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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清宫汉女-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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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玄烨似也感觉到了忽然凝固住的氛围,只用清澈的眼神打量着众人,佟妃将他交到我的怀里,走至宁妃身侧,抚着福全的头顶,温和道:“二阿哥就要进书房了,可要好生发奋才是。”福全乖巧的点点头,只是看着额娘沉默不语的模样微微有些不安,佟妃又对宁妃道:“宁姐姐是个聪慧人,咱们女人这一生,尤其是宫里的女人,可以依仗的不过是眼前这个孩子而已,他好便好了。”宁妃略回转来,收拾了心绪,对福全道:“佟母妃的话要紧记,你读书读的好,额娘就欢喜了。”福全见母亲和颜悦色,这才安下心来,回道:“是,儿子记下来,额娘放心,儿子一定叫您欢喜的。”宁妃安慰的点头,佟妃又道:“来了这半日,咱们也该去了,不然与礼也是不合的,白白叫他们为难。”说罢,又交待了乳母几句,正欲出门,只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满面的汗珠,瞧见我们慌忙跪下道:“四格格,朵云姐姐叫奴才来寻您,请您快到园子里头去呢。”我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是皇后娘娘吗?”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道:“是,好象是娘娘在园子里头和皇上吵起来了,朵云姐姐不敢惊动皇太后,请您赶紧过去瞧瞧,劝解劝解。”我闻言,不禁皱起眉头,亦不敢耽搁,急急的往园子走去,佟妃和宁妃跟在后头赶过来。穿过花园的月洞门,进了园子,却只瞧见一片狼籍,那片牡丹花丛正开的鲜艳,此时却东倒西歪的摊在泥地里,隐约有脚印踩过的痕迹,几个宫女太监围在一旁窃窃似语,见我们过去,均住嘴跪在一旁。我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呢?”几个人面面相觑,只不敢回话,我等的不耐烦,顺手指了一个离我最近的宫女道:“你说。”宫女有些惶恐,小声道:“听说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吵嘴,不知为什么皇贵妃昏了过去,这会子皇上抱着皇贵妃回了承乾宫。”我心里蓦然一阵不安,忙问道:“那皇后娘娘呢?”一个小太监大着胆子答道:“娘娘好象去了慈宁宫。”我们三人又急急的往慈宁宫,一路上,思绪万千,宛宁好端端的怎么昏了过去,会不会和皇后有关系?这样想着,手不禁有些冰凉,也顾不得头顶上烈日炎炎,加快步子往慈宁宫去。往日此时,因太后午歇,慈宁宫沉静的如一潭深水般,不见一人走动的身影,而这会子,众人都积聚在殿外的廊子上,低声说着什么,隐约还听到哀哀的哭泣声,倒象是皇后的声气。跨进东暖阁,皇后果然在此,正伏在太后平日坐的塌上痛哭不已,苏麽麽坐了一旁好言哄劝着,皇后只是不依,哭的越发厉害,太后却站在支起的窗前,面色凝重,沉默不语。我们三人默默上前对太后福身,半晌,太后才道:“还没有哭够吗?要闹到什么样才算?”伏在塌上哀哭的皇后闻言,猛然抬起头,站起身来,悲凄道:“我怎么会不哭呢,姑姑这会子还在说我闹吗?是我在闹吗?”我和她二人这才瞧见皇后的样子,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皇后发丝凌乱,眼睛微肿,满面泪痕尤在,右脸上赫然五个清晰的手指印,不消说,这天底下除了福临,谁还能这样打她。太后见皇后的模样,也不禁长叹一声,道:“你终是学不会隐忍,做这深宫的女人,最要紧的就是学会这个忍字。”皇后还未开口,太监进来回道:“太后,胡宫山胡先生求见。”太后命道:“宣。”胡宫山神态自若,安闲走进来,对太后拱手为礼,道:“太后万安。”太后冷静问道:“承乾宫那边怎么样了?”我这才知,福临竟宣了胡宫山入宫为宛宁请脉,要知道,胡宫山向来只为太后应诊,暗地里宫人们皆说胡宫山是太后御用太医,轻易连福临都不通传他的。这会子殿内几双眼睛急切的注视着他,胡宫山仍是毫不惶恐,淡淡道:“皇上命臣恭喜太后,皇贵妃有喜了。”说完,又一拱手,悄然退到殿外。
第四十三章
殿内众人象是被那句话定住了一般,死一样的沉寂,喘息不闻。片刻皇后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既而又凄厉的大笑起来,眼中却是不停的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阴冷绝望的目光扫视了佟妃和宁妃及太后,惨然道:“她有喜了,你们马上就要改口了,跪着给十一福晋行礼,皇后万福金安,你们的儿子也要给她的儿子磕头,皇上万岁万万岁,哈哈哈哈。”佟宁二人怔怔看着她,象是没有回过神,太后冷冷的看着皇后,大声呵斥道:“你疯了吗?还不快住嘴?”皇后丝毫不畏惧太后冰冷严厉的眼神,倔强扬起头,厉声道:“我没有疯,这些都是福临亲口说的。”忽又绝望的爬到太后脚边,抱着太后的双腿,象是受了极大委屈和惊吓的孩子一样,喃喃道:“姑姑,姑姑,他说他要废了我,他说他要立那个贱人做皇后,立他们的孩子做太子,姑姑,我是大清明媒正娶,用大红花轿从大清门抬进来的啊,他为什么要废了我,我爱他,我也爱他啊,他不爱我,我都忍了,我还是爱他的,为什么他要废了我?”我与皇后自幼相识,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一路走来,她的悲伤和无望皆在我眼中,我眼着她爱上福临,眼见着她承受着冷漠,眼见着她夜夜孤灯,眼见她一天天憔悴,心里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宁妃被皇后一席话触动心肠,拿着绢子不住的拭泪,佟妃站在我身侧,捏着我的手悄然安慰着,眼中满是悲悯。太后仿佛承受不了皇后的重量一般,身子摇摇欲坠,伸手扶起皇后坐在塌上,满眼关爱疼惜,温言道:“惠儿,你是咱们科尔沁最美的明珠,是姑姑最疼爱的侄女,有姑姑在,没有人会废了你,没有人会的。”皇后紧紧抓住太后的手,眼神迷茫且散乱,低声道:“姑姑,你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我吗?”太后刚要说话,皇后却忽的捂住太后的嘴,孩子般的神情竟欢喜起来,神秘的小声道:“他说了,他说,不是我不好,只是他心里有根刺,他说他不喜欢摄政王多尔衮,他说他恨他,我是多尔衮生前聘来的,虽然多尔衮死了,他说他总是觉得我象是多尔衮派来监视他,管制他的,一看见我,就能想起多尔衮一样。”太后颓然垂下双手,脸色变的苍白,苏麽麽忙上前对皇后道:“娘娘,您累了,麽麽先送您回去歇息,好不好。”一面哄着扶皇后起身,宁妃醒过神来,忙上去帮着,走至殿门,皇后猛然挣脱苏麽麽和宁妃的手,又跑回来拉着太后的手哭求着:“姑姑,您去和福临说,我和多尔衮没有关系,我几乎没有怎么见过他,我不是他派来的,姑姑,您去和他说啊,和他说,我求求你。”太后颤抖着双手,只是说不出话来,苏麽麽和宁妃又哄又劝到底将皇后拉了出去。我和佟妃将太后扶到塌上坐下,佟妃给太后斟了杯热水,太后却不接,两眼迷离着,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佟妃见状,对我使了眼色,没声儿出去,关了殿门。我依偎在太后身边,抚着太后冰冷的手,太后缓缓道:“当年,我哥哥科尔沁亲王第一次带了惠儿来京城,我就喜欢上了惠儿,她长的那么象我年轻的时候,虽然被宠溺的娇纵任性,却天性爽朗,自然明媚,我满心想着如果能嫁给福临,好歹互补,福临少年老成,性子倔强偏执,这番心思被多尔衮看了出来,为了让我欢喜,他做主向科尔沁行聘。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福临竟因着这个缘故,抗拒的那样厉害,还将一腔的怒气洒在了惠儿的身上,是我,害了惠儿啊。”太后眼中流出悲伤的泪来。我静静聆听的,一言不发,我知道此时太后心乱如麻,陪着她听她说话才是她最需要的。那尘封已久的往事,在太后心底依然明媚鲜艳如初,我凝视着太后已不再年轻的面容,暗自想象她以前的模样,想必是风华绝代的佳人,清香为骨,娇艳为魂,在岁月的面前,她是那样一个自珍而坦然,芬芳一生的女子,尽管随着年华逝去,一切都会改变,但在光阴面前,似乎唯一不曾改变的,是她永远芬芳而甜蜜的内心和回忆。皇后快疯了,恐怕此时福临也要疯了吧,不过他是欢喜的,欢喜他最爱的女人终于要给他生儿育女了,象他期盼的那样,象天底下所有最寻常的夫妻一样,只不过,皇帝与一个女人花摇烛,月映窗,把良夜欢情细讲,莫管他别院离宫玉漏长的时刻,也是六宫此夜含颦望的独自幽怨凄凉时刻。夜漫漫长,多少翘首期盼的如花容颜,似水年华都湮没在暗色之中。次日,我和太后正进早膳的时候,福临来了,满脸遮掩不住的喜色,煞是刺眼。福临给太后恭敬的请安,笑道:“额娘,儿子来向你告罪的,胡先生说宛宁身子单薄,需要静养,儿子想着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太后不看福临,只给我夹了块菊酿豆干,淡漠道:“皇上既然已经做主,就不必再说什么。”福临略有些不满,道:“诸妃有孕之时,额娘不仅亲自探望,赏物件,也免了晨昏定省,怎么这回仿佛那样不情愿似的。”太后啪的一声将筷子摔在桌上,众人慌忙跪了下来,道:“太后息怒。”太后挥手命他们出去,怒道:“这样说来,皇帝倒不是来给额娘请安的,倒象是专门来为皇贵妃打抱不平的。”福临躬身道:“儿子不敢,只是觉得额娘似乎对宛宁太薄了些。”太后恨恨的打量着儿子,冷冷道:“你瞧瞧你如今是个什么模样,还有没有皇帝的样子?”福临颇为不耐烦,道:“额娘因昨日之事对儿子不满,大可直说,不必绕弯子。”太后冷笑道:“原来皇帝还知道我会不满,皇后毕竟是你结发妻子,你在一个妃子及奴才面前打她耳光,如此羞辱于她,已是不对,为了宠妃,大清早到额娘这里发泄不满,更是不孝,这些年额娘对你的教导,如今看来竟是都白费了。”
第四十四章
福临本欲还嘴,看到太后满面的怒气,又强忍了,温言道:“额娘,儿子是一团喜气来向您请安的,不是来惹您不快的,皇后之事我不愿再提,只求额娘对宛宁好些,她对您是一片孺慕之思,如今更是为皇室孕育了血脉。”太后反问道:“佟妃,宁妃,陈嫔等哪个没有为皇帝产下麟儿,皇帝对我厚此薄彼不满,自己又何尝不是,她们哪个不是你正经的妃嫔,皇帝又何尝待他们公平?听说前几日路过阿哥所,竟然不知福全的年岁,宁妃听了不知是怎样的心寒,便是这孩子长大,想起此事,心里又怎么会不怨你这个做阿玛的?”福临听太后此言,默不做声,太后叹气,缓缓站起身来,福临慌忙上前搀住。太后温言劝道:“儿子,你心里到底爱哪个,额娘管不到,也不想再理会,只是,在面上你总要众人和睦才是,在这宫里头,最忌讳专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亦是集了万千怨怒于一身,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为接她进宫,已经弄的天怒人怨,何苦再招人愤恨呢?你若真的为了她好,就听了额娘的话,对后宫诸人都好些,尤其是皇后,雨露均沾,这也是为她积德。”福临若有所思,只是低了头不语,太后心里厌烦,道:“罢了,你出去吧,我自会赏她东西,也希望皇帝记着额娘的话儿,还要去皇后那里安抚安抚才是,好歹她也是你表妹,打小一起玩的,真要有个什么,你如何对你舅舅交代啊。”福临默默跪安出去,太后一声长叹,唤道:“来人啊。”守在殿门口的太监正在侧耳静听,猛然听得呼叫,吓的浑身一颤,慌忙进来跪下,道:“太后有什么吩咐。”:“传胡宫山去坤宁宫为皇后请脉,再者,命诸妃不必前去请安问疾,以免扰了皇后静养。”太后淡淡道。太监应着出去传旨,太后又看向我道:“往日,你与宛宁交好,自她进宫,额娘瞧着疏远了很多,不然你去送些物件替额娘瞧瞧,也算给皇上圆圆面子。”我没有想到太后这样说,楞了半晌,苦笑着摇头道:“额娘还是派了其他人去吧,女儿心眼小,又记性好,有些事情刻在脑子里,总也跨不过去似的。”太后了然的点头,叹道:“额娘也明白,你和额娘是一样的心思,我本是极喜欢那孩子的,可如今,一见了她就想起博果儿来,浑身的不自在,也罢。”到底还是命了几个得脸的年长麽麽去承乾宫赏了些物件才算。胡宫山来回说,皇后乃是心病,心病须得心药医,寻常金石之药医的病,却医不得命。太后听了半晌无话,只默默捻动手里的翠玉珠子,玉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在空旷静谧的大殿中,又恍然有些破碎的错觉。成婚于一个女子而言,是一生中多么重大的事情,那是一个关于一辈子白头相守的誓约,初初执子之手的时候,总以为那会是一生一世的相守。等到隔着太长的一段心路望回来,才无奈的发现,虽然彼此都那么熟稔的活在彼此的身边,却连相互述说的欲望都已经没有。心中最初渴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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