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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朱门风流-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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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河南这么一块地方,除了周王之外还有他的九个儿子,总共加起来有一个亲王外加九个郡王,这下头得有多少亲戚?也就是说,出门要是一个不好,就得撞着一个皇亲!
  瞧见那白衣少年已经是收拾好了所有东西出了教室,张越四下里一打量,发现学生们早已是走了个干净,连忙招呼了连生和连虎匆匆追了上去。出门之后,眯起眼睛望着那个有些孤傲的背影,他不禁笑了笑,心想当初那个“他”仿佛也有些这别扭的性子。
  “表哥!”
  顾彬乍听得这么一声呼唤,完全没有将它联系到自己身上,于是只顾着往前头走。直到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这才讶然转头,一见是张越便皱了皱眉头,旋即便恢复了刚刚那副冷漠的表情。
  “是为了月考的事情么?你放心,我到时候自然有答案递给你。”
  见人家撂下这么硬梆梆一句话扭头就走,张越不禁为之气结。他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看见顾彬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话。
  “令尊相助我家良多,我不会收你银子的。”
  这小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面对这样一个别扭到极点的家伙,张越终于完全无语了。他干脆放慢了脚步,渐渐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心里盘算起了其他事情。
  学堂到张家乃是笔直的一条道,空荡荡的似乎并没有什么人。顾彬在前,张越带着两个小书童在后。出乎张越意料的是,这一路上太太平平,连个鬼影子都没遇上,那些放话要找他麻烦的顽童少年仿佛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到了自家后门口,看见顾彬径直往前走,很快拐进了左手边一条巷子,他也就收回了目光。
  然而,就当他准备从后门进去的时候,他却陡然之间想到张超张起兄弟一整天都不见人影。没来由三兄弟一块去上学却只回来他一个,那两个家伙的去向他怎么解释?
  站在后门口东张西望了半天,却仍是不见半个人影,他只得把目光投向了连生和连虎:“大哥和二哥还没回来,你们说怎么办?”
  看到连生和连虎面面相觑,露出了显然是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的表情,张越顿时对这两个貌似伶俐实则无用的书童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打架又不行,出主意也不行,敢情着两个小家伙只能做狗腿子包打听!
  看了看已经昏暗下来的天色,再瞧瞧门上那些朝自己乱瞥的家仆,他唯有打消了在这里和张超张起兄弟会合的主意,决定待会碰到人询问就随便编一个借口糊弄过去。然而,进了后门沿着夹道没走多远,他就看到迎面一个媳妇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
  “三少爷你可是回来了!老太太和二太太三太太正派人四处找您呢!”
  找我干什么?张越颇有些莫名其妙,然而,跟着那媳妇朝顾氏的正房去的路上,他心里却忽然冒出了某个极其不妙的念头——莫非,是张超张起两兄弟出事了?不会啊,跟着那两个小子的是六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张家又是祥符第一名门,怎么可能出事?
  掀开门帘进入正房,看到好端端的张超张起兄弟,他高悬的心顿时落下了一半。然而,发觉这两兄弟垂头丧气地跪在那里,他的心里又七上八下了起来。这一愣神,他竟是没顾上行礼,直到听见砰的一声响方才反应了过来。
  “一大早三个一起去上的学,结果你们两个却溜出城去打猎,要不是正好被人撞见,只怕是一家人都给蒙在鼓里!”顾氏重重一巴掌拍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旋即便冲着张越喝道,“越哥儿,今天学堂讲的是什么,背给我听!”
  张越一见祖母发火就料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此时吃这一喝,他连忙开始背诵今天讲的论语两大篇,还特意背得稍稍有些结结巴巴。才背了一小半,他就看见顾氏摆了摆手,连忙退到一边作眼观鼻鼻观心状。
  显摆要有节制,尤其是这种别人倒霉的时候更是切忌太得意。否则从呆瓜一跃变成神童,难道他能单纯地向人解释说,因为我从树上跌下来,所以一下子就变聪明了?
  第一卷 童子行 第009章 厚此薄彼
  “都还是孩子,厌文喜武对我们张家来说也算不得什么,母亲就不要苛责他们了。”
  眼看顾氏面上怒色难当,眼看张超张起兄弟逃不脱一顿家法,救星却忽然从天而降。张越闻声望去,却是看到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挑起门帘进了门。那人身穿一件朱红色金玉满堂纹样的袍子,脚下踏着一双黑丝履,看上去极其精神。乍一照面,他只觉得对方的目光往自己脸上犀利地一扫,旋即便移开到了别人身上。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耳畔传来了母亲低低的提醒声:“那是你大伯父。”
  大伯父?就是他那个当着工部右侍郎的大伯父张信?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张越犹在震惊,张信却走上前对正中的母亲深深一躬身,起身之后便笑道:“儿子惦记着母亲,所以抛下了大队人马急行,正巧遇上了超哥儿和起哥儿正在打猎。看他们弓箭准头很不错,小小年纪能够有这样的造诣,足可见二弟和二弟妹很是花费了一些心思。儿子带了他们回来,若是母亲责怪了他们,岂不是成了儿子的不是?”
  顾氏本就是一时之气,许久不见的嫡亲儿子都出面求情,她的脸色便大大缓和,数落了张超张起几句方才命两人起来。她又埋怨了东方氏几句,一场不小的风波就算揭过去了。
  母子之间闲话了一番,灵犀便带着其他几个丫头送上茶来,张信却是站起身先捧了一盏茶奉给了母亲,随即又亲自捧了茶送给东方氏和孙氏:“我这些年不在母亲身边,多亏了二位弟妹朝夕侍奉,我在这儿谢过了。”
  东方氏和孙氏都不曾料到大伯居然亲自奉茶,忙不迭福身谢过,全都谦逊了一番。这时候,张信便在顾氏左手边坐下,笑吟吟地说:“母亲这次六十大寿,正好朝中事情不多,所以我便向皇上请了旨提早赶了回来。不但如此,英国公还特意向皇上恳求了恩典,敕封母亲为二品太夫人,料想在寿辰之前,诰命封轴就能到了。”
  此言一出,满屋子顿时响起了一阵喜悦的惊呼。东方氏为人乖觉,此时慌忙带着两个儿子下拜道贺。孙氏这一次也仅仅是慢了半拍,她趋前下拜的同时,张越也笑嘻嘻跪了下去,很是说了一通福寿双全之类的吉利话。而顾氏在最初的惊诧之后几乎笑得合不拢嘴,连声称颂圣恩,嘴里也没忘了念叨那位送了大人情的英国公侄儿。
  二品太夫人和三品太淑人虽然只相差一品,但这一级却不是每个人都能跨过去的。
  屋子里洋溢着一片喜悦的气氛,每一个人都很高兴,张越自然也不例外。甭管以前怎么样,但他如今是张家人,张家的荣耀自然是他的荣耀。然而,当他无意间瞥了一眼母亲孙氏时,却发现那喜气洋洋的面孔下仿佛有些黯然。
  这时候,他方才记起张家自顾氏以下都受了封赐,唯有他父亲还是因为堂兄和兄长的缘故成为了荫监生,并没有正式出仕,不过比平民略强一丁点,他的母亲自然也不可能得到封赏。想到这里,他更是明白了先头父亲张倬为什么会对他寄予那样强烈的期望。
  原以为大家族中好处多,想不到这压力也是沉甸甸的!
  带来了第一个好消息之后,仿佛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张信又笑呵呵地说:“母亲此次寿辰,英国公因公务不能离开南京城,所以来拜贺的大约就是我那两位堂弟了。除此之外,汉王知道母亲信佛,特意让我捎带了一尊白玉观音,祝母亲寿比南山。”
  怎么又是一位王爷?等等,这汉王似乎和周王不是一回事……
  张越使劲转动了一下脑子,好容易想起这汉王是何许人也,刚刚的高兴劲顿时化成一身冷汗出了。他依稀记得那是个杀敌战场上功劳赫赫,夺嫡战场上却大败亏输的家伙,紧跟着就猛然间想起了某本当红历史小说中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九龙夺嫡——类似这种天家事务,站错了队可是都没什么好下场的!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英国公张家之所以几乎可称作是大明第一名门,是因为那一家祖孙三代全都追赠为王,之后的国公爵位也是世袭。这张玉加上张辅才两代,足以证明张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该是风光万丈,似乎并没有在皇位之争中有什么损伤。
  尽管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这么一件事犹如鱼刺一般梗在张越心头,让他生出了深深的警惕。于是,当那位大伯父一一送过见面礼之后,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得到的不过两本书,而张超张起兄弟则是人手一把据说出自名匠的短剑,彼此价值相差了千万里。
  这一天月上树梢时分,张倬方才踏进了自家的西院。得知大哥张信提早赶了回来,他面色微动,旋即便对孙氏苦笑道:“我今天正好有事回来迟了,大约老太太那里又要落下不是。待会我就和你一同去正房,免得老太太和大哥以为我不恭敬。”
  孙氏却闷坐在那里并没有答话。直到丈夫上前来挨着她坐下,扳着她的肩膀询问原委,她方才将今天张信送给三个孩子见面礼的事情说了,口气很有些不忿:“超哥儿和起哥儿那两把短剑镶金嵌玉,还说什么削铁如泥,一看就是好东西,可他给越儿的是什么?一本《论语集注》,一本《春秋左氏传》,加在一起才值多少?这也太偏心了!”
  见妻子涨红了脸,张倬只得抓着她的手低声安慰道:“二哥的亲生母亲是老太太当初做主抬进来的二房,在世的时候很会奉承老太太,原本就受人高看一眼。所以,大哥和二哥打小走得就近些,他偏向超哥儿起哥儿也不奇怪,以前不也是如此?”
  “可是如今越儿在老太太面前也是……”
  “老太太对越儿多了些看顾也就是这一个多月的事,大哥又怎么知道?就算知道,大哥的儿子赳哥儿再过两天也就要回来了,别说越儿,只怕到时候超哥儿起哥儿老太太也顾不上了。那虽然年纪最小,可却是嫡亲的长房长孙,谁也争不过。你别看我尽心准备寿礼,其实也只求为三房少许争一个脸面而已。只要老太太记着越儿这个孙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门帘旁边,张越听见里头声音渐止,便蹑手蹑脚地往后退了几步,心里对老爹的苦心很有些感动。然而,退着退着,他只觉得自己撞到了一样柔软的东西,正奇怪的时候,身后竟是响起了一个低低的哎哟声。眼见惊动了父母,他急急忙忙转过身,看到秋痕正满脸古怪地捂着腿站在那里,他连忙拼命打了几个眼色就一溜烟爬上了床,一把拉起被子盖在了身上。
  第一卷 童子行 第010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才刚躺好,耳畔便传来了孙氏的声音。
  “怎么回事?”
  “太太,是奴婢不小心绊了一跤。”
  “我和老爷去正房一趟,你好好守着越儿,小心些儿,别吵醒了他!”
  一阵脚步声之后,张越便悄悄睁开了眼睛,半支起身体往外头探了探。这时候,秋痕却正好走了过来,一见这副情形便嗔道:“我的少爷,如今虽是春天,可晚上凉着呢!刚刚那一遭别说是老爷太太看见了奴婢就有大不是,要是感染了风寒就更不好了!赶紧躺下!”
  被秋痕不由分说地强按着,张越只得不甘不愿地再次躺下。然而,别说如今这时辰他根本睡不着,就是脑袋底下那枕头他也不习惯,总觉得咯得慌。于是,瞧见她要走,他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下意识地抓住了她一只手,硬是把人拉了回来。
  秋痕猝不及防脚底一软,竟是一下子跌在了床上。见张越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丝异样,旋即便板着脸道:“少爷,你要是再这样,我可把你刚刚偷听老爷太太说话的事情说出去了!”
  张越情知秋痕不过是吓唬吓唬自己,便涎着脸求恳道:“秋痕,我这不是睡不着么?爹娘都不在,你去把我今天带回来的那本书拿过来可好?”
  秋痕本不肯答应,但是经不起张越软磨硬泡,最后只得把书取了来,又去掌了灯,更没忘了为他披好一件大衣裳。见他专心致志地翻着手中那本书,她不禁好奇地凑上去看了两眼,见书页的空白上密密麻麻都是字,她顿时有些奇怪。
  “少爷,这书是哪里来的?”
  虽然很有些古文底子,但张越很不习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看书,此时正在费力地辨别着那些字,因此对于秋痕的话就有些漫不经心:“是族学的杜先生借给我看的,说是让我看完了再还给他。”
  “杜先生?”
  秋痕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认得什么族学中的先生,但却知道张越此时看的东西是正经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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