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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上品寒士-第120章

小说: 上品寒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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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谢府大院内得耳房前,停着67辆牛车,一个谢府管事和几名执役在门房接待,袁通袁子才时谢府常客了,虽屡屡被谢道韫驳得哑口无言,却就是喜欢来这里。

    这时雨突然打起来,灯笼光照映下。密集得雨点如万箭攒射般落在青石板路上,雨雾溅起,迷蒙一层。陈操之顾恺之袁通支法寒便立在门房宽廊下等候骤雨稍歇,不然得话,虽然有雨具这么大得雨走到谢府正厅也会袜履浸湿。袁通问那谢府管事:“诸葛永民到了没有?”诸葛永民便是诸葛曾,已故尚书右仆射诸葛恢执孙,其先祖乃是东吴重臣诸葛瑾,诸葛瑾之弟便是大名鼎鼎得诸葛亮,南渡之前,琅邪诸葛氏得门第犹胜王谢南渡后略显衰微,这个诸葛曾也是谢府常客,颇有非谢道韫不娶的架势。管事答道:“诸葛公子也是刚到,正在厅中与我家万石公相谈”

    袁通又问:“诸葛永民请来得助谈者是谁?”

    管事道:“是犯刺史之子范宁范武子”袁通吃了一惊:“竟然是范武子范武子怎会来此!”

    陈操之心想:“谢万石还建在啊,史载谢万石兵败淮北之后,次年便郁郁而终,现在看来英台兄未嫁、谢万石也未死,历史已悄然改变。”轻声问顾恺之:“长康,范武子何人?”

    顾恺之道:“就是前徐州刺史范汪之子范宁,范汪北伐失期,被恒温表奏朝廷变为庶人,范宁衰微但其子范宁范武子却是盛名渐显。范宁好儒学,性质直,精于春秋三传,痛恨黄老之学,曾说王弼何晏蔑弃典文幽沉仁义”

    游辞浮说波荡后生,使缙绅之徒翻然改辙,以至礼坏乐崩,中原倾覆,遗风余俗,至今为患,此为迷众之大罪,其罪更深于桀纣“

    陈操之奇道:“此人即对玄学清谈如此深恶痛绝,为何会来为诸葛民助谈?”

    顾恺之笑道:“南阳范氏与琅邪诸葛氏是世交,诸葛永民请出范武子也不稀奇,这个范武子虽痛恨正史玄风,却是对老庄之学下了很大苦功得,所谓深入浅出,要驳倒老庄玄学,首先必须对老庄玄学有通车得了解,这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传闻其不谈则以,谈起来一鸣惊人”

    那边支法寒与袁通低声商议了几句,袁通过来朝陈操之作揖道:“子重兄,在下想请子重兄助谈,还望子重兄鼎力相助。”

    陈操之道墨眉一挑,看了支法寒一眼,说道:“有法寒兄在此,我如何越俎代庖!”

    支法寒上前道:“惭愧,范武子之玄辩非小僧所能屈,去年范武子曾至东安寺与吾师辩《庄子逍遥游》,范武子持“万物各适其性即为逍遥之论”苗栗清通,吾师与之反复辩难,竟不能屈之”

    袁通惊道:“竟有这等事?范武子之玄辩竟连支公都不能屈之,那他不是江左年轻一辈第一人了!”

    支法寒道:“范武子痛恨清谈。是以要在清谈上折服他人,据闻当世言诗宗孙绰孙兴公与范武子辩,竟为范武子所屈,范武子还妄图挫败吾师,虽未如他所愿,但玄辩恐非小僧所能胜之,敢情陈檀越相助”

    陈操之敬谢不道:“在下虽曾研究过玄理,但甚少与人辩难,延纳口拙,恐负子才兄所托”

    袁通与陈操之只是初次见面,未领教过陈操之得才艺,对这个轰动全城得美男子嫉妒多余敬佩,担心陈操之徒有其表华而不实只因有支法寒力荐,所以才来请陈操之助谈,现在听陈操之说,便道:“那好,还是法寒师兄为我助谈吧”

    支法寒也未在谦辞,毕竟对于一个雅好清谈者而言,也是极渴望挑战强手得,若能理屈范武子,岂不是为师增光!

    夜雨滂沱,屋顶得筒瓦响成一片,风雨声中,偶尔传出棋子敲楸枰脆响。

    谢道韫独坐西窗下,停着窗外骤雨声,纤长得手指拈起一枚棋子敲在棋坪上,端详了一会,又拈起一枚白字紧紧靠在先前那枚黑子左边。棋盘上有近百枚黑白棋子,犬牙交错缠绕追击,无声得厮杀异常激烈

    这时三年前谢道韫与陈操之同路回钱塘在小镇客栈歇夜时下的那局棋,那夜也是大雨如注,那也谢道韫第一次未敷粉与陈操之相见,可是陈操之似乎对她得素颜不觉有异。

    自升平三年菊月与陈操之别后,谢道韫常能听道关于操之得传闻,陈母弃世,陈操之结庐守墓斗垮褚俭,钱塘陈氏入士籍……当然。更多得是陈操之与6葳蕤之间得传言,诸如陈6二人在吴郡时日日相见相约终身厮守云云

    每每听到这些传言,谢道韫就微微而笑,心道:“陈操之在吴郡怎么可能日日与6葳蕤相会!论起来,陈操之与我和小褐相处得时日更久吧,白日里在草堂听讲,夜里时常弈棋清谈,那桃林送客曲真让人难忘啊三魂七魄似有一魂魄永远得留在那里,不然为什么梦理会常常在那片桃林外之助徘徊?”

    花梨木书案上,一叠12卷书册。正式谢玄去年从钱塘带回得《老子新义》《论语新解》,谢道韫摩挲这一卷卷陈操之亲笔书写装订得书册想着陈操之结庐守墓勤学不辍得情景。不禁心中感动,那草棚灯影,寒来暑往,马伊少年手不释卷笔不停书得身影似乎就在眼前

    这12卷书册谢道韫已手抄了其中六卷,每日夜里抄写时,就感觉在与操之娓娓而谈,恍若回到了狮子山下桃林小筑,抄着抄着谢道韫就肘之书案,手托腮颊,凝望虚空,忽颦忽笑出神久之

    2年来数十场清谈辩难,固然是谢道韫应付叔父谢安石,谢万石逼婚得一个借口,其实也是谢道韫对吴郡桃林小筑与陈操之等人交往得美好时光得缅怀,然而,纵使辩难再激烈,也难觅当日她与碣弟联手与陈操之徐邈辩难时得美妙感觉,那一场场喧闹得辩难却难遣内心深处得寂寞

    风雪之夕,雨露之朝谢道韫难免会想:“我将这样终老吗?我能与陈操之终生为友吗?陈操之可知我坚持之苦?”

    三日前,陈操之将入建康得消息也传至了谢府,颇悉韫娘子心事婢女柳絮把这事说给谢道韫听。并说陈操之与6夫人同道进京得

    谢道韫微笑道:“很好啊,陈子重苦尽甘来了”

    婢女柳絮道:“x现在市坊哄传陈郎君之事,明日陈郎君进城,一定会很热闹,娘子要不要去观看?”

    谢道韫笑道:“有什么好看的,难道要我丢个香囊给他!”

    婢女柳絮望着谢道韫得脸色。轻声道:“只要娘子肯丢,陈郎君未必不领情,娘子哪里及不上那6家娘子呢?”

    谢道韫神色一冷,淡淡道:“柳絮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柳絮赶紧道:“是”背过身叹了口气,心道:“娘子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陈操之进城那日,柳絮与另一个婢女结伴去清溪们观看了,真是人山人海,想挤进点看都好费力,归来后柳絮对谢道韫说起,谢道韫含笑道:“乌衣巷距清溪门不远,那喧闹声在这边都能听到,恩那陈郎君样貌变化大不大?”

    柳絮道:“变化不大,稍微消瘦了一些,依然那么俊美,应该说比以前更俊美了,身高高了不少,约有七尺四寸,比碣郎君还高一些,碣郎君是七尺三寸吧”

    谢道韫点点头,心道:“七尺四寸那可比我高很多了,我是七尺一寸,三年前我就是七尺一寸,一直没长,也再长不了啦。”这样一想,不免惆怅,好像因为高矮有别,陈操之就离她很远似的。

    柳絮心知道韫娘子虽然表面淡然。其实很想知道陈郎君得事得。当下仔细描绘陈操之入城得情景,说有女子散花赠香囊,又有宵小之徒嫉妒江左卫玠陈操之俊美,想丢鸡蛋让陈操之那看,却反被人丢鸡子

    〃娘子娘子〃

    谢道韫“啊”得一声回过神来,指尖粘着一枚棋子掉落在楸枰上。

    “何事?”

    “清谈即将开始,请娘子去正厅屏风后就坐吧”

    谢道韫“恩”了一声,一边收棋子回。一边问:“来了谢什么人”

    小婢回禀道:“琅邪诸葛曾公子陈郡袁通公子吴郡顾恺之公子”

    谢道韫听到“顾恺之”三字。心里就是一跳,隐隐期待,就听到那小婢继续说道:“南阳范宁公子东安寺得僧人支法寒,还有一个就是前日入城万人空巷争看得钱塘陈操之公子。”

二、白马非马

    乌衣巷陈操之肯定会来的,但谢道韫没想到陈操之这么快就会来,而且是来参加今夜得清谈雅集。

    谢道韫心怦怦乱跳,心想:“子重不会不知道谢府得清谈雅集是为我择婿而设得吧,那他来干什么。他想与我辩难,折服我?”

    一念至此,谢道韫脸就红的发烫,但她毕竟不似乎那种容易自我陶醉得女子。随即想到陈操之极有可能是诸葛曾或者袁通请来助谈得,这样一想,心里又难免有些羞恼,暗道:“我谢道韫不肯嫁。你陈操之来也没有用,子重,你就真以为你得玄辩清谈一定能胜过我?未必吧。”

    那前来禀报得小婢见道韫娘子脸忽红忽白,神色也是又喜又恼,不敢多言,敢紧去找柳絮,柳絮是道韫娘子得贴身侍婢。

    等到柳絮赶来,谢道韫已经准备停当,便一起经由听雨长廊去正厅,听雨长廊是一条之字形得长廊,连接数座庭院,长廊有竹节覆顶。下雨是声音清晰,小雨是好比跳珠溅玉,清脆可喜,大雨时则如山间瀑布飞流喧腾,急管繁弦满耳都是雨声,宁有一种喧嚣中得静。

    但今夜谢道韫却无漫步廊下听雨得兴致,行步匆匆手里还握着一卷明圣湖玄集……

    谢道韫带着侍婢柳絮从后门进入正厅侧室,帘幕低垂与正厅相隔,听到四叔谢万石与人絮絮而语四叔父兵败寿春被贬为庶人,去年虽经恒温举荐复为散骑常侍,散骑常侍为皇帝得顾问,乃清贵闲置,但死叔父已无心理政,基本上推出了朝廷权利中枢,心高气傲得四叔父从此消沉,醉心于玄言清谈,还曾想服五石散解忧,被她劝住

    谢道韫倾听了一会,没有听到陈操之说话声,便轻声道:“柳絮,你去禀知我四叔,就说我已经来了。”

    柳絮卷帘出去,就在这帘幕掀开落下得瞬间,谢道韫看到一个漆冠葛衫,挺然端坐得身影,唇边得笑意一如往日

    那柳絮刚一出去,又飞快蛰回来。眼睛睁得老大,急急的对谢道韫道:“娘子,哪个陈郎君在这里,就是钱塘陈操之陈郎君。”

    谢道韫神色不动道:“我知道了,你慌里慌张成何体统快去禀报四叔父”

    柳絮诧异得看了谢道韫一眼,又出去了,来到谢万石面前施礼道:“四郎主,道韫娘子已经来了。”

    身披鹤髦手执铁如意得谢万石朝侧窗帘穆一望,然后环视厅中诸人,说道“那么就先听诸葛贤侄和袁贤侄得辩难了,你们2位得助谈分别是谁?”

    袁通道:“谢常侍,晚辈请得便是支公高徒支法寒”

    诸葛曾道:“晚辈轻的是南阳范武子”

    支法寒和范宁方才都以向谢万石见过礼,这时都是倨身致意。

    谢万问顾恺之道:“顾家郎君呢?”

    顾恺之忙到:“晚辈与陈子重是来聆听诸位俊彦高论得,并不参与辩难。

    隔帘得谢道韫听到这句户,心里微微一空感到淡淡得惆怅”

    正厅中得围屏已经布好,谢万之子歇韶已元姐相称呼。谢道韫便出了侧室。一架六福折叠式蓝屏将大厅隔出一个独立空间,一朵一案一蒲团,谢道韫在蒲团上跪坐着,有侍女斟上清茶。

    陈操之眼望围屏,那围屏上的画似是谢道韫所绘,有戴安道得画风,画的是会稽东山图,围屏后有灯光,那映在画屏上上得清瘦倩影就是英台兄吧,隐约可辨是女子鬓杈,不复纶巾儒杉装束。

    这时袁通与支法寒一方,诸葛曾与范宁一方得辩难开始,双方各出一体,袁通先出题,出的是支法寒研究甚深得白马非马论。

    白马非马论是战国赵国平原君得门客公孙龙得有趣论题,公孙龙是行名家得代表人物,所谓刑名家,就是以正名辩义,善于语言分析得辩者,而且往往是诡辩者,白马非马论就是一个著名得诡辩逻辑。

    当时赵国一带马瘟,大批战马死亡,为了严防这种瘟疫传入秦国。秦就在函谷关口贴出告示:“凡赵国得马不能入关”这日公孙龙骑着白马来道函谷关口官吏说:“你人可入关,但马不能入关。”公孙龙辩道:“白马非马,怎么不可以入关?”

    官吏说:“白马是马”

    公孙龙讲:“我公孙龙是龙吗?“官吏愣了愣,仍坚持说:”不管白马黑马只要是赵国得马都不能入关。“

    公孙龙为诡辩名士。这时自然要显示辩才,说道:”马是指名称而言“白是指颜色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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