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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大将曹彬-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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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船上的弟兄,都以为这支响箭是报警,又有火烧船下来了。把刚平静下去的一颗心,蓦地里又提了上来,纷纷奔向各人的岗位,准备应变。

杨光美是知道的,自然喜不可言;听得曹彬在吊笼中喊,亲自动手,帮着弟兄把他吊了上来。大家看这两位长官笑逐颜开,彼此揖贺的情形,无不大惑不解。

“副帅,告诉弟兄们吧?”

“可以!让大家也高兴高兴。”

杨光美亲自登上指挥作战的小小高台,取锣在手,“当、当、当”地,连敲三番,这是有重要宣示,所有战船上都静了下来,侧耳细听。

“提报——”杨光美拉长了声音宣布:“南陵渡已归入我军掌握。”

于是递相传报,欢声雷动。等杨光美下了高台,曹彬已在心里盘算过了,这虽可能是刘光乂所担心的所谓:“第二种情况”、“南岸成功,北岸失败”,其实并不要紧,因为松木、三会两砦一下,南陵渡再成功,则巫山砦便成强弩之末,就算不是望风而降,有李进卿的部队也一定压制得住。现在最要紧的是接应,所以一见杨光美,曹彬立即以副帅的身份下令,前队全速前进。接着便匆匆下了游艇,回中军坐船去见刘光乂,商议进军夔州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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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校尉很机警地逃出了南陵渡,星夜奔向夔州,来见高彦俦。

高彦俦是河东太原人,他随当今蜀主孟昶的父亲高祖孟知祥入蜀,由偏裨小校以军功积升,当到昭武军监押,孟昶即位,迁为邓州刺史,以后又改武职,久历疆场,胜败互见,是蜀中的宿将;五年前出镇夔州,职衔是“宁江军都巡检制置招讨使”,防守东路门户。

夔州的天险是瞿唐关,两崖对峙,一江中贯,江心有一块孤石,夏天没入水中,到秋天方始显露,至冬季水最浅时,出水二十余丈,名为滟颁堆,水势湍急,且有漩涡;尤其是黑石滩最为险急,两山夹江,水势如潮,历来保蜀,都在此据险而守。

守御的战备,名为“锁江”,或称“锁峡”,在瞿唐关下,两岸设置铁柱,拦阻东来的敌舰。后唐天佑元年,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匡,也像现在的宋军一样,遣水军自荆州西上攻夔州。那时前蜀王建用名将张武为万州刺史,在瞿唐关下两岸设木栅,用一条极粗的铁练,横过江心,“铁峡”之名,即由此而来。

到了后蜀,锁峡的工事越发严密,用浮桥代替横江的铁练;桥上又设指挥瞭望的“瞭望棚”;两岸密布石炮,敌舰一入峡江,不仅为浮桥所阻,无法前进,而且必为两面崖上居高临下的石炮所击毁。因为如此,高彦俦接得前方兵败的消息。相当沉着,只下令加强巡逻,检点锁峡的战备,以逸待劳,预备痛击宋军。

但是,他的监军武守谦却沉不住气。巫山和南陵渡失守,他已接得消息,苦于不知其祥;此时听说有甫陵渡逃来的军官求见高彦俦,急忙赶来要细听究竟。

高彦俦引见过吴校尉后,对武守谦说道:“袁德宏嗜酒误事,为宋军间谍所挟持;巫山守军兵力单簿,望风而降,你听他谈袁德宏。”

“当时我一看情形不妙,报告周副使,请他援行职权,下令作战;宋军地处下游,又正时西北风起,在在不利,倘或周副使肯听我的话,南陵渡可以不失,而宋军非大败不可——”

“你莫先表功!”武守谦拦着他说:“只讲周副使如何?”

“周副使员叫我传令召集弟兄,各口战舰,准备出动。但是他始终顾着袁指挥使个人的性命,迟迟不肯下令起锚;我看这样子非辱国丧师不可,只好尽我自己的责任,放油船下用火攻、一共放了两只,要放第三只那一刻,上面传令,说已谈好了叫什么‘归顺宋军’,如果违令,即时正法。弟兄们因为袁指挥使平日训练不得法,十九贪生怕死,听说投降,大家都把手里的兵器丢下了。也有些弟兄深明大义,不肯投降的,我都带来了。一共四百五十多人;现在府外等命。”

武守谦因为有王昭远的奥援,十分跋扈,不问主帅的意向,随即大声说道:“袁德宏不是个东西,我早就知道。你很好,我要表奏官家——你现在是什么职位?”

“水师校尉。”

“我保你作‘都校’,你好好替我立功!”

“是,多谢监军。”吴校尉竟也不把高彦俦放在眼里了。

“我问你,”高彦俦问说:“损失的详情,你可知道?”

“怎么不知道?”吴校尉说:“水陆两军,被杀的五千多人,其余都投降了。战船为宋军拿走的,起码有两百多。”,

“唉!”高彦俦叹口气。

“这不是叹气的时候。”武守谦教训似地说:“得要赶紧部署。”

这一下高彦俦忍不住了,但当着吴校尉的面,不便有什么为部下见笑的举动,所以先叫他退下;然后正色对武守谦说:“我自有打算,不劳你着急。等我处置有误,你再开口也还不迟。”

武守谦受了这一顿抢白,颇不受用;但高彦俦既是主帅,所说的话又正是监军在职守上应守的界限;如果真个翻脸,自己占不到便宜,所以只是铁青着脸,连连冷笑:“好,好!看你的。”说着,管自己离座而去。

高彦俦当然也很不是味道,只以平日受惯了他的气,便如遇着凶悍的妻子一般,唯有忍气吞声不理他。定一定心,找了副使赵崇济来,商量着派出得力的谍探,先把宋军的意向实力打听清楚了再说。

不久,消息来了,宋军水师停留在南陵渡,马步两军,却已由巫山进屯白帝城西面。这时武守谦接得消息又赶了来与高彦俦有所议论。

“要趁他阵脚未定,打他个措手不及!”他指手画脚地说:“宋军现在甚骄,骄军必败;他们一定以为我们凭险而守,不轻出战;就偏偏要趁其不备。兵法有云:。‘多算胜’,这就是比他们多算得一算。”

“不然。”高彦俦摇着头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怎么呢?我倒不信,还有比我所说的更好!”

“你要知道,宋军远来,利在速战。我凭险而守,等他师老无功,有的是歼敌的办法。”

“是!”副使赵崇济说:“这就是以逸待劳。”

“错了,错了!”武守谦气急败坏地:“等他们阵脚一稳,整补休息好了,那还叫什么‘劳’?”

正副二使,互相看了一眼;高彦俦还微微摇头,意思是武守谦根本不懂兵法,无可理喻,不必跟他废话。

“怎么?”自觉被侮的武守谦大不服气,“我说得不对?”

“是这样的——”

赵崇济很婉转地作了个譬喻,好比猫儿捕鼠,守着鼠穴,绝其归路,老鼠千方百计想逃回去,必定累得精疲力尽,那时手到擒来,毫不费事,这才叫以逸待劳。

“而且宋军士气正盛,”高彦俦接着也说:“犯不上碰在他锋头上。我们要冷他一冷,冷得他们沉不住气,轻举妄动、自投罗网,那时施以雷霆一击,可获全胜。”

“是的,要等他们‘自投罗网’。”赵崇济深深点头,“等宋军的水师沉不住气,从南陵渡西上,那才是我们出击的时机。”

武守谦说不过他们两个人,拂袖便走。心里充满了意气,急待发泄;想起吴校尉,觉得此人智计胆气,两皆杰出,大可倚重,于是立即派人去把他请了来。

第二次相见,在礼貌上与第一次见面,大不相同;武守谦亲自到檐前迎接,拍肩拉手,十分亲热。吴校尉受宠若惊之余,兴起一种誓效驰驱的知遇之感。

武守谦也很坦率,开门见山地向他问计;讲完与高彦俦、赵崇济争辩的经过,吴校尉大为兴奋,因为他发觉武守谦所办不到的事,他可以办到——有很好的说法可以驳正副二使。

“说到宋军的士气,正以太盛之故,要挫他一挫。”他说:“高指挥使只想到人家,没有想到自己;我军连番败仗,人心不免浮动,倘无作为,士气一消沉,以后更难着力了。此时如果能如监军所说的,趁宋军阵脚不稳,打他个措手不及,这一个胜仗一打,人心可以安定,士气可以复振,所关不细,不但值得一拼,实在也是非拼不可。”

这一下吴校尉越发得意,词锋也越发犀利:“再谈到所谓‘自投罗网’我可不能不说一句放肆的话了,高指挥使才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也难怪,高、赵两公都是马步出身;水师是外行——”

“是啊!”武守谦插嘴说道:“水师方面你是内行,我要听听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是:宋军决不会自投罗网。铁索锁江,又是逆攻,加以两岸的石炮,宋军无不知之理;三岁小孩也知道一来便是送死!然则打算着等他们自南陵渡西上,一举而歼灭之,那不是痴心妄想吗?”

“不错,不错!”武守谦击节称赏:“高明之至。”接着站起身来,很有劲地挥一挥手,斩钉截铁似地说了句:“我意已决!”

吴校尉马上接口:“我助监军成此大功!”

他还有进一步的说法,认为旷日持久,宋军“诡计多端”,或者会派间谍潜入奉节城内,复演南陵渡劫持袁德宏的故事,此不可不虑。还有万不可错过的一个机会是:蜀军新降,未见得对宋朝诚服,如果这里有所作为,一个胜仗打下来,已降的蜀军,闻风鼓舞,很可能重新归队。那时宋军里外受敌,不怕刘光乂和曹彬是萧何、陈平复生,也救不得他们自己了。

这番语言把武守谦说得喜心翻倒;他在想,歼灭了归州路的宋军,大可乘胜东下,席卷荆南。“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吞并南唐,与宋朝划江而守,割天下之半。那时,王昭远不得不以相位相让了!

不世之功,在此一举!“吴老弟,”他说:“等这一仗下来,我保你接袁德宏那个位子——袁德宏等抓了回来,非军法从事不可!”

吴校尉自然猜不到他已以未来的宰相自居,心里困惑,不知他何以能保自己接替“战棹都指挥使”这样的高位?但不管如何,总是极厚的情意,所以连连称谢。

“你在这里等我,我随时要跟你商量大计。此刻我得再跟他们去谈一谈。”

“他们”是指正副二使。武守谦进府力争;把吴校尉的那套话,作为他自己的看法,坚持出击。

同样地,高彦俦也坚持他自己的看法,他引用三国时法正的话,以瞿唐关为“益州祸福之门”,说坚守便是福,此外更不必他求。宋军虽已得巫山百余里地,但位处下游,乃受鞭挞之地,而且给养要靠荆南牵舟转输,人力物力所耗甚巨。如果守此百余里地,可为荆南的屏障,犹有可说,而实际上又不是。倾一隅之力,保无用之地,世间没有这样傻瓜,所以只要守住夔州,宋军终必放弃巫山,退保荆州。

他的话自然有道理,武守谦除非把他心里的打算说出来,便无法驳倒高彦俦。而他心里的打算是不能说的,因为那一次大征伐,他无权决定这样的大政,但一打了胜仗,乘势迫击情形便不同了,既成事实,后方就不得不支持,倘有召还的君命,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总之,这个打算只能做不能说;一说则授人以柄,高彦俦恰好加以“擅专跋扈”的罪名,解除自己的兵权。

由这个了解,使他得到了另一个启示,因而平息了争议,他是不想争也不必争了。

回到自己营中,武守谦告诉吴校尉,说是决定第二天拂晓,以所部人马,向白帝城西的宋军展开奇袭,“高彦俦胆小鬼!”他这样骂道:“官家真是错用人了。”

听这口气,进府的结果不圆满,吴校尉问道:“高指挥使怎么说?”

“管他干什么?”

答话的人毫不在乎,听话的人却觉得事态严重!奇袭的计划,明明为高彦俦所不同意,甚至并不知道;那就是擅自行动,不论胜败,依军法都是极重的罪名。而且倘无全军支持,光靠武守谦所辖的两三千人马,未见得能够成功。他这样做法未免太出格,自己犯不着跟他一起淌浑水。

心里有了这样一个主张,随即又想到一条脱身之计,“监军一定马到成功!”他装得兴高彩烈地:“事不宜迟,我得配合监军的计划,马上设法回南陵渡去策反。”

“对了!你马上去计划,最好今天就动身,赶在明天‘溃退’的宋军前面。不过,你要小心!”

“监军请宽虑。我在南陵渡三年,地方上熟人极多,随处都有照应。”

“好,好!”武守谦说:“你要多带路费,我叫人支给你。”

“那不必。多带银子反觉累赘,到了南陵我自有办法。”

“都随你。说实在的,我现在还没有功夫来管你那部份的计划,我们都要靠自己!总之机不可失,好自为之。”

“是!我决不辜负期望。”吴校尉行礼告辞,悄悄躲了起来,且看明天武守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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