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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朱门风流-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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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想法来得快去得更快,一想到家里其他人,她能做的就只是使劲攥紧了帕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响动,见杜绾面色怔忡地挑起帘子出来,她连忙站起身迎了上去,有心问明白吴夫人究竟说了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噎住了。
  “伯母只是不放心你,吩咐了一些琐碎的话。”杜绾虽能猜到孟敏的心思,但有些话着实不好说。于是,她只得上前握住了孟敏的手,因笑道,“都说吉人自有天相,伯母的病兴许是因为如今时气不好,等熬过了冬再请几个好大夫瞧一瞧,兴许就带过去了。我这一次来除了探望伯母,还有另一件要紧事,却是需得请你帮忙。”
  杜桢派不出别人,只得遣了杜绾亲自赶赴青州,别人也是络绎不绝地往青州派出信使。坐镇青州府衙的张谦接连收到了廷寄和皇帝手谕,此外内廷几位交好的大太监也都有信送来,因此京城的情况他自然廖若指掌。
  可越是廖若指掌,他就越是心中不安。永乐皇帝朱棣的阴症和风痹症不是一两天了,以前只认为身体健壮不打紧,谁知道这一回竟然到了不理国事的地步。一想到太子人在南京,山东这一头错综复杂,他更是在房间中来回踱步,脚步又急又快。
  “锦衣卫沐镇抚求见!”
  “让他进来!”
  正心烦意乱的张谦并不指望锦衣卫这么快就有什么好消息,但既然沐宁此时来见总是一件好事。然而,对方进来行礼之后,劈头第一句话就让他呆若木鸡。
  “张公公,刚刚从乐安传来消息,天策护卫指挥王斌忽然带人出动,从淄水北岸抓了数十人回去,锦衣卫那个探子瞧着仿佛是天策护卫的内讧。如今小张大人还在汉王府,所以我特地来禀报一声。”沐宁沉着脸报说了一通,旋即又说道,“另外我还获知,寿光诸城等地暴雪成灾,民屋倒塌无数,不少百姓冻饿而死,是否要青州府主持开仓赈济?”
  若是别的王府护卫出动也就罢了,但汉王的三护卫再加上天策卫,一共是四护卫,即使被削了一半,但那剩下的一半人却是非同小可。有着靖难的先例在,张谦竟是第一时间想到汉王随便用兵莫非是谋逆,直到看见沐宁面色沉静,这才觉得自己是过虑了。要是谋逆,这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还会这般闲适?待沐宁说到大雪成灾时,他方才又微微皱了皱眉。
  “先头都已经有成例了,若遇大灾。布政司先行赈济,然后再通报朝廷,这事情自然有布政司调配,杜大人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至于我只管汉王遇刺之事,这民政上不归我管……”
  “张公公,这济南府距离青州府有三百二十里,如今雪又下大了,往返少说也得两天。青州府衙如今只有一个通判,知府同知尽皆空缺,我听说公务堆积如山,恐怕也没有人会想到赈济灾民。论理这事情不用锦衣卫操心,可是如今按察司形同虚设,就是说青州府政务和刑名之事都没人管!这百姓没了活路。多半就会成了流民,要是流民多了,再有人蛊惑……”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张公公,寿光县急报,县城内百姓闹事,三家粮行遭抢,百姓还砸了县衙前的照壁!”
  这说来就来,张谦不禁看了面沉如水的沐宁一眼,心想这说什么偏偏来什么。此时此刻,他不禁在心里埋怨起了吏部办事拖沓和内阁不称职。这就算是隆冬之际,山东按察司都空缺多久了,别说按察使,下头的按察司佥事之类也统统空着,这青州府更好,到现在还没个主官。前任青州知府调走得那么快,怎么偏调一个新任来却那么难?
  他只是一个御用监太监,虽说到过海外接待过外邦国王,但他哪里懂什么民政,哪里知道什么赈济,他只是被派下来办案子的!要是汉王的案子没个结果,然后又折腾出民变来,那他回去怎么交待?
  虽说气急败坏,张谦终究是在深宫呆了十几年的人,很快便吩咐道:“派人去报都司衙门,请刘都帅派人去弹压!”
  待外头没了声音,他立刻冲着沐宁问道:“沐镇抚,汉王府若是擅自出动天策卫,那自然是犯了大干系,不过那是你们锦衣卫向上奏报的事。汉王虽说冲动暴躁些,但之前的教训仍在,想必不会做出什么不可开交的事。倒是你,汉王遇刺一事还没有线索?”
  尽管张越一次也没有调用过锦衣卫,更绝口不提查案之事,但沐宁何等耳目,早就知道张谦将烫手山芋甩给了张越,心里便有几分不快。虽然如此,他还是不动声色地说:“我已经查到,寿光王曾经重金买通了好些天策护卫中的军士,累计花掉的银子不下于四千两。他乃是汉王次子,正大光明的路子不走偏生用这等手段,这实在是不合情理。”
  第五卷 试锋芒 第039章 雷声大,雨点小
  汉王朱高煦自从被贬乐安便愈发暴躁易怒,州县官员来拜见都未必见得着人,就更不用说留宿的友人了。偶尔有打京城或别处来的信使,因身份卑微,纵使过夜也都是在前院的空屋里,因此王府后园的上等客房从来就不曾招待过人,张越竟然是第一个留宿的贵客。
  床上挂着青绿绣花卉百鸟的帘帐,铺着大红的缎褥,身上盖着沉香色金线绣牡丹面子绉纱里子的锦被,房间里头的炭炉烧着银骨炭,恰是暖意融融。呆在这比家里头还要豪奢富贵的屋子里头,再加上心里头搁着事,张越原以为自己必定翻来覆去睡不着,谁曾想脑袋挨着枕头没多久就入了梦乡,这一个囫囵觉竟是直睡到天亮。
  一大清早,前来伺候的不是昨晚上那两个丫头,而是昨儿个领他进园子的那个太监。在银盆中添了滚水,见张越自顾自地拧毛巾洗脸,他也不多事,又捧来了一套干净的中衣给张越换了。等到一层层穿上大衣裳,他拿来昨天世子朱瞻坦送的那件织金灵鹫纹锦斗篷搁在一边预备着,因笑道:“人都说人要衣装马要鞍,照小的看,这好衣裳也得人来配,世子这件斗篷给其他人那就是糟蹋了!”
  昨日领教了此人的逢迎工夫,张越此时就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话茬。待到梳好头戴上镶水晶珠乌纱帽,又用过早饭,随那太监出门往见汉王时。他便有意无意地问道:“说起来昨日我走了之后,也不知道那事情究竟怎么样了……”
  “瞧小的这记性,竟是忘了昨儿个小张大人不在。”因四周别无外人,那太监便直言不讳地说,“小张大人您一走,王爷便对着寿光王大发雷霆,最后还质问当初行刺是否也是寿光王所为。别看寿光王平日耀武扬威。这一次却被王爷给吓了个半死,竟是连话也不会说。王爷气急之下就命人将他关在后园的柴房里头,只是还没定下如何处置。”
  说到这儿,他又殷勤地笑道:“王爷既然说今天给小张大人一个交待,这寿光王如何,其实也就在一念之间。昨天晚上审过寿光王之后,王爷命人去将寿光王府总管以下好几个心腹人都一并抓了来,今儿个天蒙蒙亮又让人去青州府请了张公公和刘都帅。小的说一句实话,伺候王爷这么多年,我还没瞧见过谁有这么大的面子,竟然能让王爷动那么大的阵仗……”
  这么大的面子?那么大的阵仗?张越心里头明镜似的,情知只怕为他做主倒是其次,而是朱高煦如今把怀疑的矛头径直对准了朱瞻圻,这才会怒不可遏,于是摆出今天这么大的架势!只不过,这太监既然能伺候朱高煦,想必也是伶俐谨慎的人。昨儿个虽絮絮叨叨不该说的却半个字没吐露,今儿个偏生这么多嘴多舌地卖弄,恐怕是得了吩咐故意对他说的。
  话说回来,人道是虎毒不食子,难道朱高煦真打算让朱瞻圻背一个以子弑父的罪名?若是那样,他这个奉旨查案的倒是省事了。朱瞻圻罪当千刀万剐不要紧,可汉王朱高煦自己岂不是也成了笑柄?
  张谦获悉张越一夜未归,这一天本就打算到汉王府看看,汉王派人来请他自是巴不得。刘忠一大早派了孟贤去寿光弹压,得了信也一路疾驰赶了来。除了这两人之外,沐宁耳聪目明不请自来,可他是负责侦缉的锦衣卫,这次的案子本就有他的职分,王府门上甚至没请示,就径直放了这位锦衣卫的高官进来。
  刘忠和张谦待张越亲切乃是瞧在张辅面上,而沐宁则是知道人家和袁方关系菲浅。这年头为人处世不外乎人情二字,对后辈关怀备至本就是应当,更何况张越为人处事深有一套?所以,彼此没有往来的三人在萱仁堂外遇见了踏雪而来的张越,于是都笑吟吟的,单单瞧那模样绝对难以看出他们对今日受邀的目的都是糊里糊涂。
  汉王未到,众人没有提早登堂入室的道理,因此即便漫天飞雪仍是站在堂外等候,少不得提防挟带着雪团直往脖子里钻的寒风。可彼此站在一块儿少不得有话要说,几句话一交流,张谦三人总算是明白昨儿个发生了什么事,张越也从张谦那儿得到了原本来自沐宁的二手消息,于是四人全然忘了这是隆冬腊月冰天雪地,都站在那儿沉思了起来。
  张越咂舌于朱瞻圻把手伸到了朱高煦的天策卫头上;张谦担心待会朱高煦盛怒之下不顾国法打杀了逆子;刘忠惊怒于朱瞻圻竟然敢派兵截杀朝廷命官,庆幸没出大事;沐宁则是出于锦衣卫的敏锐,总觉得这事情似乎另有隐情。
  就在众人琢磨得脑袋发昏,干等得手脚冰凉之际,汉王朱高煦终于坐着肩舆拥着伞盖来了。他也没在意多了一个人,当先入了萱仁堂,在居中的殿座上坐了,见众人行礼便摆了摆手,吩咐各自就座,当即喝令带上人来。
  首先被带进来的乃是几个被捆成粽子似的军官,个个光棍得很,一口承认昨天的事情是受了朱瞻圻指使,总共收了一千两银子的好处。听到这些,满脸阴霾的朱高煦便吩咐将人堵了嘴带到旁边跪着,随即又有几个卫士将从寿光王府抓来的那个总管给押了上来。
  那中年总管一被丢下就磕头如捣蒜,鼻涕眼泪齐流:“启禀王爷,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什么都是听寿光王吩咐,一个月前,寿光王支取了纹银三千两,之后又是一千两,小的还劝过他要俭省些,结果却挨了几鞭子。寿光王还骂小的说,人在世上便是要快活,没了管束的人才好,还说以后他的事情没人能管,就是王爷也不行……”
  “该死的奴侪,你胡说八道什么!”
  虽然只是过了一夜,但朱瞻圻在柴房中冻得死去活来,被两个太监架着进来时恰恰听到这一句,登时气得七窍生烟。骂了一句之后,他终于看到一边跪着那几个军官,刚刚提起来的气势登时熄灭得一干二净。然而,昨晚上想了一夜,他终于想通是有人借着昨天的事情要害他,因此挣脱两个太监往地上一跪,竭力想要把自己撇干净。
  “父王,昨天的事情确实是我鬼迷心窍,可我只是带着人想要去出出气,并没有什么杀人灭口。我带着人在淄水北岸等了好久,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等到!父王,您难道宁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我么?我和这张越有仇在先,肯定是他在陷害我!父王,你一定要相信我,您不能凭这次的事情就认为什么都是我做的,我怎么有那样的胆量……”
  张越听到朱瞻圻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甚至还指斥是他陷害。他不禁心中冷笑,甚至连厌恶的心思都懒得起。虽说他原本还有些怀疑某人是否冤枉,但之前那总管所说的三千两银和一千两银两笔支出实在是太巧合了些,如今就是他也在心里怀疑是朱瞻圻对父亲心怀怨忿,于是暗地里花银子雇人行刺。可看到那家伙的脓包相,他又觉得这着实荒谬。
  这朱瞻圻含含糊糊苦苦哀求,分明是明白不能因小失大,就连昨天的事情都只承认了一半,要他承认主谋弑父决计不可能,但朱高煦是否相信就只有天知道了。
  “够了!”朱高煦显然不想无休止地任凭儿子辩白下去,忽的喝止了他,旋即便伸手捂着肩膀,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护卫指挥王斌何在?”
  “卑职在。”这时候,堂外便闪进了一个人,正是天策卫护卫指挥王斌。他趋前两步单膝下跪,朗声道,“卑职恭聆王爷吩咐。”
  “但凡是昨日跟随这个逆子出去的那些人,从上至下一律二百军棍!天策卫本是京营上十卫,跟随本藩之后素来忠心耿耿,所以就是先头遭人行刺,本藩还是保下了他们,谁想到如今竟然会出了这样不听钧命擅自妄为之辈,你这个护卫指挥怎么当的!”
  王斌吃这一喝,顿时低下头去,面上露出了深深地惭愧之色:“卑职罪该万死!”
  “你是该死!”朱高煦冷哼一声,又捏紧了拳头,岂料受伤的肩膀更是剧痛难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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