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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0章

宋时归-第640章

小说: 宋时归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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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冬日封河,这村店就连鬼都不上门。不过今日却是难得的喧嚣起来。内外几进,都设好席面,整鸡整鱼堆了满桌。一坛坛的屠苏酒也摆上了桌。几十个码头小工借了店里的五眼大灶,自家在那里整治。五个灶头火都烧旺了,让掌勺的人单衣都穿不住。

    厨房前面院子,更有一些小工在那里铴羊。都是选的上好河洲阉羊。吃霜打过的草长大的,入口绝无半分腥膻气。这些羊都是冬日之前活着吆过来,一冬过去。每头此刻都卖出两三贯的高价,等闲人问都不敢问。为了杀羊,还请了专门的师傅,出名的就是只要一刀就能将羊血放得干干净净。

    现在这个高胖师傅也不戴帽。正才磨刀,十几个打下手的码头小工围在一旁看热闹。就等着这位师傅动手。

    这个场面,在东水关这等穷地方,算得上是空前奢遮了。不少闲汉在远处围着指指点点,只是咽口水。却没人敢上前搅扰。

    原因无他。今日这个场面,是陈五婆陈爷爷置办的,谁敢在他面前生事?

    陈五婆本来在东水关就是个厉害角色,手底下有百十个亡命小工。人也算得是豪爽,在东水关这里,市井人物,都要卖他三分面子。

    以前倒还罢了,不过这几月来。陈五婆却又更上一层楼。手面更大。气度更豪。除了原来百十个小工之外,又招揽了多少弟兄来。东水关车船务拨给他的每月用度是定数,人多了就得陈五婆自家贴本,往常想进一个小工在码头上领签子吃饭都难,现下陈五婆却毫不在乎,白白养了多少闲人。

    这些新进之人。又多是以前拱卫禁军出身的。汴梁城谁不知道拱卫禁军之人可怜,不过瞒着禁中那官家一人而已。现在陈五婆周全照应的都是拱卫禁军当中衣食最艰难。境遇最凄惶的那一般人。东水关处,谁不挑着拇指赞一声陈五婆义气?

    手下弟兄多了。势力就大了。再加上手面也大。陈五婆就俨然上位东水关一带的市井豪侠人物了。哪怕巡检河泊,领守河禁军的小军官,见面都要客客气气的打声招呼。

    大家私下里也都猜测,这个破落汉子到底遇见了何等样的贵人,一下就发达起来了?

    思来想去,也都没个准确消息。不过今日这个场面倒是实实在在的。这几十桌摆下来,腰里没有几百贯怎么也应付不下来。这已经是大户人家的气度了,陈五婆这厮,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这般奢遮!对他背后到底站着何等样的人物,也就愈发的好奇了。

    此时此刻,陈五婆穿了一身长衣裳,戴着武臣惯常用的交脚璞头,正站在这村店门口。招呼着邀请来的客人。

    今日除了他手底下现在三百多汉子之外,还邀了几百往常联络得多,同气连枝的前拱卫禁军兄弟。这些人还算有个活计,紧紧巴巴的也能糊弄到自家肚子,所以就没到陈五婆手底下来吃这码头饭。今日干脆一发都邀请了过来。

    穷人请客,没那么多礼数。要事前几天备好帖子。前一天派人去请,只好算是提人前来赴宴。

    对这些前拱卫禁军军汉而言,一冬难熬,肚子里面都没什么油水。家里差不多也当尽卖绝,就等开春往来汴梁的客商们到了,各项服务业行当恢复了,才能捞着点饱饭吃,一样样将家当赎回来,等着入冬再去典当。

    陈五婆请客,哪怕开席了再遣人招呼,也是拔脚就到。

    这些人结伴而来,陈五婆不管来人瞧着多么寒酸,一样的大声笑大声招呼,再亲热不过。随手拉着一个就笑问:“刘乙,却还是这副倒霉模样,镇日都睡不醒。往日同营当差,就因为你睡得多,害得大家一起误了差,人人都挨军棍。年少瞌睡多,现下也是三十多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

    被他抓着的刘乙苦笑:“俺在城里给银匠打下手,还得照应炉子。活计重,又耗精神。冬日没往来商贩,俺们那炉作又不是什么出名字号。汴梁城中女娘谁会来打钗环?一冬没什么生意,不仅没工钱,饭食钱也不贴补了。回家吃自己,只能闹一个水饱。不多睡一些,谁能扛得住?谁比得陈五哥,有这般好运道…………”

    他说着又眼红的看了陈五婆这一身光鲜:“…………俺们去当拱卫禁军的是真苦,出去几年丢了汴梁的生计,回来名粮又被革退。原来军将也不愿意和俺们沾边,只怕俺们要回营当差。惹出多少麻烦事情出来。没人照应,只有苦熬…………五哥却是遇上了贵人。这日子,俺是熬不得了。还请五哥指条明路出来,俺和在炉作苦熬的几十个弟兄,日日生火抡锤的,一身气力。贱命一条,还有什么豁不出去?”

    陈五婆点点头,压低声音:“且先进去,等会再说话。今日给大家一条路走就是。”

    刘乙也是与陈五婆前些日子往来甚多的,当下就有点心领神会。答应一声就进去了。心里面忍不住就有些跃跃,今日陈五哥弄出这般大场面,难道真的要做将起来?也不知道,陈五哥背后那个贵人,到底是谁?

    刘乙才去,陈五婆又抓着另外一人,用力捶着他的胸膛。这却是个肩宽背阔的汉子,比常人都高一头。宽一套。

    “…………魏虎儿。你这身量,俺给你准备一腔羊,怕是不够。今日吃得不爽利,来日到哥哥门上,俺再预备,总要让你尽兴才是。”

    叫魏虎儿的大汉身后还跟着几人。都是长大汉子。身上衣裳都不差了,看起来本来是过得不错。现下却是人人都脸色愁苦,闻着村店里面飘出来的酒肉香气抽鼻子。

    魏虎儿闷声闷气的哼了一声:“五哥高义!俺也没什么说得。现下谁也不肯要俺们这一身气力。五哥要是用得着,卖给五哥就是!”

    这些却是以前是拱卫禁军,后来仗着身量长大,进了各家扑社的。天天靠着对扑摔跟头吃饭。原来扑社红火的时侯,日子还算过得。后来因为球市子,扑社生意大不如前。他们这些半途出家的,自然也就率先被革退。一个冬天下来,已经狠狠的饿过几顿了。

    汴梁扑社,也很有一些是兼职打行的。向来是有钱就使得动。陈五婆手面阔起来,没了生路的魏虎儿他们,就是一心想投靠。扑社中人,做惯了无法无天的勾当,只要养得起,陈五婆让他们做什么,都是肯的。

    陈五婆打了两个哈哈,就让魏虎儿一班人入内了。接着又开始招呼来人,什么篦头的,烧灶的,在正店帮衬的,运水的,挑菜的,在赌坊帮闲的,在瓦舍当保镖的,守河的,打更的,烧埋的,卖吃食的…………三百六十行,无一不有。全是拱卫禁军之辈。

    当日在汴梁城中选出这五六万健儿,不少还是父一辈子一辈传下来,为大宋很是立下过些汗马功劳的。准备练成精锐拱卫国都。难得还愿意上阵厮杀的禁军子弟,现在都成了贩夫走卒,从事着各种贱役,在汴梁城中苦苦度日!

    陈五婆邀来之人,无一不是胆子大,日子难熬,还能影响几十个弟兄的人物。一时间在这村店左近,人来人往,声音喧嚣杂乱。将这些时日冷清的东水关码头,扰得乱纷纷的。

    陈五婆在人群当中周旋,大声说大声笑,一副市井大豪的豪爽模样。却谁也没有想到,在常嗣昭的长衣底下,一身中单,早已被冷汗湿透了。

    今日就是萧显谟要发动的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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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间情形,自然也有人回报给掌管东水关车船务事的拱卫大夫,捧日军左厢左一军都指挥使常嗣昭这里。

    码头都是精壮汉子聚集,冬日无事,就怕他们生事。常嗣昭统领这里,也负有弹压责任。手底下也算是有几个耳目。今日这些耳目还算尽责,早早的就将消息报到了常嗣昭这里。

    常嗣昭此刻在花厅当中设了家宴,同样也是一番富贵景象。

    这位常将主,自然就是得了萧言三十万贯债券贿赂的人物了。

    他本是抱着高俅粗腿混日子的人,没什么雄心壮志,只要日子安闲富贵就成。高俅不起,都门禁军将门对他这等高俅基本班底反攻倒算。原来掌管的几处财源都不得不让出去。收入锐减,而将门架子却还得撑持着。

    还得花钱活动至少将现在地位保住,不要被别人寻一个由头干脆从都门禁军团体当中赶出去,要是给调到河北河东之地,可就是要了老命了。

    来源骤减,花钱的地方浸多。常嗣昭这些时日很是过了一些苦日子。家中娇妻美妾。在这上头也没少和常大将主厮缠。搞得常大将主苦不堪言。

    不过这所有一切的苦日子,因为萧言奉上的三十万贯债券而一下子完全改观。

    对于萧言而言,这三十万贯债券其实没什么成本。给常嗣昭的利息也不是最高的。一年一分二而已。一年就付三万六千贯。

    对于用三万六千贯买常嗣昭在此次行事的作用,实在是再便宜不过。若是萧言大事得成,花再多钱也值得——这钱还是他空手套白狼弄来的。若是萧言大事不成,留那么多钱还有什么用?

    可是对于常嗣昭而言。三十万贯债券却派了大用场。到手之后,常嗣昭就送出去五万贯债券。顿时在某位太尉身边最亲信人处买了个好,答应不仅他的位置不动,等朝局安稳之后,说不得还要给他谋一个更好的差遣。

    又在私下的市场底下卖了五万贯出去。回手就是五万七千多万贯的实收。还还旧欠,年关结结帐,敷衍一下家中用度,这个年顿时就过得丰丰富富。

    剩下的,交十万贯到正房太太那里,她是操持家中用度的。常嗣昭已经声明了,只许支利息,不许动本。一年一万两千贯。家中用度就全包了。他常将主再不拿出一文。多了少了,都是正房娘子的事情。

    最后十万贯债券,自然就是常将主的私房钱。他想怎生用就怎生用。有这笔财货在腰,典几个花骨朵也似,瓦子里面从小养大,娇俏柔媚可人的小娘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说起来常将主也是久矣不曾在女色上头豪阔了…………

    总而言之。这个年常嗣昭是过得心满意足。今日二月二龙抬头,家宴过后。被一群妻妾叽叽喳喳吵得有些头疼的常将主觉得兴致未尽,又在花厅里头设了一桌。也不要多人伺候。邀请了一直跟着自家帮衬的副手,一人四角屠苏,加上打破冰面从汴河里面捞出来的鱼脍,自斟自饮,说些男人自家的事业。不知不觉当中,两角酒已经下去,酒意微醺,正是说不出的舒服。

    他的副手也是一名军将,领的差遣是捧日军中一名散都虞侯使,现在帮衬着常嗣昭管东水关车船务,看着常嗣昭突然转运,也是眼热,今天奉承话不知道说了多少。现在眯着醉眼,忍不住又动问:“还是将主好本事,高太尉爱重,现在又在何太尉身边人拉上了关系。哪里都是伸展得开,俺就没这般本事,怪不得一直要为将主打下手,以后没说得,还是为将主牵马执镫,还请将主多多照应。”

    常嗣昭也斜乜着醉眼,志满意得的笑:“何灌是面上再方正不过,可他身边那些从河东带回来的人,被高太尉压了良久,眼里还不是只认得铜钱交钞?只要是不吃素的,就有法子。哥哥俺也是看透了,什么带兵征战,俺们兄弟在这上头是不指望了,多在腰里落下一些便是实在。以前为高太尉实心当差,好处大把大把的送上去,结果又是如何?一个不对,俺们说不得要给赶到河北河东——河北还也罢了,河东岂是人去的地方?现在就是刀山火海,水不知道有多深,俺们去了,骨头都剩不下来!”

    那副手只情点头,又给常嗣昭斟上一盅:“将主说得是,朝局现在不说也罢,乱得谁也看不明白。还是财货实在…………据说高太尉这几日就要不起了,俺们要不要上门去伺候一下?”

    常嗣昭一怔,然后就慢慢摇头:“还去做什么?自寻晦气么?现下世道,各人顾各人罢。平燕的神武常胜军,多大的功绩,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高太尉也算是善始善终了,圣人自有身后荣典照应,俺们就不必再去自找麻烦了…………唉,人假的狠啊,一口气上不来,什么都没有了。还不如且顾今日,花下醉卧!”

    副手又忙不迭的点头,也跟着感慨了两三声:“…………说起神武常胜军。那个萧显谟据说也不妙,不顾看着能生财的本事,才保住了。他发了那么多债券。牵连如此之广,要是这个上头有什么牵动,整个汴梁都要震动了…………俺也是没福分,捞不着买这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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