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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帝色无疆-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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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呢。”
  安莲嘴角微扬,清朗的双目浩瀚如海,平和如镜,“送英侍臣。”
  明泉蹲在不远处的假山上,身后是斐旭带着清香的温暖呼吸。待跋羽煌离开,安莲进屋后才轻咳一声,微微拉开两人距离道,“为何不让朕正大光明地站出去。”
  她与他们还隔了点距离,因此听不到两人最后那段话,心里不免有些幽怨。
  “皇上既已放权,这等事还是少插手为妙。”斐旭左手扶着她的手臂,右手拿着从明泉宫顺手带过来的点心悠然地吃着。
  “可是……”看到跋羽煌凌人的气势,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皇上身边非鹰即凤,千万莫小瞧了他们去。”他意有所指。
  她何尝不知。只是……见不得他受半点委屈罢了。
  “皇上还记得那个县令的故事么?”
  “不记得了……”
  “臣可以再讲一遍。”
  “奇怪,好象突然又记得了。”她翻了个白眼。
  “不愧是皇上,连脑袋都那么神奇。”他叹为观止。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朕自有分寸。”只是一碗水端平,岂是说到就可做到。
  斐旭吃完点心,掸了掸衣袖站起来,“皇上难道不想问我为什么这么晚进宫?”
  她小心地扶住旁边的假山,呆了呆问,“需要理由么?”随即想到今天下午慕流星穷追而去的情景,“帝师若不想说,朕、绝、对不勉强。”
  “原本还想邀请皇上一同南下查黄水决堤案的,既然皇上不愿降贵纡尊……”
  “朕亲自出宫?”她眸子一亮,“你有何方法?”
  南下查黄水决堤少说也要一两月,她身为皇帝,总不能在这个当口劳民伤财地南巡吧。
  “皇上难道忘了,新皇第一次春祭……需要沐浴闭关七七四十九天?”
  她目瞪口呆,“这可是大不敬。”
  “若非高公公去的早,这件事原本应由他来对你说的。”
  她被他的言下之意吓了一跳,“你是说历代皇帝都是……”
  “宣朝的规矩,皇帝在即位之初必先走访最穷困之地体验民情。”
  “你怎么知道?”这应是皇室辛秘,连她也从未耳闻。
  “山人自有山人之道。”他神秘兮兮道。
  “哼,爱说不说。”她撇头。
  须臾。
  四周静谧得有些尴尬。
  “喂,你……”她回头,哪里还有人影。
  小心地伸出头,探了探高度,她在心里狠狠诅咒,该死地废墟!
  “阮、汉、宸!”
  从齿缝里迸出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有些恐怖。
  一阵香风拂过,明泉但觉一只手在腰上一搂,身子已腾空而起,落在地上。
  斐旭戏谑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臣突然想起皇上龙体矜贵,似乎不太适合在山上过夜。”
  “哼!”
  他收手抱胸,朝面无表情站在面前的阮汉宸扬眉,“听闻阮统领家中住着位未过门的小师妹,皇上可要多多体恤啊。”
  明泉一怔,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再晚也要回家。”
  阮汉宸嘴角动了下,看斐旭的目光有些森寒。
  斐旭眉毛挑衅似的一扬。
  “以后你只需当值白日,晚上便有副统领负责吧。”明泉深思道。
  “皇上果然爱臣如子啊。”斐旭赞美道。
  明泉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觉得他看起来比阮汉宸还高兴呢?

  水火

  虽明面上明泉对安莲和跋羽煌的冲突不闻不问,置之不理。私底下却让严实和阮汉宸两人里里外外地打听了个仔细。
  自先皇驾崩后便波澜不惊的后宫这几日热闹滚滚。
  以长庆、信合两宫为首,几个蓄子几乎都卷入这场纷争中去。
  先是两个将军之后的蓄子徐克敌和彭挺投入跋羽煌麾下,指认长庆宫太监调戏跋羽煌的侍女。再是冯颖怒出信合,回了储秀宫。
  安凤坡的态度颇为暧昧,收了跋羽煌的礼物,人却龟缩不出。
  自冯颖迁入信合宫后,沈雁鸣与京都府尹之子薛学浅关系日近,两人此时立场一致地保持沉默。
  如今后宫上下,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兆!
  安莲与跋羽煌最后的对话被传了几个版本,莫衷一是。唯一相同的是,两人已是势同水火,不死不休的局面!
  明泉额头敷着冷水浸过的巾帕,仰面躺在床上,白皙的双颊泛出桃色潮红,长长的睫毛即使在睡梦中依旧不安抖动。
  御医静悄悄地把过脉,退了出去。
  严实守在门口,匆匆将他开的方子交给候着的小太监,转身问道:“皇上龙体……”
  “无碍。着了点凉,喝了药,睡上一宿便好了。”御医轻叹口气,“只是皇上龙体虚弱,最好是放宽心,多休息。”
  严实默然。
  宫里宫外都是多事之秋,哪里说宽心就能宽心。而且这话,也轮不到他一个奴才来劝说。
  “常太妃娘娘到,马太妃娘娘到。”通报的太监也说得格外小声。
  严实与御医跪下行礼。
  “免了吧,皇上龙体可好?”马太妃难得走在常太妃前面。
  严实低着头,恭声道:“回太妃娘娘的话,皇上昨天夜里着了凉,并无大碍。”
  马太妃冷着脸,眼睛只瞄着御医。
  御医无奈,只好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略去后面一句。
  常太妃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老祖宗保佑,皇上平安康泰。”
  严实道:“奴才进去为两位太妃禀报。”
  马太妃眼神一动,刚恩了一声,却听常太妃摆手道,“皇上龙体违和,最需要休息,本宫与姐姐也不打扰了。”说着拉起马太妃的手往外走,“姐姐随我去佛堂为皇上祈祈福吧。”
  马太妃手僵硬了下,才缓缓道:“也好。”
  御医缩着脑袋,远远地跟着她们去了。
  半晌,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太监才对同伴尖声尖气道:“马太妃来得比常太妃还快。”
  “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么。”另一个同伴小声回道。
  严实咳嗽一声,目光阴冷地在他们头上瞟过。
  两个人立刻垂下头,再不敢吭声。
  严实默默地守在门前,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仿若一尊雕像。
  明泉只觉得身体像棉絮般,在半空中忽上忽下地飘浮。
  双手虚抓了两下,身体便失了平衡,头下脚上的坠了下来!
  她叫了一声,翻身坐了起来。脑袋一阵眩晕,身体顿时失衡,朝右面倒了下去。
  一具温热的躯体及时贴住她的去势,鼻息间一阵若有似无的梅香。
  明泉左手撑住床榻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扶住她的人,“你……怎么在这?”
  安莲见她能独自坐稳,才松开手,去桌上端来了药碗,轻声道,“该喝药了。”
  在做梦么?她用左手指甲狠狠地刺入掌心!
  生疼!
  药碗凑到面前,她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一口一口地啜着,眼睛不时看向他,又在他目光移来时,巧巧地避开。
  “听闻大宣民间有种游戏叫过家家,原来是这么玩的。”跋羽煌戏谑的声音突兀地穿过隔着内外室的珠帘。
  明泉眉头微皱。
  没经过通报,他是怎么进来的?
  严实的声音适时在门外响起,“皇上昏睡期间,洁侍臣与英侍臣一直在榻前侍侯。”
  昏睡?她哑然,“朕睡了多久?”
  “两天一夜。”跋羽煌不客气地嘲笑,“宣朝的皇帝果然是比别个轻松。”
  皇帝昏睡,后宫中位份最高的自然是两位侍臣,总不能指望四位太妃来侍奉驾前吧。明泉想通其中因由便松了口气,嘴上不饶人道,“那英侍臣真是有幸了。皇帝轻松,当妃子的自然也不会太忙碌。”
  珠帘哗啦啦作响。
  跋羽煌抱胸堵在珠帘中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明泉不安地朝安莲挪了挪。
  他总是能轻易地彰显出两人力量的差距。
  安莲站起身,白色宽袍隔阻在两人中间,“英侍臣已是一夜未眠,不如先行休息?”
  跋羽煌侧出半个身子,目光在两人脸上滴溜溜一转,笑道:“皇上初醒,便要点牌子么?”
  一阵热血冲上明泉脑门。她脸色一沉,“英侍臣当知分寸!”
  “臣是急啊,”他森冷一笑,“我那个可爱的侍女现在正躺在床上呼吸着最后一口气呢。”他语气转寒,“安侍臣应该记得我当初的话吧?”
  安莲迎上他怨毒的目光,淡然道:“句句在心。”
  “你当初说了什么?”明泉忍不住问道。
  “在皇上眼里,臣对洁侍臣的一句话,可比侍女的一条命更重要啊。”他阴笑一声,让她浑身一阵寒意,“看来臣急也是白急,皇上已经站在他背后了,不是么?”
  跋羽煌很反常,太反常!
  从册封之夜开始,他就一直以出人意料的行为在后宫,在她眼皮子底下活跃。
  可她偏偏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
  与宣朝最有权势的家族继承人交恶,甚至与她交恶,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北夷想要挑起战争?
  还是……
  明泉头大如斗,连跋羽煌几时离去也不知道。
  “皇上何不以不变应万变?”安莲转身,眼波轻柔如水。
  “不变应万变?”
  “皇上只要做原本该做的事情,其他的,无须正视。”
  将跋羽煌的变数统统抹去,让他成为无足轻重的小卒么?与斐旭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倒有几分雷同。只是……知易行难,如今要在后宫中忽略掉跋羽煌……
  “皇上挂心的,应是大宣天下。”
  这是他的保证么?让她只需关心政事,无后顾之忧?
  她抬头怔怔地看着他。
  这个集结世间一切美好的男子,真的是她可以仰望,可以依靠,可以携手一生的夫么?

  顾虑

  春祭将近,这表面事宜是宫廷执礼司负责,但暗底下的活儿却由斐旭拎着严实跑腿。
  自高家事件以来,斐旭便未在朝臣面前露过面。任外头谣言叫嚣,他依旧故我地玩着夜行。直到这几日才偶尔能见到他大白天走在宫廷回廊里的身影,虽是惊鸿一现,却也足够澄清与她不和的传言。
  明泉一个人坐在乾坤殿里,托腮执笔,看着醮好的墨汁顺着笔尖滴在圣旨上,化出点点,再晕成团团。不过她脑子里转得却是别的事情。
  段敖派下去查贪墨的人前几天突然集体失踪了,事情蹊跷诡异得让人全身发寒。
  亲自南下这四个字像诅咒般,夜夜撩心,让她恨不得即刻飞去才好。
  只是……她与几位先皇固若金汤的帝位不同,她身下的椅子可有点风雨飘摇,招人眼红得很呢。
  如何要走得干净利落,安心省心?
  宫里朝里都得有人压得住阵。
  四大太妃虽说在后宫地位尊崇,但毕竟只是名分上。论身家实力,马太妃身后是高阳王,徐太妃身后是玉流,都不是能放心的。常太妃与她虽是一条战线,但她向来审时度势,难保会有意外。而古太妃……无依无靠在后宫屹立不倒,必有其过人之处。反正在她记忆中,先皇对古太妃还是甚为尊敬的。可惜她为人平和,且家世平平,在关键时候并无助用。
  瑶涓与罗郡王现是自顾不暇,她虽未追问当日究竟,但既然未传佳音,便是没有下文。换了平常她大约还会横插一手,可惜如今她也是泥菩萨过江,实在是无心他顾。
  安莲自然是最恰当的人选,只是宫里有个跋羽煌从中作梗,只怕她一离宫,局面就会搅成一团。安家势力虽大,终究不能只手遮天。连镌久,沈儒良……京城势力错综复杂,其中厉害关系相互牵扯,谁都算不准下一步彼此是敌是友。
  彭挺和徐克敌能投入跋羽煌的阵营,那么其他人也可以。
  这几个蓄子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每个人身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十条麻绳扭在一起,能拖得动山。
  安莲纵然也能与其他人联合,只是将后宫朝廷的矛盾激化实非她本意。这些暗疮还没到能剖开来见天日的时候。
  除非……
  她手腕一抖,整枝笔支在纸上。
  脸上时青时白,显是被自己的念头吓得不轻!
  可是,她转念一想。若是真能……那宫里朝里都无须担心了。当然前提是……她必须能毫无保留地信任他。
  拍了拍额头,她搁下笔,望着窗外明媚的天色深叹了口气。
  “皇上有心事?”斐旭难得经过通报进来。
  明泉抱着暖炉,斜歪在躺椅上,身上盖着明黄的九龙翔云龙被。
  茶几上的清茶热气腾腾,显是刚上了没多久。
  “朕哪天是清闲的。”她抱怨道。
  “皇上不当诗人真是太可惜了。”他摇头惋叹,挑了把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明泉斜飞了他一眼,“这句话听到这里还算悦耳,不用接下去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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