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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清宫汉女-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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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念及穗子临死之前央求之事,唤来吴良辅,向他讨人。
吴良辅却道:“格格,不是奴才不放人,实在是那个奴才太不识抬举,那夜听到穗子自尽的信儿,竟也撞墙死了,几个奴才愣没拉住,要是早知道有这造化,怕赶着他死他都不死了。”
我心内一震,却也着实感叹他二人地情谊,对吴良辅道:“既这么着,我还是向吴总管讨个人情,将他们合葬了吧。”
吴良辅应了出去。
阿离见我终是郁郁不乐,劝道:“宫里死了奴才,都是拉到景山后地乱坟岗子火化了的,格格虽救不了他们,到底给了他们全尸,又让他们合葬,活着不能一处相伴,到了下头却全了心愿,也够了。”
我听她这样说,也有几分道理,这才撂下此事不提。
秋去冬来,宛宁地病越发沉重起来,以往虽不好,总能下的床来,自入冬以来,日日传了御医把脉问药,竟是一日重似一日。福临心急如焚,前日更是亲往清凉寺上香祝祷。
慈宁宫里,因太后前些日子着了些凉气,早早笼上了地龙,暖暖的寝宫内合欢香饼搀合着药香徐徐散发开来,外头,大雪纷纷扬扬落个没停,银装素裹之下却也近了年关。
一早,皇后,惠妃,佟妃,宁妃带了淑惠并福全,玄烨过来问安,皇后接了我手中的蒲扇,坐在银制小药炉前细细看着火候,太后斜倚在红木描凤绘花床之上,懒懒问道:“福临还不曾回宫吗?”
众人只面面相觑不敢做声,皇后淡淡道:“昨个儿臣打发人去清凉寺给皇上请安,说是就这两日必回宫的。”
太后若有所思,又道:“静妃呢,在做什么?”
宁妃一愣,忙笑道:“静妃娘娘一早去了钦安殿小佛堂为您祈福去了。”自陈嫔去后,太后将静妃唤到内殿之中很是训斥了一番,命她潜心研读佛经,没事不必前来请安,我不知她是愧疚还是赌气,数月来竟真的从未进过慈宁宫,太后今日亦是头一遭的问起。
太后长叹一声,又咳嗽起来,我忙上前去为太后捶着后背,佟妃倒了钟温茶来,太后抿了一口平顺了气息方道:“承乾宫呢?”
宁妃低声道:“皇上走之前,叮嘱臣妾时不时去照料,昨半晚上的时候,臣妾去瞧了瞧,很是不好,悄悄问了太医,太医说恐怕就这两日的光景了,再三求了臣妾去回皇后娘娘,早日请皇上回宫。”
太后双目炯炯的有神的望向窗子外头,对我道:“把窗子打开。”我忙道:“额娘,您病着呢,可不能再吹冷风了。”
太后摇摇头道:“不妨事,外头那两株红梅也该开了,这几天躺在床上,心里腻歪的厉害。”
我无法,只得将窗子略微打开一个小缝,正巧几枝开的极盛的红梅伸到窗边,上头还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细冰。太后目光凄迷,幽幽的道:“宸妃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儿,先帝从宁远战场上日夜兼程赶回来,却还是没有能见上她最后一面,先帝至死都耿耿于怀,我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先帝悲痛欲绝的模样,伤到了心便没得治了,没过几年先帝到底随了她去。”
众人皆低着头,各自沉思着不做声。半晌太后才道:“诺敏,你命太医亲自去清凉寺,务必叫福临即可回宫。”
皇后醒过神来忙出去传旨。
太后又对我道:“去承乾宫瞧瞧吧,你们姐妹一场,不知道还有几面能见,告诉她,福临就回来了。”
我心里突然袭上一阵恐惧,脸色亦变得有点苍白,恍惚着便往承乾宫走去。
第一卷 宫闱生涯 第七十一章
出得慈宁宫大门,一阵透骨奇寒,我不禁拢了拢身上的雪濑毛大氅,举目往去,皆是雪白的一片,天地之间仿佛所有的污垢都被掩盖了起来,薄薄的暮色底下,冷风卷起雪片漫天狂舞,苍劲的古树上头落满了厚厚的雪被,恍若一夜之间琼花开遍般的壮丽。
一进承乾宫,浓重的药气便迎面而来,宛宁盖的密密实实闭目躺在帐子里头,满殿的太监宫女皆屏气息声,生怕惊扰了她。
我轻手轻脚走过去,刚坐在床边,宛宁已睁开了双目,瞧见我亦不惊异,只温润一笑,轻声道:“你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一直不肯原谅我,可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念着我的,我只等着这一天,等着要死的时候,你必定会来见我的。”
我心里发酸,一阵哽咽,已是流下泪来,强笑道:“快别死呀活呀的,你病着,自己还不知道忌讳些。”
她握了我的手,淡淡笑道:“我不说难道就不死了吗?我自己的病自己清楚,医的病医不得病,我的病根在心里头,断断是好不了。”
我凝视着她,未施脂粉的消瘦面颊脸色苍白的厉害,偏又泛上几丝异常的潮红,双目却仍是清亮有神,眉宇间没有丝毫苦痛之色,安宁的如同一汪碧水。
只听她缓缓道:“这几天我总是梦见博果儿,这一生,我欠了他太多太多,他死的时候。我有想过随他而去,却又舍不下福临,我终没有辜负了福临的深情。如今,该是我去偿还博果儿的时候了。”
我眼泪不由自主地滴落。往昔相处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前尘旧事纷纷而来,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片刻强收了泪水,为她掖掖了被角,劝慰道:“太后要我告诉你。福临就要回来了,你好生将养着,改日我再来瞧你。”宛宁眼中流出泪来,执了我的手道:“求太后饶恕我,下辈子我再报答她老人家地疼爱之情。”
我再也忍不住悲戚之情,应了便往外走去,只听宛宁在背后痴痴念道:“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但愿有来生,我们只生在江南明媚的春光碧水里。”
福临连夜从清凉寺中赶回。宛宁已是弥留之际。只强撑着一口气等着见他最后一面。
深夜,我服侍太后饮完最后一滴汤药。只听得一声凄厉地长嚎,小太监跌跌撞撞推门而入,跪下颤抖着道:“太,太后,皇贵妃薨了。”我手中的碧玉药碗应声而落,在这样的深雪夜里,无比的刺心。
顺治十七年岁末,皇贵妃宛宁病逝于承乾宫东殿,年二十二岁。
三日后,福临谕礼部:“皇贵妃董鄂氏于八月十九日薨逝,奉圣母皇太后谕旨:皇贵妃佐理内政有年,淑德彰闻,宫闱式化。倏尔薨逝,予心深为痛悼,宜追封为皇后,以示褒崇。朕仰承慈谕,特用追封,加之谥号,谥曰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皇后。其应行典礼,尔部详察,速议具奏。”
众臣大惊,中宫皇后尚健在,如何能加封董鄂为皇后?却未曾想,皇后博尔济吉特氏诺敏自请废后,以全皇帝哀思之情。太后无奈之下,只得应允。福临缀朝五日,命亲贵大臣,王公命妇齐集承乾宫哭丧,但凡见有人懈怠不敬,立交礼部议处,众人恼怒怨恨不止,直闹了沸反盈天,最终还是太后劝了福临才算作罢。。网;手机站wap;.cN更新最快。
福临却又欲将承乾宫内所有伺候宛宁的宫女太监们一应殉葬,索尼等劝谏不止,后只得作罢。
九日后,福临命亲贵大臣中三品以上大员抬孝献皇后梓宫前往景山观德殿停灵,丧事之隆重,花费之奢靡,叫人叹为观止。
我亲去宛宁灵前上香,喃喃道:“你在生之日,将名利金玉视做无物,身后这些虚名浮事,你怎会在意?他既这般痴爱你,又替你招来了无数骂名,你在地下得知又怎会安
佟妃淡淡道:“这一切,换来地不过只是皇上一人的心满意足罢了。”
景山观德殿内,福临为宛宁举办了声势浩大的水陆道场,道士和尚尼姑,整日诵经之声不绝于耳,烟雾缭绕。
自宛宁去后,福临就将朱批该了蓝批,直到二十一天,在景山火化了梓宫之后,仍未换过来,大臣上奏,福临只是不允,竟一直用蓝批改奏折达四月之久。并亲自动笔,写了《孝献皇后行状》,哀痛之情溢于纸内。
可再怎么样的悲痛欲绝,宛宁终是撒手而去了,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她的隐忍和克制,只为了太想做个完人,太想完满的过着一生,可完满,天都会嫉妒,若她心安理得的承受着天子的独爱,或者。。。因她而起的纷扰,从此尘归尘,土归土,化为乌有。
顺治十八年正月初二,皇太后下旨:传谕民间毋炒豆,毋燃灯。毋泼水。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太医宫女太监忙做一团。却轻手轻脚地各司其职,大气都不敢出。殿内,漫天大雪飘落无声。
太后身着湖色寿山福海暗花锦袍坐在暖阁内焦急的岳乐对道:“找到胡宫山没有?”
岳乐垂手站在一侧,见太后问话方沉声道:“回太后,臣已命举国搜寻,胡先生闲云野鹤。行踪飘忽不定,一时怕是找不到,太后不要急,耐着性子再等几日,想必会有消息。”
太后面露凄惶之色,叹气道:“我倒是等得,只是你瞧皇上的病,只怕等不得了。”
索尼紧皱着眉头,老成地面容上亦是少见地慌乱。沉思了片刻方低声道:“太后,眼下之计,须早些定下大事。未雨绸缪才不至事到临头生出变故。”
太后知他所指地是储君之事,缓缓道:“皇上只三个阿哥。二阿哥福全。三阿哥玄烨,五阿哥常宁。诸位皆是肱骨之臣,忠心耿耿,我想听听你们地意思。”
巽亲王,索尼,螯拜,苏克萨哈俱低着头盯着自己地脚尖默不做声,岳乐却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明黄帷幕,那后头便是福临地床塌,此刻太医正忙着给他针灸。
太后道:“两位亲王是爱新觉罗宗室,与皇帝是堂兄弟之谊,素来亲厚,于公于私理当你们先说。”
巽亲王抬眼看了看岳乐,见太后注视着自己只得道:“回太后,三位阿哥皆年幼,实在无法以优劣论之,再者,皇上病症虽险,到底是天子,洪福齐天,想能闯过去。”太后颇为烦忧的道:“索大人方才也说未雨绸缪,岳乐,你说呢?”
岳乐淡淡道:“臣想着此事尚要由皇上亲点,至于三位阿哥,单从资质来看,天分最高的自是三阿哥。”
索尼松了口气,道:“太后,安亲王所言极是。”
太后点头不语,忽听帐子里福临虚弱的声音道:“额娘,额娘。”
我忙搀了太后起身往里间走去,太监将明黄帐子挂起,福临斜歪在迎枕之上,双目浮肿且无神,形容憔悴枯槁,静静瞅了太后片刻方道:“额娘,儿子不孝,怕是要早您而去了。”
太后眼中滚下泪来,握住福临的手温言道:“你这样说,叫额娘怎么受地住,你且放宽心,过些日子花儿出尽了就好了。”
福临面上浮起一丝枯涩的微笑,摇头道:“儿子的身后之事要劳烦额娘了,嗣君之事就依额娘的意思,立三阿哥玄烨,过会子儿子传了人来起草遗诏。”
太后颤抖着道:“福临,你。。。。。。。。。。。。。。福临抬起右臂,无力的挥了挥道:“我累了,想歇息一会。”
太后依恋的注视了儿子半晌,方带着众人出去,福临忽道:“贞妹,陪我说说话吧。”
我愣在那里,强忍着泪水,太后拍拍我的手,走出殿外。
太医熬了药奉上来,我伸手接了,坐在福临床边,持了银制调羹小心的吹冷了送到他嘴边,福临亦不说话,只慢慢的将一碗药进完,方道:“我此刻所服地,皆是无用,不过是叫你们心里舒坦些。”
我再也忍不住夺眶的泪水,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悲凄出声。
福临艰难的抬手轻轻为我拭去泪水,强笑道:“快别哭,打小我就见不得你哭。”
我只觉心内凄楚到了极点,我们自幼便在一处,同起同卧,朝夕相对,他从小就护着我。事事只要我欢喜,便依着我,我一个孤女在这深宫之中。是他和太后地庇佑才使我得了些家的温情,在我内心深处。他就是我地亲哥哥啊,今见他顷刻间就要离我而去,才恍然他在心中地分量,竟是那样地厚重,一时情难自己。扑到他怀里哭泣道:“九哥,求求你,快些好起来吧,你不能就这样抛下我,抛下额娘去了啊。”
福临轻柔地抚着我的后背,出神地道:“咱们小时候,有一次偷溜出宫去玩,后来迷了路,差点被人贩子拐了。你还记得吗?又冷又饿的躲在一个破庙里头,结果又下了雨,我着了凉发热。你吓地跟什么似的,也是这样搂着我哭的不行。”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只听他道:“唉。我是累极了,那会子要是就死了。也省了你和额娘这些年的眼泪。”
我捂住他地嘴,呜咽着道:“别再胡说了,那会子你没有死,这次更不会了,你要好好的活着才是。福临拉下我的手握在手心里,淡笑道:“你不恨我了吗?不恨我和宛宁逼死了博果儿吗?”
我紧紧反握住他冰冷的手,动情的道:“我恨,怎么会不恨,博果儿他也是我的哥哥啊,可是,如今只剩下了你,九哥,你就忍心这样离我们而去吗?”
福临双目迷离,茫然道:“我这一生,短短二十四载,竟是悲苦无奈更多些,近些年在佛法中稍稍开解了心头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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