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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永乐风云-第215章

小说: 永乐风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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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基的呼吸瞬间变得十分急促,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不过很快,他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前的人,是白莲邪教的妖女,是与朝廷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和她重叙旧缘,传出去他必将沦为笑柄!思及于此,瞻基端端直直地坐在马上,一双眸子紧盯着赛儿的脸,尽量冷漠地道:“妖女,尔等已是穷途末路,弃械投降,尚有一丝生机!否则本宫一声令下,玉石俱焚!”

唐赛儿此时也看清了来者的脸,身子亦不由自主地一颤。不过当瞻基的话道出后,她脸色几变,终只冷笑一声道:“俺是无生老母转世下凡,专诛你们这些暴君昏官!俺劝你及早悔悟,否则将来必入十八层修罗地狱,万世不得超生!”

“妖女,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今时今日就是尔等死期!”唐赛儿说完,不待瞻基开口,潘叔正便破口大骂。这里除了瞻基和赛儿两个当事人,就只有他大致知道二人之间的旧情。他深怕唐赛儿当场抖出当年旧事,让瞻基颜面扫地!

“你是潘府台吧?”唐赛儿对着潘叔正不屑一笑道,“当年你在济宁时,对百姓还算不错。可没想到这两年做了青州知府,却似催命鬼般,成天帮皇帝老子抢老百姓的衣食!看来这当官的果真没一个好东西,为了往上爬,良心通通都拿去喂狗!”

潘叔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其实对朝廷摊派下来的赋役,他亦是满腹牢骚,只是身为朝廷命官,只能执行罢了。此刻听得赛儿讥讽,他又羞又愧。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眼下不是争辩之时。要紧的是赶紧堵住她的嘴。想到这里,潘叔正侧过身,附在瞻基耳边小声道:“殿下,先把他们抓起来。有什么话等押回去再说!”

瞻基明白潘叔正的意思。他其实也有些担心唐赛儿胡言乱语。不过瞧唐赛儿神色,竟是个宁死不屈的势头,这时要下令擒拿,她十有八九会顽抗到底!到时候刀枪无眼,万一她命丧当场,那就有违自己初衷了!想了想,瞻基忽然拨马上前两步,尽量面无表情地对赛儿道:“唐赛儿,胜负已分,再做这口舌之争又有何益?若尔还顾及身边这百十号人的性命,那便出来跟本宫单独谈谈,兴许会有一线生机。尔意下如何?”

唐赛儿一愣。瞻基这话,不知就里的人听来,或就仅是他有意招降而已,但她听在耳里,却知道里间还隐藏着一层别的意思。唐赛儿的脸上飞快地抹过一丝红晕。犹豫再三,她半信半疑地道:“你该不会想调虎离山吧?”

瞻基哈哈一笑道:“本宫是何等人?岂会做这等下三滥的把戏?”

赛儿其实并不太相信瞻基的承诺。她心里清楚,瞻基之所以对自己这一伙人围而不攻,其实完全是因为自己在场。一旦自己跟他离开,保不准官军就会一拥而上,把身边这些兄弟姐妹杀得干干净净。但话说回来,现在官军已布下天罗地网,白莲军想单凭武力突出重围是绝无可能。瞻基虽与自己有旧情,但也不可能凭空网开一面。老这么拖下去,一旦他耐心耗尽,自己这群人仍是死路一条。唐赛儿并不在乎自己死活,但身边这些人都是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好姐妹,她不希望他们死在这里。不管怎么说,自己跟瞻基去谈,或许还有一丝机会!想到这里,赛儿有些心动了。她抬起头望向瞻基,发现他也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赛儿的脸又是一红,半晌方平复过来。再思忖片刻,她点点头道:“好!我跟你去!”

“不可……”

“佛母,不要相信这个小妖头!”

见赛儿要跟瞻基走,不知就里的白莲军将士们赶紧劝阻。赛儿决然地摇了摇头,随即将腰间的宝剑卸下,缓缓向瞻基走去。

见赛儿渐渐走进,瞻基的心跳也随之不断加速。不一会,赛儿已走到他身前五尺远处站定,仰头望着马上的瞻基道:“皇太孙,在哪里谈?”

瞻基尽量保持着天潢威仪,不让旁人瞧出端倪。他大手一挥,一个亲兵立时牵了匹马过来。瞻基一声不吭,扬起手中马鞭朝包围圈外指了指,便调转过马头。赛儿会意,也不多说,只默默骑上马。这时明军阵中已分出一条小路。瞻基与赛儿一前一后,穿过重重铁骑,朝包围圈外行去。

眼见瞻基坚持要与赛儿独会,潘叔正顿时大急。他生怕唐赛儿趁机发难,威胁瞻基安全。不过眼下形势,瞻基肯定不会听他的劝,无奈之下,潘叔正只得向随侍瞻基的两名内官连使眼色,让他们跟上瞻基。内官们会意,也驱马跟到唐赛儿身后。瞻基听见后面动静,回过头瞄了一眼,便想要打发二人退开,但转念一想,又只当没注意到似的,只自顾自地继续向外走去。

出了军阵,瞻基随即一挥马鞭,策马奔行,唐赛儿和两个内官亦紧紧跟上。四人跑了一两里地,直到行至一个小土丘上时,瞻基方勒住马。这时赛儿他们亦跟了上来,大家一起下了马,两个内官迅速站到瞻基身后,冷冷注视着眼前的妖女。

赛儿从内官们凌厉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敌意。见瞻基未有叫他们退下的意思,她知这位曾经的情郎对自己有所戒备。不过想到百十名白莲将士仍深陷重围,她也顾不得计较瞻基的态度,只冷冷道:“殿下要与俺谈什么?”

见赛儿语气冷漠,瞻基心中一阵酸楚,道:“赛儿!此处就你我二人,又何必再如当众人之面一般?”

“你我二人?”

瞻基一愣,随即笑道:“这两个打小就跟着我,咱们不管说什么,他们绝不会泄露半字!”

唐赛儿仍冷笑不语。瞻基见状,稍一犹豫,随即抬起手臂向后一挥,示意二人退下。两个内官对视一眼,均都面露犹疑。瞻基见没动静,当即回过头狠狠一瞪,二人头一缩,不敢再迟疑,只得怏怏向后退了几步。

虽然内官只退了区区几步远,但瞻基的这个态度,赛儿看在眼里无疑好受许多,神情也不再如刚才那般冰冷。瞻基见状心头一宽,紧接着又语带关怀地问道:“这些年你怎么过的?为何会入了白莲教,还成了妖……佛母?”

听瞻基问话,赛儿神情一黯,半晌方惨然一笑道:“像俺们这等穷苦人,命运岂是自己做主的?那年会通河修成后,姥爷便带俺回了汶上老家,本想从此可以过上好日子,哪知没过两年,朝廷出塞打鞑子,又从山东征民夫。俺们家没有壮丁,只能拿卖地卖谷子去顶。地卖了,没了吃饭活计,俺们只能又出去跑江湖。后来姥爷染上了肺痨,被戏班子给撵了出来。没过几天,姥爷就死了,俺身上一文钱也没有,幸亏当时一起跑江湖的林三接济,这才给姥爷买了副棺材。葬了姥爷后,俺一个人孤苦无依,就嫁给了林三,两人回到他老家蒲台,想着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可没曾想朝廷又要建什么紫禁城,生生把他拉到北京城做工,从此就再也没回来!俺一个小女人,官府还要命似的来催缴皇粮。可怜见俺们家徒四壁,哪有余粮给它?结果地也被官府收了去……”赛儿回忆着凄惨往事,心中悲愤难当,声调也逐渐激昂起来:“俺又破了家,眼见着这些年官府横征暴敛,老百姓没活路,都去投白莲教,俺便也入了教。俺打小就跑江湖,练了一身武艺,又读过《玄娘圣母经》,一来二去,就被兄弟姊妹们推做头领。俺想着既然朝廷不把俺当人看,那俺也就不再当它的良民!索性就自托无生老母下凡转世,带着大家一起灭了这吃人的朝廷,建立新的千年福境,那时咱们老百姓就可以过安居乐业的好日子了!”说到这里,赛儿一双眸子紧盯着瞻基的脸,道:“你们朝廷总说俺们是邪教妖匪!可要不是你们不把俺们当人,俺们又怎么会走上这条路?说到底,俺们也都是被你们逼出来的!”

瞻基无言以对。赛儿的悲惨经历,实际上也是这些年山东百姓普遍的遭遇。早在疏浚会通河时,瞻基就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了山东的危机,并为此做出了一些努力,但最终仍没有阻止这场官逼民反的悲剧发生。想到这里,他顿时生出一丝愧疚之情,进而从内心衍生出一种深深的迷惑。

长期以来,朝廷中有相当多的大臣暗中对永乐连兴大举的做法都颇有微词,激进者甚至将这些举措与秦皇汉武穷尽民力滥行开拓相提并论,认为长此以往,必将使天下不堪重负。连瞻基最信任的师傅杨士奇,私下里也曾隐隐透露出这个意思,对此瞻基亦有所耳闻。不过尽管如此,瞻基大体上还是赞同皇爷爷的看法,认为朝廷诸般大举虽不亚于秦汉,但大明国力亦远盛于当年。两相抵消之下,即便效法秦皇汉武,也不至于重蹈二帝覆辙。也正是基于此认识,瞻基虽对民间疾苦有所察觉,但并未有太过在意,认为这虽有不妥,但还不至于对社稷产生威胁。但此次白莲教作乱,却在他的心头敲响了警钟。此时再听得赛儿叙述,瞻基突然意识到:皇爷爷会不会太过自信了?大明国力远胜秦汉自是不假,但再怎么繁荣昌盛,也终究是有限度的。瞻基粗略比较发现,这些年皇爷爷对国力的挥霍,其实已远超过当年的秦皇汉武许多;而这种过度的消耗,或许早已盖过了千年来海内财富的增长。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看似繁花似锦的永乐盛世,其实已经隐患滋生、危机重重了!思及于此,瞻基心中猛地一惊,额头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

“你在想什么?”赛儿不知道瞻基从自己的一番愤慨之言中联想到了朝廷这些年的治国之策。见他一副失魂落魄之态,赛儿不由奇怪地发问。

“啊!”瞻基这才回过神来。他当然不会跟赛儿道出自己内心所想,只一叹道:“听你所言,我不免凄然,亦不料民间已疾苦至此!”

“你天天在皇宫里吃香喝辣,哪晓得百姓们的苦处?”唐赛儿冷笑着讥讽。不过虽然语句间仍不善,但语气明显已舒缓许多,想来是瞻基略带自责的感慨打动了她。果不其然,赛儿接着便是一声轻叹,道:“其实你还是个不错的龙子凤孙。当年在修运河时,俺便看出你心里是有百姓的,比你那个只知道拿咱们草民做牛做马的爷爷要好得多!”

瞻基不愿在赛儿面前议论皇爷爷的过失,遂摆摆手道:“这些都不提了!还是说正事吧!此番我把你带来这里,其实是想给你指一条生路!毕竟咱们……”瞻基有些难为情地犹豫一下,旋又恢复从容道:“不管怎么说,咱们是有过缘分的,我不想你被抓去南京受凌迟之刑!”

“你指的生路是什么?”赛儿问。

瞻基小心斟酌言辞,道:“虽说你们是被逼无奈,但聚众作乱,毕竟是灭族的罪过,何况白莲教也是朝廷严令禁止的。现在你们根基已失,安丘、莒县等地部众亦被王师包围,全军覆没已是不可避免。事已至此,除了幡然悔悟,已别无选择!”

“你要我投降?”赛儿面露愤色。

“不是投降,是重做良民!”瞻基赶紧道,“皇爷爷已经下旨,蠲除山东今、后两年赋役各半,北京的工程也将完工,将来山东百姓的日子,肯定会比现在好过得多!刚才你也说了,百姓大都是被逼无奈才入教谋反。既然现在朝廷给了活路,那你们又何必要顽抗到底呢?何况而今局面,继续打下去,你们肯定是玉石俱焚!与其如此,还不如就此罢手,重做良民,如此对朝廷、对百姓都有好处!”讲完道理,瞻基终于道出自己的建议:“你是白莲教的头领,只要你愿意出面招各处白莲教兵马归顺,我便可向皇祖父求情,请他老人家放你一条生路!”

唐赛儿没有吱声。不过从表情可知,她已心有所动。瞻基也不再说话,他静静站着,等待唐赛儿的决定。

“我不相信!”良久,唐赛儿摇摇头,道,“当年修会通河时,你就说朝廷接下来会让百姓安生过日子。可不到两年,官府就把我家男人拉去了北京!”

瞻基脸一红,解释道:“这次和上次不一样。现在北京宫室已近竣工,往后再也不用征发百姓作工匠,所以这次是做得数的!”

瞻基这个解释从实情出发,赛儿听后想了一想,又道:“咱们犯下这么大的罪,朝廷真能既往不咎?”

“可以!”瞻基赶紧打保票道,“刚才你也说了,你手下部众大都是良民出身。活不下去才被迫落的草。其实皇爷爷对此也心里有数,他老人家蠲免赋役,就是希望他们能重新回家种地,所以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那我们这些领头的,朝廷也能免罪?”唐赛儿紧逼着又是一句。

瞻基这下犯了难。白莲军将士大多是受蛊惑的农民,对这些人朝廷当然可以宽宥;但是煽动并率领他们作乱的大小首领,大都是白莲教中的重要人物。白莲教与朝廷是生死仇敌,像他们这类头面人物,永乐当然不可能就此放过。哪怕就是瞻基本人,除了有旧情的唐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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