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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复唐-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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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贤,众人皆言反对赦免裴炎,你却独自提出。是何用意?”武则天说话了,“你若不能说出令人信服地理由,恐怕众怒却是难犯哪!”
  “母后容禀,皇儿自有理由。”李贤此刻也已经全然进入了状态,因为他知道,此刻太后正在全力力挺于他,这时不发挥正待何时?
  “皇儿以为,裴炎当赦有三条重大理由。”李贤侃侃而谈字正腔圆:“其一,他未与徐敬业串谋同反,当时不过是居功自傲妄图要挟太后,并非谋反之罪;其二,他乃是先帝遗留下来的辅政大臣,有大功于社稷。既无反状,可念其以往功劳免其罪过;其三,也是最为重要的——裴炎德高望重,一直是天下仕人的标榜与关陇仕族的领袖。而我李唐正是起身于关陇,根植于关陇。杀裴炎,则会动摇我大唐在关陇地根基。杀一裴炎而伤国之根基,何其不划算?诚然,裴炎对太后不敬蓄意巅覆与威胁,还是有罪地。因此皇儿以为裴炎之罪在小,其罪可赦、当赦但不可全赦。皇儿以为,可以将裴炎贬出朝堂以儆效尤以正朝纲,却不可冤而杀之以失天下人之望。”
  刘冕稍稍眨了两下眼睛,给李贤递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说得太好、太到位了!
  第二卷 烈火乾坤 第125章 牺牲
  李贤一席话说完,众人表现不一。有些人面露醒悟之状,认为李贤说的在情在理,大有醍醐灌顶的感悟。另有一些人认为李贤这不过是歪理邪说强辞夺理,大不以为然一脸不屑。
  武则天却在台上长嗯了一声:“李贤,予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在说,裴炎无反心是其一;裴炎不可杀,杀之则绝人望是其二。第一条我们暂不讨论,单说这第二条……我震震朝纲,难道还要向一个逆臣低头吗?这岂不是正中了他的计,被他所要挟?”
  “母后息怒!”李贤急道,“皇儿并非此意。母后居于上位,当从全局来思考利弊。放眼当今之天下,谁也威胁不了朝廷,朝廷也没有必要向任何一人低头。可是,裴炎并非有意要挟朝廷,他的出发点……包含太多的私心。”
  “此话怎讲?”武则天的声音里透出些许疑惑。同样的,其他人也纷纷惊疑的看向李贤。
  李贤拱手拜下来:“余下的话,母后何不宣裴炎上殿来亲自问说?相信由他亲口来说,好过皇儿替他代言千万句。”
  “言之有理。”武则天当即拍板,“传,裴炎上廷!”
  刘冕和明这一对扩音喇叭又发挥作用了——“传,裴炎上廷!”
  刘冕心中暗忖:我明白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玩失踪的李贤去哪里了。一是去游说裴炎,二是有可能去了关陇,说服那边的仕族门阀……若非一切准备妥当了,武则天哪敢冒险让李贤出现在朝堂之上?今日这一场大戏,当真是布局精妙配合得天衣无缝啊!
  许久,裴炎被几名千牛卫卫士押上了廷来。他穿一身干净的白色囚服,手脚上也没戴镣铐,看来也没有受过刑。只是想比于以往的奕奕神采,如今的他显得颓丧萎靡了许多。
  裴炎眼睑低垂闷着声儿走到金銮殿前。也没有转眼去看过谁。然后不声不响的拜倒在堂前,以头帖地,也没有呼喊什么皇帝万岁。
  一旁明怒言道:“大胆裴炎,入朝觐见竟敢不施礼!”
  裴炎跪直了身子,眼神平静的瞟了明一眼,冷笑一声淡然道:“裴炎之忠。在于心;纵然千万言语亦无法诉尽。既是将死之身,又何必拘泥于俗节。若要杀伐,那便动手吧!”
  “你……!”明气岔,脸一阵红一阵白。这样的抢白实在让他这个殿前中郎将太没有面子了。
  “明你退下!”龙椅上地李旦发话了,“裴炎,太后在此、朕在此,你蔫敢如此无礼?”
  “罪臣知罪。谢陛下斥责。”裴炎古怪的又拜倒下来,这才喊道。“罪臣裴炎拜见陛下、拜见太后。”
  “裴炎,予问你。”珠帘后的武则天发话了,多少有点怒意,“你一口一个罪臣自称,可知罪在何处?”
  裴炎抬起头来,目视珠帘:“罪臣无罪。只因入狱便看似有罪。其实,罪臣只有恨。”
  “大胆!”武则天怒了。厉声斥道,“朝堂之上岂由尔肆意狡辩!”
  “母后请息怒!”李贤急忙上前拱手一拜:“母后何不问问裴炎,他为何有恨?”
  “哼……”武则天有些恼怒的长哼一声,“裴炎,道来。”
  “那罪臣便说了。”裴炎也不急,悠然说道,“罪臣是先帝指派的唯一辅政大臣,当朝首辅。但太后废黜庐陵王,又幽禁当今皇帝亲自掌政,朝政尽归于太后。让罪臣的首辅之位如同虚设。扬州徐敬业谋反,张打地是反对太后专政的旗号。罪臣虽然没有与他同谋密叛,但也想借此形势逼太后还政于皇帝。这样一来,罪臣的首辅之位才会稳固。罪臣当时以为,太后会为了一时权宜而暂且退避。不料太后心志坚决、雄心万丈,没有丝毫的妥协。”
  说到这里,裴炎作慨然工叹后悔状:“是罪臣太小看太后了……罪臣当初,的确是想趁势要挟一下太后,想让自己的首辅之位稳固。不料……哎!功败垂成。不过,微臣至始至终没有做过违背朝廷、与徐敬业同谋勾结的事情。否则。以裴炎之智要在暗底里搞什么勾结,自然神不知鬼不觉,哪里会如此愚蠢的跳出来被太后拿下治罪。说到底,罪臣不过是想来一招借刀杀人,逼着太后退位还政。最终地目的是为了让巩固罪臣自己的当朝首辅之位。”
  这段话说完。朝廷之上立马就炸开了锅。
  这……实在太惊人了!
  堂堂的当朝首辅、世之贤良,居然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就是惊世骇俗!谁能相信堂堂的裴炎在那样的大是大非面前,想地只是自己的一己之私利?如此幼稚、如此愚蠢!
  刘冕也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简直不可思议。这难道是裴炎的真实目的和用心吗?
  不,绝对不会!
  与此同时,有好些人也向裴炎投去不可置信的眼神。
  “肃静!”武则天怒意盎然的嗓声传来,满堂顿时肃然。
  “裴炎,你好大胆!”武则天怒声喝道,“国难当头,你这个当朝首辅不思退敌救难,居然还想着谋一己之私!你可知罪?!”
  “罪臣无罪!”裴炎还犟上了,跪得标直拱手朗朗道,“罪臣以为,当时太后如果退政还朝,徐敬业就可以不攻自破。兵者凶器,如今虽然平定了徐敬业叛党,然扬州之地伏尸千里民不聊生,岂是仁者所为?所以,罪臣以为,罪臣只是在政见上与太后及诸位朝臣不合,并没有做出卖国求荣与通敌叛国之事。纵然当时仍有私心,却从未想过损害大唐的利益。因此,裴炎自认无罪!”
  武则天大怒:“你如此刁难威逼于予,还说无罪?”
  “罪臣说了,罪臣只有恨!”裴炎当仁不让针锋相对的顶了回去,“罪臣只是对太后有私人的怨恨。因为太后剥夺了罪臣地当朝首辅之权、而亲自执掌一切朝政。罪臣感得失落。彷徨,才有了当日之举。但是,罪臣的底线是不伤害到大唐的利益。当初如果太后肯还政于皇帝,今日徐敬业一样可平定,说不定损失还更小。”
  “放肆,鬼扯!”一旁武承嗣大怒难消再也忍捺不住。跳出来大声道,“太后,此人信口雌黄对太后恶意中伤,当速速杀之以肃清朝堂,勿要让此人像疯狗一样继续在朝堂之上叫嚣!”
  另有几人也愤怒的冲了出来,一起大叫杀了裴炎。
  李贤站在一旁,冷汗直流。刘冕也捏了一把汗,心忖这李贤和裴炎合计的。怎么是这样一出苦肉计,在挑战武则天忍耐地极限吗?
  “武承嗣,你住口,退下!”武则天怒喝起来。武承嗣等人顿时吓得一下就懵了,个个惶然的眨巴着眼睛退回班列,纷纷惊恼的想道:今天这事儿这是怎么了?我们这不是在帮太后吗,她怎么?……
  刘冕却是心中一喜:这事儿有门了!武则天终究是老辣的政治家。在大是大非面前。定然有着自己的见解与主张。
  “裴炎,如此说来,你当初一切行为只是为了表达对予地不满、对予进行要挟以夺回你首辅大权地目的,对吗?”武则天话中的怒气消去不少,显得异常的冷静。
  “是。”裴炎答了一字,面沉如水目不斜视。
  静……武则天静了半晌,没有说话。朝堂之上也没有人再敢搭腔,都在拭目以待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好,很好。裴炎,予今日终于看清了你地嘴脸和用心。”武则天朗声道。“予同样对你有怨恨,不过,予不会因为这种私人地恩怨而杀你。予立于天下之巅,看的是天下大局。杀你太过容易,一小卒足矣。如此却没有丁点地意义。裴炎,予非但不杀你,还要继续用你为官——陛下,予今日就当着满朝大臣地面,代裴炎向你求情。予请求你,赦裴炎之罪。任命他为崖州司马。”
  “母、母后,这……”李旦一时有点愣了,脑筋里还没捉摸过来她这打的是什么算盘。
  刘冕的心却砰砰的跳了起来:高,实在是高啊!!
  李贤高明!
  裴炎高明!
  武则天更是高明!
  事到如今,方才能够看出李贤与裴炎这一出苦肉计的高明之处。裴炎同样的对太后宁折不屈。但是他却十分委屈的将当日之事。说成了是出于一己之私地愚蠢作为。这样,既符合他的立场。又能顺理成章的和被人所理解。只是,熟知裴炎人品的人,才会为他大声叫屈——因为裴炎根本不是这种人!他是堂堂的首朝首辅、有着国士之风的忠良啊!
  如此自认小人,该要背负多大的耻辱和冤屈?
  刘冕看了看李贤的表情:眉头皱起,眼中尽是凄迷与悲壮……原来,这果然是他与裴炎定下的苦肉之计!
  为了保全关陇门伐仕族,为了保住李贤,裴炎才做出了这样巨大的牺牲!
  这个牺牲,将让一向清正廉洁地裴炎从此背负世人的唾骂、从此成为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之徒、从此再也难以翻身甚至有可能背负永世的骂名!
  这对于一名国士来说,将比剥夺他的性命还要残忍!
  刘冕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徐徐的吐出。李贤的双眉也渐渐紧锁,眼中渐有一丝泪花涌到眼眶边,不停的在那里打旋。
  场面突然变得怪异起来。许多人仿佛也看出了其中蹊跷,纷纷愕然、惊讶、同情、悲壮的看向跪倒在那里的裴炎。诸如武承嗣等人,也愕然不解的瞪着他,眼神中写满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为了别人而做出这样地牺牲,会有什么值得的?
  李旦一时愣住了,身后武则天又道:“陛下,你可愿成全予的这一番心意?”
  “啊?皇儿……皇儿一切听从母后钧命行事。”李旦这才回过神来,干咳一声道,“裴炎,你如此大逆不道居然敢要挟在后并妄图对其不利!朕本不待饶你,但太后以德报怨为你求情,朕……朕就法外开恩,贬你为崖州司马。即刻离京上任,不蒙传唤不得入京!”
  “罪臣——领、旨、谢、恩!”裴炎大声应诺,拱手拜倒。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方才站起身来。
  他的表情,一如当日的平静。身影,也一如当日地沉稳。步伐,也一如当日地轻盈飘洒。一步步,缓缓的,在众人千奇百怪地眼神逼宙之下,往朝堂大门走去。
  他的脚下,会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没有人能知道……
  刘冕凝神看着裴炎的身影,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李贤成功了,他能保住性命了;关陇仕族得以保全了,虽然他们违心的向太后投诚并牺牲了一个裴炎。
  武则天的这一手以德报怨玩得太狠了。裴炎自作小人自暴其短,给了太后一个很好的台阶下并做下一大笔人情、在天下人面前也做出了一个胸怀宽广的高姿态来。
  她太划算了。虽然她刚才一会儿还在怒气冲冲的大骂裴炎,可是在她心中,会不会对李贤和裴炎充满感激呢?
  刘冕清楚的看到,两行眼泪顺着李贤的脸,无声的流落。而他只是拱手低头立在那里,纹丝不动宛如千年的古松。
  刘冕心中慨然长叹:这就是政治,吃人不吐骨头的政治。多少人在政治场上不择手段踩着无数人的尸骨往上攀登,又有多少人为了心中的理想而作出无畏无惧的牺牲?
  谁对,谁错?
  谁又能一语说得清?……
  第二卷 烈火乾坤 第126章 兔死狐悲
  今日这朝堂之上的变故与事端,就如同一个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将每个人都被骇了个魂不附体。等醒过神来时,惊雷早已过去。可是残留在人们心中的恐慌与惊悸仍然挥之不去。
  众多大臣眼睁睁的看着裴炎大步走出朝堂,都在心有余悸的暗自唏嘘:结束了吗?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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