分,连那个肩上中箭的也骂道:“小娘们还挺带劲的,等佛爷等下上去好好疼你。”顿时引起一阵**。众僧兵清理得更快了,射在盾牌上的箭矢也渐渐少了,想必是女人力弱,后来逐渐拉不开强弓了,连那几个受了箭伤的人也不肯下去,攒足了力气要立个“先登之功”。眼看就到了城门口,有一道约一人高羊马墙,里面还有一副拒马枪,后面便是城门,众人一涌而入,砍断绳索,便要将拒马枪拆开,好推到一边去。便听到城头一阵翻动锅瓮的声音,随着便是一阵滚烫的沸油浇了下来,被浇到的人顿时皮焦肉烂,满地乱滚,其余的人赶紧弃了藤牌向外逃去,可那羊马墙出口颇为狭窄,顿时挤作一团,谁也出不去。正在这当儿,城头扔了两只火把下来,然后便是几束干枯的柴草,火光一下子便冲了起来,城外的众人的视线被羊马墙遮掩住了,看不见里面的情景,只听见非人的哀号声震天的响。一个满身火焰的人影从羊马墙的门处冲了出来,满地乱滚,想要把身上的火扑灭,这时城头射来一箭,正中背心,扑到在地便不动了,显见的是不活了。
    看到这般景象,列阵在城前准备攻城的乱民们一阵耸动,纷纷交头接耳不安的嘀咕起来,朱挺之眼见军心有些乱了,正要上前说些什么激励一下。猛听见后队一阵混乱,有人大声喊着:“敌袭,是骑兵!”
    朱挺之顿时一惊,他心中暗藏的一个隐忧终于出现了,正当他进攻刘繇城的时候,敌军回援两面夹击。难道那范尼僧早已平定了丹阳全境,故意让自己把所有敌人带到刘繇城附近的空旷地带一网打尽,更有可能自己的密谋一开始就在范尼僧的掌握之中,一开始自己就不过是吕方手中牵线的皮影而已。双亲、兄弟、妻子、孩子们都不过是自己野心的牺牲品。朱挺之的心从来没有像这样痛过,从来没有像这样恨自己、恨吕方。这不可能,他摇了摇头,吕方不可能算的那么远,这些骑兵不过是先赶来拖自己后腿的疑兵而已,如果自己猜错了,就战死在这里吧,这样也可以和族人们在阴间团聚了。朱挺之竟感到一阵轻松,快步走到后队,只见先前被派去砍伐木材的那队人正在向这边逃过来,后面二十多名骑兵正分为两队缀在侧后面,不时有人上前杀死落在后面或者向两翼逃散的敌人,这些骑兵就如同草原上的牧民赶着羊群一般把那些败军向朱挺之的本阵赶过来。
    “这些骑兵想要赶着这些败兵冲开我们的军阵,然后再攻击失去了组织的士卒,一定不能让这些败军冲进来。”朱挺之立刻就判断出了敌军的意图,他立刻一脚将声音喊得最大的那人踢到在地,恶狠狠地骂道:“你这贱奴,还不快闭上鸟嘴,拣起竹枪站直了,你要大伙儿都陪你死吗?”
    那人挨了一脚竟吓呆了,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起身拣起竹枪老老实实站直了,其他人赶紧闭住了嘴,朱挺之穿行在行列中,不时的用手中的刀背敲击着前面人的后背,大声吼道:“你们都给我站直了,等下不管什么人跑到你的面前,都给我用手中的家伙捅他妈的,敌人骑兵想要赶着那些孬种来冲乱我们的阵型,他们又不是具装甲骑,冲不开我们的方阵的,可不要作蠢事,要是跑的话,大家都得死,你们两条腿的绝对没有他们四条腿的跑的快。”那帮小头目也清醒了过来,纷纷拳打脚踢的把手下踢进队列里,终于在败兵冲进队形前将全军排成了密集的方阵。
    谢宝三终于逃到了本队前。“总算捡了一条命。”他庆幸的回头看了一下,最近的骑兵离自己还有二十来丈远,中间还隔着十来个自己的弟兄们,一个倒霉蛋刚被从背后一箭射倒在地。“不求能跑得过追兵,只要跑的过自己的同伴就行了。还好在林子里警醒的很,不然就算跑的再快也没有用武之地了。”猛然胸前一阵剧痛,谢宝三有些疑惑的转过头来,只看见一根竹枪从自己的胸前穿了进去,枪柄紧握在一名自己的同伴手上。“这是怎么回事,我是自己人呀。”谢宝三的脑海里闪念出这样一句话,猛然竹枪被拔了出去,滚烫的鲜血立刻从伤口处涌了出来,他也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倒了下去,在临死的弥留之际,他耳边仿佛听到这样的喊话声:“败兵往方阵两侧退,冲撞军阵者格杀勿论!”
    刘满福失望的勒住了马,打了个唿哨让骑兵停止了追击。败兵们在丢下了二十多具尸体后,便纷纷从方阵的两侧向后撤去,敌军的阵型保持完好,光靠这二十多名骑兵想要冲垮眼前的这五六百人是不太可能的,虽然他们大部分人手中的武器不过是一根竹枪,但毕竟有五六百人呀。过了一会儿,骑兵们集中在了刘满福的身边,他正准备离开战场,反正只要拖到范留守领军回援便够了,没必要白白冒险。突然听见一通鼓声,刘繇城的城门打开了,一队约有五十人的步兵披甲持槊沿着通道开了下来,后面还有着一大群持弓背矢的男女,与刘满福的骑兵形成了两面夹攻之势。
26大仇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朱挺之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自己的部下虽然人数还占优势,但既无弓矢又无骑兵,士气也已经到了最低点,只怕对方步兵一次冲击便能将己方击溃,面对骑兵的追击只怕逃都逃不掉,“也好,可以见到孩儿和爱妻了,就看看自己在临死前可以多杀几人为他们报仇吧。”到了此时,朱挺之反而镇定了下来,对身边那几名原先刘奉的老兵手下说:“说来倒是某拖累了你们,今日便一起死在这里吧,你们的情谊只能来世再报了。”
    那几人对视了一眼,为首一人笑道:“只怕今日还不是朱大爷的死期。”朱挺之听了一愣,猛觉得脑后挨了一下,便晕了过去,那为首的对其余几人拱拱手说:“几位弟兄等下一旦混战起来便将朱大爷给护送出去,刘大哥和我们的仇便落在你们的身上了,求死易,报仇难,某没什么本事,这能做些简单的事情,留下断后求死之事还是留给某吧。”说到这里,拣起朱挺之掉在地上的横刀,双手各持一刀,舞成一团白光,向追来的敌军冲杀了过去。眼见得被如林般的长枪围在里面,虽然拼死冲突,但很快便被人群所淹没了。
    那几人眼中隐有泪光闪动,也不多言,静静的施了一礼,便扶了朱挺之向后阵去了。为首那汉子,走到旗手面前,接过大旗,走到阵前大声喊道:“不知汝曹在矿场挖石头挖够了没有,反正老子是一天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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