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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试问东流水-第76章

小说: 试问东流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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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慎思脸上已分不清什么是泪水,什么是雨水,心痛至无法言语,眼前一片模糊,绝望地摇着头。
  清洛被这真相惊呆,纵是之前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也没料到如斯残酷,半天才清醒过来,眼见他二人越来越是疯狂,心内焦虑,奔过去欲将他们分开,却被清南君猛地推了开来。
  “姑姑受尽凌辱,曲意逢迎,才从昏君魔掌下逃了出来,找到了你,正在此时,她却在琅州城外远远地看见了你的父亲。”清南君贴到萧慎思耳边说道:“姑姑既失清白,更心痛愧疚于兄嫂的惨死,她怎还有勇气去与你父亲重逢,她知昏君定会满世界搜寻你,纵是你到天朝生活,也绝不可让人知你是‘泪印’之人。于是便狠下决心给你下了‘封印咒’,从此,你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胸前泪印也消失不见。”
  “姑姑暗地给你父亲留书,说明一切,只是谎称自己已经中了剧毒,不久于人世,想寻一个地方独自死去。让你父亲把你带去天朝,并让他隐姓埋名,再也不要让人知道你的存在。她躲在暗处,亲眼见着你父亲将你接走,便赶到南疆郡王府寻找于我,却被昏君抢先一步,将我掳走。”
  “昏君为安抚南疆民众,谎称是琅州瑶民暴乱将郡王、王妃及长子杀害,并欲收回南疆辖权,却因母妃出身苗族,苗人不服,他无力平息民愤,遂假借将我收养,说待我长大后再回南疆承袭郡位。姑姑万般无奈,终漂泊他乡十八年,直至听到我讨伐昏君的消息这才回到青国。”
  萧慎思早已全身麻木,雨水淋湿了他的全身,却浇不灭他心头那一团痛苦之火。他只觉自己就要崩溃,就要坠入无底的深渊,电闪雷鸣间,他嘶嚎一声,跪落在泥水之中,头狠狠地撞上相思树干,却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疼痛。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世竟是如此,也未想过因为自己给这么多至亲带来如许灾难,他一生坦荡,只求无愧于心,却怎知遗忘的过去竟背负了这么沉重的罪孽。这是为什么呢?难道真是天意吗?只是为什么要由自己来承担,为什么要让自己的亲人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清洛呆立于一旁,知他此时心中是如何痛苦,纵是相劝,纵是相扶,也毫无意义。只能默默地立于一旁,看着他宣泄挣扎,任他用身体上的疼痛来麻醉心灵上的创伤。
  清南君却不肯放过他,凑到他身边冷笑着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枉我还对你思念了十八年!九岁那年你父亲想方设法告诉我父母是被昏君暗杀,我兄长还存活于世,叫我隐忍复仇。那时我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我听说你还在世,日夜盼着你来将我救出王宫,日夜思念着你,怎知这十八年来,你却从未想起过我!你说,你欠我父母的,欠我的这笔债,你要如何来还?你又要让我这个未来的青国君王如何处置你?!”
  他越说越是激动,揪起萧慎思来,右拳狠狠击出,萧慎思茫茫然倒于地上,躺于泥水之中,轻声道:“你将我杀了吧!你来将我杀了吧!”
  清洛伤心痛楚,扑上去欲将他扶起,却被他一手推了开来,眼见这兄弟二人处于崩溃的边缘,她忽然心头一跳,觉得有一些不对劲,院中闹得如此之凶,为何大哥的母亲会毫无反应?
  她猛然大叫:“不好!你们快来啊!”急步跃到西首厢房前,运力震开门闩,冲了进去。

  七一、落花愿随流水去

  萧慎思听得清洛呼声,猛然清醒,挣扎着爬起来,冲到房里,见清洛正从地上将一个全身都裹在青色长袍下的女子抱起,便踉跄着扑上去将她接了过来,却不敢望向她的面容和身子。
  十八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和触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但是此时,他只能紧紧地将她抱住,却不敢看她一眼。他感觉到长袍下母亲的身子轻若无物、瘦如枯枝,不由身形剧震,泪如雨下。
  清洛见他全身湿透,雨水沁在母亲的身上,忙劝道:“大哥,你先将伯母放到里面床上去,我去叫郡王赶快宣太医过来!”
  清南君却于此时慢慢地踱了进来,冷冷地道:“不用了!她只是习惯性昏厥,叫太医也没用,睡上一两个时辰就好了!不过她已快血尽人枯,只剩下一年的寿命了!”
  萧慎思将母亲紧紧的抱在怀里不肯放手,双眼紧闭,半天方嘶哑着问道:“要怎样才能救她?”
  “上月诏山,求巫神爷爷,解开你的‘封印咒’!”清南君踱到他面前森声道:“不过,这样一来你就得死!”
  清洛惊叫道:“为什么?!”
  “为什么?呵呵,小丫头,你问得很好笑啊,‘封印咒’一解,他便会重现泪印,便是要替庆氏雪冤,令龙氏蒙羞之人,我作为青国未来的君王,怎能令国本动摇,定要执行祖规,将他处死!”
  清洛只觉心火腾地燃起,愤道:“太荒唐了!谶言之说本就是无稽之谈,世上哪有为了一个印记,就将子孙后代莫名处死的道理。再说,大哥他是你的亲人,你怎能如此待他?!”
  “亲人?!我龙祈墨早就因为他,父母双亡,没有亲人了!”清南君猛然挥手,转向萧慎思狠狠说道:“你听着,一个月后,我会举行大典,登基为帝。”
  “登—基—为—帝?!”萧慎思半天才反应过来,睁开眼来问道。
  “不错!青国自开国以来,为了不与天朝争锋,自行避让,只称王,不称帝,但我就要打破成例,我龙祈墨要建立青帝国,要与天朝和燕国一争长短,要创立不朽帝业!”清南君越说越激动,盯着萧慎思道:“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考虑,是救你母亲还是留自己一命,待登基大典过后,你再答复于我。如果你要留自己一命,就带着姑姑回天朝去,和她度过最后的日子。如果你要救她,我便亲自送你上月诏山,只是封咒解后,你不得逃走,需得随我回王都来,任我处置。”
  不待萧慎思回答,他转身向屋外走去,走到门口稍稍犹豫,道:“小丫头,我已信守承诺,早传书给雅姑姑,请她宽限时日,小康暂时无忧,你一个月后再随我去月诏山救他吧!”说着出门而去。
  暴风雨渐歇,檐下的滴水声由急转缓,似由震天的鼓声转为轻缓的琵琶鸣奏,但听在清洛耳中却如那夜爹娘惨死时刮起的劲风,彻骨的疼痛再度涌起,只是这一次自己却必须坚强,绝不能掉下一滴泪水。
  她收拾心情,从如木头人一般的萧慎思怀中抱过思月郡主,将她放于内室床上,替她将被萧慎思身上泥水沁湿弄脏的衣衫换下,换上干净的长袍,眼见她身躯瘦弱干瘪,四肢皮肤黑如焦炭,仅余面部和颈部尚保完好,虽苍老憔悴,也可隐见她昔日清丽风采,想起她经历的种种惨痛,伤心难过,强自撑着不让萧慎思听见自己的呜咽声,替她盖上一袭月绸披风,轻轻步到萧慎思身前。
  萧慎思呆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要做些什么。见他全身上下散发着绝望和痛楚,清洛跪于他身边,轻轻将他搂入怀中,却默不作声,只希望自己能带给他一丝生的希望和一缕如母亲般温柔的慰藉。
  当檐下雨声全歇,窗外暮色渐深,室内传来一声轻轻的呻吟,顿如暮鼓钟音,萧慎思猛然跃起,冲到内室床前,见母亲正睁开眼挣扎着坐起来,这时他才敢慢慢看向她的面容。
  那是一张清丽中带着苍桑的面容,那是一双看透世情、充满慈爱的眼睛,那是饱含怜惜和疼爱的眼神,萧慎思终缓缓跪于床前,喉头哽咽,半刻后方嘶声唤道:“母亲!”
  这一声‘母亲’唤出,便如跨越了万水千山,便如经历了一生一世,便如尝尽了悲欢离合,悲伤袭来,他猛地伏上床沿,失声痛哭。
  痛哭声中,一声叹息响起,母亲瘦弱无力的手抚上他的头顶,温柔的声音响起:“思儿,别哭了!母亲能见到你,不知有多高兴,快别哭了!”
  萧慎思自幼一直认为自己父母早亡,由恩师教养,恩师虽对自己情同再造,但却要求严苛,从小时刻接受着严酷的训练和打磨。何曾领会过这种如海深如丝柔的母爱,更想起她为自己所受的非人折磨,悲从中来,这泪水又怎能止住?
  清洛立于外室,听着室内大哥痛哭之声,听着他母亲温柔的劝慰之声,轻轻地走了进去。她跪下来给思月郡主磕了一个头,又扶住萧慎思左手劝道:“大哥,伯母身子虚弱,受不得刺激,你得为她着想才是。”萧慎思听得她劝,心忧母亲身子,哭声渐止。
  思月郡主曾听清南君提起过清洛之事,知她是儿子的结义妹子,此时见两人情形,心内明了,欣慰笑道:“看来母亲的几十句话都抵不上你妹子的一句话啊。”
  清洛顿时面上飞红,低下头去。萧慎思悲思刚止,听得母亲如此说,也是默然不语。
  这半日对他来说,便如在炼狱中翻滚煎熬,直至此刻,跪于母亲身前,又得清洛在旁慰藉相劝,方慢慢平定下来。他自幼被训练得心志坚毅,只因先前所闻真相太过残酷才陷入疯狂之中,但他终非软弱之人,悲痛过后便知救回母亲才是当务之急,他默然片刻,磕下头去:“母亲,今生今世,请您不要再丢下思儿。”
  思月郡主和清洛同时明他心意,清洛无奈地叹了口气,思月郡主急道:“不,思儿,你不能上月诏山,不能去见巫神,母亲就是死,也不能让你这样做!”
  “不!母亲,月诏山我是一定要上,封印咒一定要解,欠小墨的我也一定要还,他要怎么处置我我都不在乎,只求母亲不要再离开我,思儿长这么大,未曾报答您的恩情,请您成全思儿吧!”
  清洛望向他紧抿的双唇,望向思月郡主无奈的眼神,心中一痛,不愿再打扰他们母子,轻磕了一个头,悄悄地走出房去。
  呆立于屋檐下,看着院中湿润的泥土,看着相思树上道道剑痕,她既无奈又伤心,她深知大哥为人,听清南君所讲,便知他一定会上月诏山,也知他一定会任清南君处置,纵是粉身碎骨他也会这样做,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挡于他。这个死结如何打开呢?
  天色渐黑,王宫中烛光渐盛。不知不觉中清洛走到了光贤殿门口,眼见殿内灯火通明,远远可以看见清南君正与大臣们在商议政事,她不由犹豫起来,殿门值守的侍卫原本是清南君的亲兵,认得她,上前行礼问道:“李小姐,可要通传?”
  清洛低头想了一阵,终轻轻地摇了摇头,转身欲回紫音宫。却突然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她忙向旁躲闪,抬起头来,欲开口致歉,见清南君正眯着凤眼,嘴角隐有笑意,眼中却又含着一丝愤恨,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清洛见他眼睛还是高高肿起,心中一酸,低下头去轻声道:“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施了一礼向西走去。
  “你找我什么事?”清南君却迅速拦在了她面前。
  清洛想了一阵,知他现在心情刚刚平复,又本是性情激烈之人,终觉难以开口,再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我还是先告退了!”
  清南君却将她衣袖拉住,盯着她道:“既然来了,就进去说话!”清洛想到有求于他,便低头随他进了光贤殿。
  光贤殿中还有十几名文臣武将,见清南君猛地奔了出去,片刻后带了清洛进来,除了靳然,其余人皆是面露讶色,但一想到这个未来的国君生性风流,放纵不羁,便也迅速恢复了正常。
  清洛立于大殿一角,看着清南君与众臣商议平定国内局势,执掌军政事务,推行新政,登基称帝等诸项事宜,觉他明伐善断,果敢狠决,同时政见清晰,目标明确,处事妥当,驭下极严,似与平日那个妖邪不羁的清南君大为不同,忽然间想起大哥和二哥来,她将三人性格为人细细比较,细细回味,一时低头想得有些入神,连朝臣们什么时候退出大殿的都不知晓。
  直至看到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在眼前立定,她才惊醒过来,清南君笑道:“想什么事想得这么入神?我叫了你好几遍,你都没反应。”
  清洛面上一红,总不能坦言自己正在将他三人细想比较,轻声唤道:“郡王。”猛然想起这称呼已不再合适,但一时又不知怎么称呼他好,便又发起呆来。
  清南君似是知她所想,忽然一阵冲动,贴近清洛面容柔声道:“以后没人时,你可以直接唤我的名字。祈—墨!”
  清洛心跳不已,知他心意,忙退后几步,单膝跪地。清南君心一痛,冷哼一声,袍袖一拂,转身道:“既然你把我当成青国的皇帝来对待,那么好吧,你有什么事,奏上来吧!”
  见他恼怒,清洛也不知如何开口,殿内流动着一股沉闷的气息。
  沉默良久,清南君悄悄转过身来,见她纤细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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