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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朱门风流-第329章

小说: 朱门风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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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颠簸的车上,半醉的张越瞅了一眼万世节,几乎想都不想地说道:“老万,虽说我家里兄弟姐妹多,但眼下能撑大梁的人却一个都不在,我不在这些天恐怕得麻烦你留心一下。还有我岳父,他如今还关在北镇抚司诏狱,即便有小五照应岳母,我媳妇也会照拂,但家里毕竟没个当家的男人,恐怕也得劳烦你和小夏了……”
  话还没说完,酩酊大醉的万世节便没好气地摆摆手道:“你放心……放心走就是,你……你家就是我……我家,你……你岳父就是我……我岳父,我要……要有闲一定……一定过去帮忙!你……你这个家伙,多……多久没去杜家了……难……难道你岳……岳母没说过,我……我常常去……去看她么……”
  听到前头一句,张越就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率性不羁的家伙还真是敢说。但听到接下来的一句话,他立刻就愣住了,心想万世节和他那老岳父又不熟,怎么会这么殷勤?奈何万世节越说越含糊,到最后那说话的字眼竟是让人难以分辨出来。饶是如此,他仍是不知不觉想到了某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可能性。
  这一年从年初的雷击三大殿引发了燎原大火之后,几乎就是整一个多灾多难的时节,难道到年末他这死党还会闹出一桩喜剧不成?
  第十一卷 金戈血 第001章 临行
  九月的北京虽还不至于天寒地冻,入夜却仍是极其阴冷。白天支起透气的雕花棱窗此时已经放了下来,原先糊窗户的青翠袷纱下午刚刚换成又厚又韧的棉纸。角落高几上的银烛台只点了一支蜡烛,这会儿剩下了一小半,红艳艳的火苗上上下下微微跳动着,映照在了靠墙黑漆螺钿大床的红绡帐上。
  这是张越在京师的最后一个晚上,夫妻俩这会儿就头挨着头躺在床上,丝毫没有睡意,久久没有说一句话。侧头瞥了一眼同样醒得炯炯的妻子,张越忽然促狭地捏了捏她的面颊。见她没反应,他又轻轻掐了掐她那秀挺的鼻尖,却不料杜绾半支起胳膊翻转身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另一只藏在被子下头的手立刻还以颜色。
  “好娘子,我认错了还不行么?”
  很没诚意地讨饶了一句,又趁其不备在那红唇上留下一吻,他这才敏捷地躲开了去。等到闹够了,他方才举起双手笑嘻嘻地投了降。把玩着手中那一缕乌黑的秀发,他既没有交待家里的事情,也没有再提那些繁琐的朝廷大事,而是想起了当日在栖霞寺的那一次初会。
  “那次虽说是咱们第一次相见,但都听长辈提过彼此。连生连虎也是之后才告诉的我,说是岳母早有那层意思,小五却恐吓过他们。那话说得真是牛气冲天,‘要娶小姐,想也别想’,如今听到她一口一个姐夫,我就想打趣她两句。”
  谈起当初,杜绾不禁轻轻哼了一声:“别说是小五,那时候我也嫉妒你。爹爹丢下咱们母女十年,却是悉心教导出了你这个徒弟,我还以为他把我和娘给忘了!后来虽说想通了,但只要是娘提起你来,我就少不得有气。要不是后来结识了郡主,平生第一回有了知己好友,只怕我那一回见你也难能平心静气。对了,万大哥自己对那婚事究竟肯是不肯?”
  “你是说老万?”张越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脸色顿时变得极其古怪。他动作很大地翻了个身,直勾勾地盯着杜绾,发现她确实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他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这事情我原本就觉得离谱,昨晚上喝过那顿饯别酒之后更是如此。老万醉倒之后,在马车上对我说了些很奇怪的话,我原本还没往心里去,结果他今早特意跑来问我喝醉了酒可说过什么胡话,我就留了心。今天下午我去探望岳母,结果得知这一个月来老万去过杜家三四回。”
  张越这说得没头没脑,杜绾顿时觉得有些茫然:“我记得万大哥和爹爹似乎并没有多大交情,他就算是仗义也不该如此……”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她顿时忍不住了,于是便在张越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赶紧说,别卖关子,他究竟什么意思?”
  “他都说我的岳父就是他的岳父了,你说他什么意思?”
  “老天爷!”饶是杜绾并不是一惊一乍的人,这会儿也吓了一大跳,连忙坐了起来,差点一头撞在了床架子上,“这怎么可能,小五从来没对我提过!”
  “小五那个不解风情的丫头,她大约还在懵懵懂懂之间。”想起今天试探老岳母的口气,结果裘氏只以为万世节是他的朋友,于是对他很是夸赞人家的热心,还让他记得去道谢,张越忍不住又想继续叹气,“老万那样子大约是真的上了心,只不过他那性子看着豁达,可不到八字有一撇是不会提出来的,小五就更没指望了。你回头不要贸贸然对小五提这事,免得吓着了她。顺其自然吧,周王殿下和郡主若是对老万有意,也不会把事情一直拖到今天。”
  见张越摇摇头就钻进了被窝,杜绾顿时恨得牙痒痒的。这大晚上说出这么一件吓死人不偿命的事,然后就倒头睡大觉,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想到小五那身世,想到道衍临终的遗笔托付,她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必定睡不好,于是干脆在张越那宽厚的背上狠狠掐了一记,继而方才躺了下来,望着帐顶发呆。
  而张越在背脊上遭到了那重重的一下之后,忍不住微微一笑。昨晚上杜绾去陪着忽然折腾着大哭大闹的小静官,留着半醉半醒的他独守空房,结果因为万世节那语出惊人,他一晚上都没睡好,这回也该杜绾这个做姐姐的纠结一下了。
  不过,万世节究竟什么时候看上小五的?他早应该发现的,无论脾气还是其他,两人都般配得很。希望他从宣府回来的时候这一男一女能够有所进展,当然也希望老岳父能够平安出来看到这一幕……话说回来,老岳父似乎坐一次牢就会多一个女婿?
  次日一大清早,张家上下的人都早早起床洗漱,然后赶到了北院大上房。入冬之后,顾氏的病情渐渐有些起伏不定,各房原本就是每日轮流照应,而今天张越就要动身,除了请安过后自然还要向祖母辞行。于是,在例行的规矩之后,顾氏就屏退了其他人,单单留下张越交待了一通,最后又端详着他的脸,良久才迸出最后一句话。
  “路上自己小心,我等你平安回来!”
  “孙儿走了,祖母也请保重身子!”
  跪下磕了三个头之后,张越方才站起身,见顾氏眼圈已经红了,他不禁心里一酸,好容易才把心一横回转身出了屋子。由于刚刚已经和长辈兄弟们告了别,他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却见几个媳妇婆子正将打点好的行装往外搬,妹妹张菁抓着杜绾的手叽叽喳喳地询问着什么,小五则是正在一旁和灵犀琥珀秋痕说话。
  见着他来,一大堆人都围了上来。虽说各自早就送了用得着的东西,也各自说了道别的话,但几个人这会儿都仿佛有无数的话要交待,小五更是犹如百宝箱似的从一个包袱里往外掏各色瓷瓶——从外伤的散剂到内服的丸药一应俱全,张越压根不敢听她说完,只能一股脑儿都接了下来,然后方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已经是大姑娘了,别成天在外头乱跑,多陪陪你娘!”
  小五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姐夫你别老是教训我,我还不知道这些,我这些天常常呆在家里呢!”
  这时候,旁边的张菁上前仰着头认认真真地说:“哥哥一定要平安回来,嫂嫂说,只要我读书写字就能保佑你,我一定天天多写几张字帖给你祈福求平安。”
  笑呵呵地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张越少不得夸赞了她两句。见灵犀和秋痕琥珀上前一一提醒着各种物事,他便含笑点头道:“家里就拜托你们了,我很快就会回来。”
  看到三人齐声答应,他不禁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转头看见杜绾正站在一边,许是一夜没睡好,许是心有担忧,那眼睛微微有些浮肿,记起自己昨晚的小心思,颇有些愧疚的他便走上前去,却是不管不顾地将她拥在了怀中,随即便在那耳边低声说:“绾妹,好好珍重,等我回来!”
  尽管平日素来自持,但这会儿杜绾虽红了脸,却情不自禁地贴紧了张越的胸膛:“唔,你自己也小心,我和静官都等着你回来!”
  就在这时候,被乳母抱在手里的静官忽然哇哇大哭了起来。那响亮的啼哭声一下子打破了那满溢的离愁别绪,也让杜绾醒悟到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已经是为人母亲。于是,被推开的张越只能没好气地瞪了搅局的儿子一眼,随即更是上前捏了捏那吹弹得破的脸颊,然后用极低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小家伙,以后再不听话我就让你进宫!”
  好容易辞了家中女眷,他便匆匆出了二门,早就等候在这里的彭十三向龙刘豹等随从立刻跟了上来。原本他并不打算带上新婚燕尔的连生连虎,但两人仍是自告奋勇随行,他只好带上了这两个忠心耿耿的伴当。本着精简的原则,这一次他总共只带了这么五个人。等到了大门口,他发现张超张起和张赳张赹都在,连忙快步上前。
  “大哥二哥四弟五弟……”
  自从知道凤盈的事之后,张超就不曾露出过笑脸,这会儿也只是微微一笑,一如从前似的在张越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一路走好,家里头自有我们!”
  张起却仍是咋呼呼的性子,笑嘻嘻地说道:“就是你那老岳父家里,我也会让兄弟们去看着,决计不会让人欺负了去,你就放心好了!”
  “三哥,等你回来我肯定又升等了,以后我一定会追上你!”多年没有表露出傲气那一面的张赳昂然抬起了头,面上自信满满,“我不会让你老是一个人撑着这家里头!”
  而最小的张赹则是一贯被人忽视惯了,直到张越看向自己,他这才讷讷说:“三哥保重……我今天开始去族学上课了,以后一定像你那样有出息!”
  面对这四个兄弟,张越只觉得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良久方才冲他们重重点了点头。大步出门下了台阶,他翻身跃上马,朝四人挥了挥手就纵马疾驰了出去。堪堪到了巷子口的时候,他却看到那里停了一辆马车,那车前头赫然站着顾彬。
  “小七哥!”
  “我今天就要入都察院学习理刑了,所以没法送你,你保重!”
  第十一卷 金戈血 第002章 不是狗鞑子?
  只要仔细看过地图的人,都会知道大明的新京师处于怎样一个要紧的位置。大明边陲要地称重镇者共有九处,辽东、蓟州、宣府、大同、榆林、宁夏、甘肃、太原、固原,其中几乎处处都是防范蒙古,而北京城距离蒙古最近的地方只有一百多里。尽管有明初就修建的大边次边数道长城围护,但大明的心脏仍然是处在一个极其靠近前线的战略位置。
  而张越更是亲口听永乐皇帝朱棣提过迁都北京的一大用意,那就是为了防止子孙后代在南边的日子太过安逸,而将领无能无法抗衡蒙元,难免出现宋朝那时候一再南逃的景象,所以才要天子守国门。对于这种解释,张越尽管觉着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但亦不得不佩服朱棣的气魄。毕竟,警钟长鸣总比温水煮青蛙的安逸富庶强。
  宣府距离京师只有三百五十里,若是马不停蹄,一日就能到,但这一次张越押送的乃是火器火药以及大批其他军器辎重,又不能走水路,都是征用驴骡由民夫用大车运送,迤逦一两里,因此这路上行程自然是难能快起来。出了居庸关,一路上除了些小村庄之外,但凡大些的地方不是卫所就是千户所,全都是军管,官道两旁还能看到那些收割完的军屯地。
  陆丰虽说是苦出身,但这些年一直都过着享福日子,这样慢吞吞地在路上晃悠,一旦错过村镇还要在野外扎营,而带出京师那些精致点心毕竟不能当饭吃,因此即便他不用和那些兵卒以及民夫在一个大锅里头吃饭,可这一路实在太慢,七八天下来,他就不耐烦了。
  这天晚上又是在野外扎营,周百龄安排好一应防戍之后,这才缓步往自己军帐的方向走去。快到地头时,看见自己的亲兵都围着篝火坐在帐前十几步远的地方,一个手脚麻利的亲兵正在烧烤白天打到的几只野味,他就随口吩咐道:“炮制好了送一些去给陆公公和张大人于大人。这一路上吃干粮,恐怕他们未必吃得消。多搁些青盐和佐料,别舍不得!”
  “大人,陆公公早打发人来说不许过去惊扰,这会儿恐怕是早就在马车里头睡下了!至于小张大人和于大人都在您的帐子里,小张大人早就吩咐过到时候分润一只了。这烤山鸡小的拿手得很,佐料什么您就别操心了,回头立刻送进帐子里去!”
  “油嘴滑舌,我说一句就招惹你这么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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