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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鸭川小鬼-第4章

小说: 鸭川小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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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早良同学好像也玩得很开心,说想去例会看一看。”

这时,我突然苏醒过来,高村的声音瞬间灌入耳中。

“咦?”

“我是说,早良同学好像也觉得那里的气氛不错,怎么样,下礼拜三的第一次例会,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的眼睛立刻扫过暖炉桌上的三角形日历,下礼拜三没有安排打工,上面只写着“迎新会、河原町、专卖品同好会”。

“真拿你没办法……我就跟你去看看吧!”

知道可以再见到早良京子,我的心跳就像指数函数一样攀升,但是我不露声色地表达了我要去的医院。

“哦,Thank you,安倍。”

“不过,你以后不可以向任何人提起雅志的事,他可是我最重要的心灵大师。”

可能是一时会意不过来“雅志”是什么,一阵空白后,高村突然说:“关于这件事……”声音听起来有些沮丧,“我想问你……佐田雅志是谁啊?”

“啊,你说什么?”

这个世上不可能存在的问题,让我哑口无言。

“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问别人,别人也只是笑,所以我以为是不太好的人。”

“你胡说什么,雅志是最高境界啊!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可是个国民歌手呢!啊——啊——啊啊啊啊——你真的是日本人吗?”

我不由得紧握手机,火爆起来。

“就是啊……大家知道的事,我通通都不知道。啊……这种时候,我就会觉得跟大家有很大的隔阂,好寂寞、好凄凉……”

听到高村那么悲切的声音,我赶紧安慰他:“喂、喂,提起精神来,改天我把CD借给你。”心情这才稍微平复的高村说:“我绝不会向任何人提起雅志的事。”在如此坚决的发誓后,挂断了电话。

我快速地抓起电暖炉桌上的三角形日历,用圆珠笔划掉“专卖品同好会”,一边压抑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一边在格子里大大写满“京大青龙会几个字”。

其二

宵山协定

没错,我早就看出来了。

当阿菅学长在上贺茂神社把传单交到我手上时,我就看出京大青龙会哪里不对劲了。

但是,我清澈的眼睛,被阿菅学长一个接一个提出来的户外娱乐活动,以及早良京子的存在给蒙蔽了。我完全没有察觉,在快乐的太平日子背后,“荷尔摩”的影子正朝我们步步逼近,就这样迎向了宵山之夜'1'

但是,在进入那一晚的话题之前——也就是在叙述我们突然被告知“荷尔摩”存在的“祗园祭宵山事件”之前,必须先稍微提一下另一件事。

就是关于我们京大青龙会第五百代成员的事,还有我跟早良京子的事。

当我发现时,我们京大青龙会第五百代成员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凑齐了十个人。就是这种“不知不觉”,让我感觉到京大青龙会的可怕。

万物皆在“预定和谐”'2'的理论下进行着。我和高村、早良京子、芦屋、松永、纪野、双胞胎三好兄弟、坂上、楠木文共十人,会成为京大青龙会的成员,早在葵祭那天从阿菅学长手上接过传单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了。

'1'7月14日至16日的“宵宵宵山”、“宵宵山”及“宵山”是祗园祭的前夜祭,到了17日便是祗园祭的高潮——山鉾巡行'2'“预定和谐”是德国哲学家莱布尼茨(Leibniz)的理论,认为上帝在创造世界之初便已预先安排,使得万物间能够相互协调,达成和谐。

我们全都是五月十五日的葵祭“路头之仪”行列中的临时工作人员,而且每个人都在回家的路上,在上贺茂神社拿到阿菅学长分发的蓝色传单。那时,我很怀疑阿菅学长怎么会知道我是京大的新生,最后随便下了一个结论,告诉自己他会那么判断应该是有我不知道的理由。就某方面来说,包括对阿菅学长的行动所产生的怀疑在内,我那样的结论并没有错,也就是说,阿菅学长看得到我和高村看不到的东西,他只要依据他眼睛所见,把传单发出去就行了。

去大文字山健行,去岚山烤肉,去比睿山兜风,去琵琶湖露营——京大青龙会在五月举办的种种户外娱乐活动,都是阿菅学长计划收服我们的策略,也是为了在“宵山之夜”前巩固成员所释放的烟幕弹。当然,我们几个人在这个社团的确挺“合”的(在京大青龙会是以散发一样的“味道”这样的专业术语称唿)。对阿菅学长来说,把传单交出去后,只要紧锣密鼓提出企划,把我们绑在社团里就行了。

不过,我前面所说的十个人,并不是一开始就凑齐了。十人当中,有人没参加过三条木屋町居酒屋“贝罗贝罗吧”的迎新会,也有其他人参加了那个聚会,最后却没有留下来。我不知道阿菅学长究竟把传单交给了几个有“味道”的新生,但是并非把传单发出去,成员就会像被催眠了似的纷纷靠过来,因为也有人参加例会后,发现感觉不合,以后就不来了。所以这里跟一般社团一样,也存在着成员去留的敏感问题。

但是在不知不觉中,环视周遭,我们已经聚集了十个人。

阿菅学长那一代也是十个人,据说,再上一代也是十个人。八成是不管追溯到哪一代,只要有“荷尔摩”的活动,就一定是十个人。不论哪一代,应该都是在不知不觉中恰巧凑齐了十个人,不多也不少。

在思考这些事情时,我不由得怀疑,地球上是不是有超越人类智慧的神明存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想法啦,譬如说,看到吊在屋檐下的晴天娃娃'1',就会想在全国八百万尊的神明中,是不是会有一个稍微影响一下明天的天气。

总之,自然而然聚集的十个人,聚集的方式也都很随性。首先,我、高村、早良京子、芦屋、楠木文五个人,是通过三条木屋町居酒屋“贝罗贝罗吧”的迎新会加入的;双胞胎三好兄弟是经由五月最后一周的大文字山健行活动加入的;松永是在六月第一周的岚山烤肉活动中加入的;纪野是在第三周的比睿山兜风活动中加入的;最后一个坂上是七月时在琵琶湖的露营活动中加入的。

总是有股冲动想否定世上所有社团存在意义的我,为什么愿意忍受在初夏登山、在溪流旁生火、在兜风的路上晕车、在琵琶湖游船上晕船这些原本不用忍受的事,主动参加京大青龙会主办的活动呢?不用说,当然是为了早良京子。

'1'又称扫晴娘、晴天和尚,流行于中国农村和日本,是一种悬挂在屋檐上祈求晴天的布偶。

也不知道是看上这个社团的哪一点,早良京子跟高村一样,非常积极地参加每个礼拜三的例会以及周末的户外娱乐活动,所以我也顺势装出一副很不想去,却被高村硬拉去的样子,参加了周末的活动和几乎所有的例会。不过所谓例会,也只是学生餐厅或京大附近的西餐厅七嘴八舌聊天的晚餐聚会而已。原本不擅长这种事的我,通过每个礼拜都跟同一票人见面的训练,也渐渐跟阿菅学长以及其他老社员们攀谈起来,甚至和其他新生也打成一片。不过,偏偏跟早良京子就是无法自然交谈,跟芦屋那个法律系的男生好像也八字不合,几乎没说过话。至于两个一年级女生当中的另一个女生楠木文,则是因为她太过沉默寡言,我也还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在七月的第一次例会中,公布了新生们为周末两天一夜的琵琶湖露营所各自负责的工作,阿菅学长派我跟楠木文一组,负责采购食物。

例会结束后,我为了早良京子偏偏跟芦屋一组负责准备饮料这件事,感到非常郁闷。在餐厅前,我带着这样的心情叫住正要解开自行车车锁的楠木文,问她能不能给我手机号码。楠木文停下开锁的手,用疑惑的表情看着我,只差没冲着我问:“干吗要我的手机号码?”

“要去采购时,总要联络吧?”

我强忍烦躁的情绪,给了她正当理由。她“啊”一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电话号码。

“那么楠木文,什么东西嘛!”

三十分钟后,高村在例会结束的回家路上顺道来我的住处,我非常不满地向他抱怨。

“她怎么了?”

“我跟她都是采购食物组的,所以跟她要了电话号码,她却一副以为我对她有意思的样子。”

“你想太多了吧!”

高村丝毫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在床头坐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几乎每隔三天就会来我家,那里渐渐成了他的固定座位。

床前的暖炉桌上,放着刚从家里寄来的YOKUMOKU的蛋卷罐子。一眼就看到这个罐子的高村,兴奋地说:“哦,是雪茄蛋卷,我最喜欢吃这个了。”他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我,我用下巴示意可以自由取用,他说:“那么,一根就好。”便立刻从罐子里拿出了根细细长长的包装袋。

“对了,楠木长得有点像大木凡人'1'呢!我都在心里偷偷叫她‘阿凡’。”

我想起楠木文的长相,不禁觉得高村的说法绝妙无比。但是另一方面又觉得,把中年男人的名字冠在一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女生身上,是很不绅士的行为。

“把她说成阿凡太过分了吧?她又没阿凡那么胖。”

“这个地方很像。”高村用从袋子里拿出来的蛋卷在自己的脸的上半部画了一个圆圈。“不要告诉她哦!”

“当然不会。不过,你也知道大木凡人啊?”

“最近知道的,那张脸看一眼就忘不了。”

'1'大木凡人是在日本家喻户晓的知名艺人,昵称“阿凡”,招牌造型是娃娃头加完全盖住眉毛的厚厚刘海,配上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

高村把雪茄蛋卷当成真的雪茄,从鼻子下滑过闻闻味道后,放进了嘴里。

“喂喂,你那是什么吃法?”

“怎么了?”

“不要那样吃,看了就讨厌。”

“我就要这样吃。”

我要先为不知道雪茄蛋卷的人做个说明。雪茄蛋卷是把薄薄的饼皮一层层卷起来做成雪茄模样的进口蛋卷。一般人是像抽雪茄那样,直向放进嘴里啪里啪里咬,高村却像狗咬骨头那样,将雪茄蛋卷横向放,用门牙把饼皮一层一层剥下来吃,好像在耍猴戏的猴子,一副狼狈样,我实在看不下去。

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有什么地方异于常人,在穿着品味上更是已经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现在全日本哪有穿着Dodgers NOMO'1'的T恤到处招摇的十八岁年轻人?而且还把T恤塞进长裤里,再系上黑色皮带。没有时尚感的归国子女所透露的悲哀,与没有韵律感的黑人是一样的。

我把雅志的精选集和三根雪茄蛋卷塞给高村,将他赶出了我的住处。虽然我很高兴出现了一个对雅志深奥的世界有兴趣的人,但是,这个人偏偏是高村,只会让我感到郁闷而悲哀。如果是早良京子该多好。我想起她在今晚的例会中,微低着头吃意大利面时鼻子的美丽倾斜度,叹口气,关上了门。

'1'指洛杉矶道奇棒球队(Los Angels Dodgers)的日籍投手野茂英雄(Hideo Nomo)。

露营前一天,楠木文推着自行车,准时出现在我们约好的京大钟台下,一分不差。

近距离看到她的脸时,我就想起高村说的话,拼命压抑要往上扬的嘴角。完全盖住眉毛的厚厚一层整齐刘海,配上让人不禁想问现在哪里还有卖的粗框大眼镜——用“阿凡”来形容真的很贴切的楠木文,在我面前停下了自行车。我向她点头致意,她也向我点点头,然后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仔细想来,我们之间连正式问候都没有过,却在阿菅学长一声令下被迫一起采购食物。所以,彼此之间没什么话说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突然,我把视线朝向她的鼻子。这之前,我都只注意到她个性化的发型和眼镜,没仔细看过她的鼻子。在一米的近距离内看到的那个鼻子,形状出乎意料地好看。不过,有点太圆,好像缺少了笔挺华丽的感觉,果然还是比不上早良京子的鼻形。

“我们要去哪买?”

我赶紧将视线从她的鼻子往上拉,看到她正从大大的镜片后面抛出狐疑的眼神。我试图掩饰尴尬而看看手表确认时间,说:“去我住处附近的超市吧!”便匆匆跨上了自行车。

一个人的话多与不多,完全是一种相对论的问题。跟楠木文并肩走在我住处附近的大型超市食品专卖区时,我有了这样的全新体会。我在人前的话并不多,但是跟楠木文在一起,可能会被界定为饶舌的人。楠木文在买东西时,就是这么沉默,自始至终都展现出不知道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消极态度。但是,我看到她把我随手扔进篮子里的咖哩材料“男爵”马铃薯换成了“May queen”牌,可见她也不是漠不关心,因为前一个品种比较不耐煮。

买好的东西都搬到了我的住处,明天早上会有学长开车来载。

“喝杯果汁再走吧?”

把所有东西都搬进屋里后,楠木文站在玄关用力喘着气,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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