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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上品寒士-第75章

小说: 上品寒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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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度看了葛洪开的那个“生地黄”的方子,点头道:“葛稚川是知道令堂病症的,他未曾叮嘱过你什么吗?”

    陈操之心悬了起来,说道:“葛师叮嘱我今年五月后莫要外出。”

    支度叹息一声,说道:“是了,葛稚川医术在我之上,他束手无策的疾病老衲亦无能为力。

    ”

    陈操之顿时喉咙干,声音涩:“请度公明示。”

    支度说道:“令堂之疾是与生俱来的,本来这种心疾之人是不能生育孩子的,分娩时极易心跳过速而夭亡,但令堂却坚持过来了,实乃奇迹—”

    盛夏五月,陈操之手足冰凉,度公所言他完全明白,母亲这是先天性心脏病啊,先天性心脏病是不能生育孩子的,倒不是说疾病会遗传,而是如度公所说分娩时极易心跳过速而死亡,但母亲却平安生下了两个儿子——

    陈操之记起来了,英姑有一回说起过,母亲生他之时昏死了过去,后来得杜道的符水才醒转过来。

    陈操之哽咽道:“度公,可还有什么法子可想的?”

    老僧支度道:“陈檀越切莫悲伤,令堂有先天之疾却能活过知天命之年,又何尝不能继续求活?老衲开一个方子,让令堂每日煎服,小心调养,或可延年益寿。”

    陈操之连连点头:“度公所言极是,我母亲一定能长寿的。”又问:“那稚川先生的生地黄丸还要不要服?”

    支度道:“既已无效,就不要再服用了。”

    陈操之又道:“在请度公之前,我派了人去吴郡请名医杨泉,不日将到,请度公莫要见罪。”

    支度丝毫不以为忤,说道:“让杨泉来为令堂诊治一下也好,杨泉是专门行医的,所见更广,或另有奇方也未可知,不过在杨泉开方之前,你把老这个方子取出让他一并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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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深情 十八、鹅毛笔与筹算

    度与谢玄在陈家坞歇了一夜,五月二十一日一早去了灵隐寺,支度原说不需陈操之相陪,但陈母李氏一意命陈操之要好生敬侍度公左右,陈操之岂能不遵母命。

    灵隐寺住持真如长老久仰度公大名,执礼甚恭,陪着支度登飞来峰、参拜了理公塔,设饭款待。

    午后,支度与谢玄离开灵隐寺回会稽,陈操之殷殷相送,谢玄并不知陈母李氏病情有多重,见陈母李氏言行无碍,以为只是小恙,又有度公医治,岂有不愈之理。

    谢玄道:“子重兄,你一对侄儿、侄女好生可爱,得知我是月初来的那位祝郎君的弟弟,对我就甚是亲热,还问我那位祝郎君怎么没有来?哈哈,子重兄还得继续帮我在他二人面前隐瞒,依然是祝氏兄弟啊。”

    陈操之微笑道:“僻居坞堡,少有客来,小孩子就格外好客。”

    谢玄道:“令侄女陈润儿聪慧异常,昨日就‘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与我辩难,口齿伶俐,说夫子此语中的女子是专指卫灵公夫人南子、小人是指宦雍渠,而并非天下女子皆不逊或怨,古来知书达礼的女子何其多也——说得我甘拜下风,难怪家姊说子重有个小侄女象她幼年时,让我这次来见识见识,果然名不虚传。”

    陈操之道:“宗之与润儿兄妹两个常常相互辩难,宗之每每理屈词穷。”

    谢玄笑道:“我幼时也被家姊欺负得苦,家姊词锋太税利了,招架不住,对了,子重兄还不知道吧—”谢玄压低声音道:“这次度公不请自来陈家坞为令堂治病,乃是家姊就《庄子遥游》与度公辩难,赢了度公,度公才爽快答应前来的,不然的话,度公江左高僧,法驾岂能轻动,总得等着子重兄亲自去请才会启程吧。”

    柳叶眉斜挑,细长的眸子清澈有神,笑起来精致地唇线勾勒,梨涡隐现—

    陈操之道:“无以为报,待家慈身体康健一些,我携柯亭笛来东山拜见安石公,一曲相谢。”

    三辆牛车、六个仆从绕过武林山。来到山北歧路口。向北是去陈家坞地路。向东是去余暨、山阴之路。

    支度下车对陈操之道:“陈檀越。不必再送了。日后有暇请来栖光寺探望老僧。共论般若和真如。”

    陈操之恭敬道:“自当来谢度公。”

    支度见陈操之俊美容颜隐含忧色。乃道:“人生之苦。莫过于老苦、病苦、死苦。生死轮回。缘起缘灭。无常世间。谁能久留?陈檀越具宿慧。想必不会为五欲所迷。否则于生死无益。只徒增令堂之苦。”

    陈操之合什道:“谢度公指点。小子明白了。

    ”

    送走了度公和谢玄,陈操之回到陈家坞,陈母李氏已服了一剂度公开出的药汤,自言心跳气促缓解了许多,陈操之略略放心,母亲应该是那种最轻微的先天性心脏病,既然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以后只要精心调养,想必也能再保几年平安,他不能显得忧心忡忡地样子,不然母亲会担心地,这个时候,平和的心态比医药更管用——

    夜里,陈母李氏睡下后,陈操之在书房读书习字,小婵在一边相陪,执一把蒲葵扇,轻轻为陈操之扇凉。

    陈操之道:“小婵姐姐,以后家事你作主便是,不要再向我母亲禀报了,有为难的事就与我商量。”

    小婵应道:“好。”又道:“若有积德行善之事,好比上次减免何佃户麦租的事,还是禀知老主母吧,老主母乐意积德行善。”

    陈操之点头道:“嗯,小婵姐姐善解人意,以后要多辛苦小婵姐姐了。”

    小婵凝视陈操之,说道:“辛苦倒不怕,只是我不精筹算,来福叔也不会筹算,收租纳粮时好费劲。”

    陈操之曲指弹了一下自己额角,笑了笑,说道:“小婵姐姐,我会一种筹算术,简单易学,我教给你吧。”

    小婵虽不明白操之小郎君怎么又会筹算术了,但听说小郎君要教她,就非常快活,这样就能和操之小郎君多相处一会了。

    小婵识字,是丁幼微教她的,能诵毛诗和论语,但字写得很糟,毕竟少有练字地机会,提笔写了“壹贰叁”,歪歪倒倒,粗细不均,很是难看。

    小婵羞红了脸:“操之小郎君,我不行的,我太笨了。”

    陈操之鼓励道:“小婵姐姐很聪明地,你别急,明日我另外制一支笔给你试试看。”

    次日,陈操之让来震去拔三根白鹅的大翅羽毛来,将羽管内的油脂除去,晾干,让羽管变得坚韧,这鹅毛笔就算是制成了,陈操之执鹅毛笔在砚上蘸了墨水,在麻纸上

    —

    小~、青枝、宗之和润儿都在边上看,但见这鹅毛笔写出来的字笔致纤细匀整,虽无提顿藏锋之美,但好在方便易学。

    陈操之移坐到一边,对小~道:“小婵姐姐,你来试一试,以后就用这个记账,又快又方便。”便教小婵握笔姿势,让她学着写。

    小婵又紧张又快活,执鹅毛笔的手微微抖,鹅毛笔管捏得太紧,墨水一滴滴落在了麻纸上,青枝和润儿都笑,小婵瞪了她二人一眼,面对陈操之时,脸就红了,说道:“我真是笨死了,操之小郎君不要笑我。”

    陈操之耐心地教小婵,手把手的教,可怜地小婵杏脸通红,脑袋晕晕乎乎的,虽然心里对自己说要认真学、要认真学,偏偏聚不起心神,操之小郎君说地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可就是心慌意乱、领悟不了——

    润儿在一边瞧得好着急,说道:“小~姐姐,让润儿写几个字试一试。”接过鹅毛笔,很顺畅地就用写了八个字——“呦鹿鸣食野之苹”,说道:“很好写啊,小婵姐姐。”

    小婵难为情道:“润儿小娘子聪明,我笨。”

    陈操之也觉自己不大适合教小婵,便道:“润儿,你把掌握的诀窍向小婵姐姐说说。”

    润儿便把方才丑叔说地又对小婵说了一遍,怪哉,这回小婵就很快掌握了执笔的姿势和捏笔地轻重,写起字来也方方正正了,润儿这个小精灵冲陈操之眨眨眼,表示她明白这是为什么?

    小婵也觉得自己单独与操之小郎君在一起会变得笨拙,便请润儿小娘子与她一起学筹算,润儿很乐意,眼望丑叔。

    陈操之道:“那就一起学吧,润儿领悟得快可以教一下小婵姐姐。”

    陈操之这么说,小婵并无丝毫被轻视的感觉,因为润儿小娘子的聪明是出了名的,能为师嘛。

    宗之道:“丑叔,我也要学。”

    陈操之道:“宗之和润儿就不要学用鹅毛笔写字了,还是用毛笔,鹅毛笔是记账用的,我教你们三个筹算。”便先将与一至十相对应的阿拉伯数字教给他们,再教他们简单的四则运算,主要是教他们列算术竖式,润儿和宗之领导能力极强,小婵也不错,五天时间就基本掌握了四则运算的基本法则,乘除法口诀也背熟了。

    陈操之出了一道题“今有黄金一斤,直钱一十万,问一两直钱几何?”

    小~、宗之、润儿各列竖式,三人全部答对:一两黄金值六千二百五十钱。

    宗之、润儿虽然学会了,但还不知道这个筹算能派上什么用场,小~最快活,下月跟着来福去收麦租时就轻松了,自去把以前的帐簿取来一一用新方法运算,果然又快又准。

    陈母李氏也来看两个孙儿和小婵学筹算,摇着头笑道:“丑儿这筹算术哪里学来的啊,娘可从来不知道你还学过这个?”

    陈操之便推说是在初阳台道院看到的一本古算经,从那里学得的。

    五月二十六日傍晚,冉盛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冉盛与来德是本月十一去的吴郡,前后才半月,怎么就他一个人回来了?

    冉盛脸膛晒得黑里透红,长途赶路归来,丝毫没有疲惫之感,依旧精神如虎,接过荆奴端来的茶水咕嘟咕嘟喝了一气,然后向陈操之禀道:“小郎君,我和来德哥起早摸黑的赶路,每日步行一百里,第七天就赶到了吴郡,到太守府求见6太守,呈上小郎君的书信,6太守说名医杨泉已于半月前回扬州了,当即写了一贴,派6府管事与来德哥一起去扬州请名医杨泉,因扬州来回要费些时日,所以6太守就让我先回来告知小郎君一声——小郎君,这是6太守的回书。”

    陈操之看了6纳的回信,心里甚是感激,想到6葳蕤,心里又有些不安,问冉盛可曾见到6氏小娘子?冉盛道:“未曾见到,可能是在华亭吧,可惜我这次没走华亭那条路,不然应去告知6氏小娘子一声,要不我明天再往华亭一趟?”

    陈操之忙道:“不必不必,小盛辛苦了,好生歇着去吧。”

    陈操之见母亲这些日子身体还好,虽然照样睡眠浅、容易心悸,但并未有日趋严重的苗头,也就不急,静等杨泉到来,支度大师说得对,杨泉是专门行医的,见多识广,让杨泉来为母亲诊治也可与支度大师诊断的结果相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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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熬到凌晨二点,今天熬不了夜了,只有一章了,抱歉,明天小道不用上班,明天更七千字。

卷二 深情 十九、免状

    家坞土石夯筑、上下三层,底层高达丈八,约合后二层也有丈二高,所以连接楼层之间的板梯就显得颇为高峻,尤其是对于陈母李氏这样体弱的老年人,上下楼梯就很是辛苦。

    陈操之征得母亲同意,在二楼收拾了两个房间,他与母亲和英姑比邻而居,这样母亲到楼下散步就可以少爬一层楼梯,陈操之本想与母亲住到底楼去,但考虑到底楼潮湿,而且日照短暂,就折中选了二楼。

    陈母李氏感着儿子的孝心,很是高兴,每日傍晚由儿子和老丫环英姑陪着,到坞堡外柳林边散步,说些陈年旧事,意态安祥。

    五月底、六月初,是刈麦之时,整个陈家坞都忙碌起来,来福父子三人更是起早摸黑,佃户刈麦他们也不得闲。

    西楼陈氏有二千多亩地,有一千五百亩种的是麦,二十三户佃农,这时都忙得热火朝天,妇人、童子箪食壶浆送到田头,让丈夫、父亲、叔伯、兄长饮食,赤日炎炎,汗滴热土,辛苦诚然是辛苦,但因为主家仁慈、每亩麦租比一般行情都少二十升,遇有灾荒、疾病,主家还会酌情减免田租,所以佃农都觉得日子有奔头,吃饱穿暖、交了田租赋税之后还能有些盈余,附近农户都羡慕陈氏的佃户,说遇上了好主家。

    麦、晾晒、碾麦、扬麦、计租、归仓,这一通忙下来,要到六月底,而佃农还要抢种水稻,这时的水稻产量低,但价比麦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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