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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新宋-十字-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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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元凤冷笑道:「他假惺惺推辞一次,皇上自然要再授一次,然后他勉为其难,就成为龙图阁直学士——大宋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龙图阁直学士!」
「履善不可胡说!」吕惠卿脸一沉,厉声喝止。
邓绾瞅这模样,便知道吕惠卿有不信任之意,他淡然一笑,道:「吉甫朝不保夕,却不肯信任我么?」
吕惠卿嘿嘿一笑,说道:「文约何出此言?」
「王元泽遣人阴往福建,在朝堂上屡沮吉甫之意,你且看看这是何物——」邓绾一面说,一面从袖中抽出一张《皇宋新义报》,递给吕惠卿,「连续七期,都说的一件事,限制官员名田,重新清量土地——项庄之意,吉甫当真不知道?」
吕惠卿看也不看,把报纸丢到一边,冷笑道:「此事也是区区的主张。」
「那么这件事呢?」邓绾又抽出一张纸,递给吕惠卿,淡然道:「这上面写着吉甫之贤弟升卿大人收受贿赂、强买民田、陷人死罪等十三事……」
吕惠卿接过纸来,略略一看,铁青着脸,勃然怒道:「全是血口喷人!」
「虽然是无稽之谈,却也未必不能蛊惑人心。何况这是区区在谏院某位大人家无意中看到的底稿……」邓绾缓缓说道。
吕惠卿站起身来,背着手看了看外头,沉吟半晌,说道:「大丈夫做事,只求心之所安。何况今上圣明,必不至于受小人蒙骗。」
陈元凤着急地站起来,红着脸说道:「恩师,真的要我为鱼肉么?人家已经步步进逼了!
「如今王韶大捷,朝廷论功行赏,王元泽不可一世,一旦父为宰相子为学士,盛极之时,便是他下手之日了。如今却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
吕惠卿的瞳孔骤然缩小,却一直背着手望着外头,并没有回头。
陈元凤继续说道:「……前几日我无意中听智缘和尚说,他曾给王元泽诊脉,说王丞相此子,风骨竦秀,是非常之人,可惜却有心疾。
「学生去大相国寺听说书的说《三分》,有说书的讲到孔明三气周瑜,虽是村言野语,学生却寻思,王元泽或者竟是和周郎一个毛病。因此天不假年……」
邓绾也笑道:「因此履善和我,便想出一个主意来……」
吕惠卿听他二人陈说,不禁冷笑道:「文约如此热心,想必绝非无因吧?」
「吉甫果然通达,犬子释褐已久,仕途艰难,若得吉甫提携,授一大郡,余愿足矣。」
差不多与此同时,崇政殿内。
石越组建船队的想法,并没有受到政事堂和枢密院太大的阻力。争议的焦点,倒是派谁去节制那支船队。
一方面,石越既然说要经商,那么任谁都知道利益极大,是一个肥差。
另一方面,这支船队肯定要出海,那远离中华,渡过凶险的大海,和蛮夷之人打交道,在大部分官员看来,简直是比被贬到崖州还要惨。
权衡利害,倒是害更甚一些,这个节制使臣,反倒成了烫手的山芋。但是如果说不派人去节制,让石越放手施为,却没有人敢开这个例。
最后冯京想出来一个万全之策,就是从今年武举中进士及第七人中,挑一个自愿前往的,提升一级,加西头供奉官,持节节制船队。
处理了这件事情后,韩绛上前欠身说道:「陛下,王韶既已取得大胜,朝廷又加其左谏议大夫、端明殿学士,就当召其回朝,参加庆功大典。其军可由总管高遵裕,河州知州景思立节制。」
他话音刚落,吴充等人纷纷附议:「本朝之法,不可使将领久统大军,五代殷鉴不远,韩相公所言极是。」
王安石心中虽然不愿意,但他本是荐王韶之人,此时独存异议,岂不要让人怀疑他有异心?当下也只得勉强附议。
群臣纷纷要求召回王韶,恰巧王雱、吕惠卿都不在殿中,而王安石却要避嫌疑,赵顼此时早已把石越临走之前「玛尔戬未擒,不可召回王韶」的诫言,扔到了九霄云外。
而王安石心中,也不自禁地苦笑,想起石越临去前和自己说的话,也只有摇头暗道「惭愧」而已。
第二天吕惠卿刚刚入朝,便得知朝廷已下旨意召回王韶,他立时大惊失色,连连跺脚直呼:「失策!真是失策!」
赵顼却不以为然地笑道:「玛尔戬已不足虑,召回领军大将,是祖宗制将之法,卿何谓失策?」
「陛下,臣料玛尔戬虽败,然而高遵裕不过禄禄无能之辈,景思立更非其敌手,王韶召回,李宪又在朝中,只恐王韶未到京师,西北败讯已经先到。」吕惠卿虽然知道高遵裕是高太后家人,此时却丝毫不留情面。
「卿不必多虑,石越数月之前,已有此虑,不过朕与诸位丞相,都以为无事。」赵顼依然没有放在心上,笑道,「且说说封赏之事,朕欲加王雱龙图阁直学士,王雱却道不敢奉诏。卿意如何?」
吕惠卿微微一笑,从容说道:「臣以为加龙图阁直学士,是恩宠太过了。王元泽受丞相家教,深知谦退恭让之道,断然不敢接受,莫若就拜龙图阁待制。」
赵顼诧异地望了吕惠卿一眼,说道:「王元泽于西北军事,是最先立策者,又有参赞之功,自古以来,军功最重,龙图阁直学士,朕以为并不太过。」
吕惠卿淡然一笑,欠身答道:「陛下所言极是,不过一来丞相家教,臣料元泽不敢拜受,二来元泽毕竟未曾亲历军功,若以功劳而论,元泽于国家建树似乎不及石越,石越为宝文阁直学士,等而下之,元泽为龙图阁待制,也是实至名归。」
「卿所言亦有理。如此,便改授王雱龙图阁待制。」赵顼想了一想,终于也觉得王雱之功劳,的确比不上石越。
赵顼和吕惠卿都料不到,当天的对答,被侍立在一旁的李向安不动声色地透露给张若水,张若水又一句不改地告诉了王雱。
可怜这几日一直卧病在床的王雱,本以为自己终于超过了石越,拔到先筹,结果吕惠卿一席话,由龙图阁直学士连降三级,变成了龙图阁待制。更可恨的是,「仅仅」授龙图阁待制的理由,是他的功劳不及石越。
「福建子,真是可恶!」王雱恨声骂道,一时又气又恨,血气上涌,几乎晕去。
张琥也忍不住在旁边恨声骂道:「福建子,真是小人!早知就当趁早除去,今日如此忘恩负义,他有今天,也不想想是靠了谁?」
二人正在切齿大骂,王雱冷眼看到外面人影晃动,厉声喝道:「何人在外面?」
一个家人探进头来,恭声说道:「公子,邕州知州萧注来给公子探病。」
「是萧注呀,」王雱略微松弛了一点,说道:「请他进来吧。」萧注与王雱一向交好,此时因为来京叙职,也常在王雱门下走动。
这几日他在京师,见到王韶开拓熙河,立下好大功劳,王韶自己晋封端明殿大学士,几个儿子都受封赏,当真是备极荣耀,回京之后,只怕是做枢密使如拾芥,萧注在心里头,已经是羡慕得几个晚上睡不着觉了。
这时他见了王雱,略略问了几句病情,便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交趾之事:「交趾自从黎桓篡国,丁氏一脉便绝了,朝廷没有兴兵征讨,只封黎桓为交趾郡王,以为安抚之意。
「黎桓死后,交趾国内几度夺位,李公蕴又夺黎氏之位,传到今日,是李干德在位,今上封为南平郡王。却不知交趾虽奉朝贡,实包祸心久矣,当日侬智高之叛,便曾连结交趾,是前鉴不久。
「不久前交趾为占城所败,其军队已不满万人,数日之内,便可平定。若今日不取,必为后忧,悔之无及!」张琥见他滔滔不绝,丝毫不顾王雱的病情,心中颇为不耐烦,正欲用言语堵住他的话头。
不料王雱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颇有兴趣地问道:「当年狄青将军平定侬智高之乱,萧大人颇立功劳,又久在南边,想来是颇知情弊的。交趾之众,果真不满万人?」
萧注见王雱有了兴趣,他知道王韶平定熙河,王雱正是主要的倡议者,立时情绪高昂,慨然道:「那是自然,谍报皆如此说。南交趾,跳梁小丑而已,天朝大军一出,弹指可平。」
王雱听萧注如此有把握,虽是病体,却也不由得精神一振,转过脸来对张琥一笑,咬牙说道:「若是再平了南交趾,看福建子还能说我功劳不及石越否!」
第三章 第一步
冬天的运河两岸,显得格外萧索。
几只寒鸦飞过天空,「哇哇哇」的叫声划破了冰冷的空气,让人越发地觉得天气的寒冷。
离开汴京,一路都是取水道往杭州,坐船已坐得让人腻味了。不过自己的未来,大部分时间是笃定要在船上度过了吧?
薛奕自嘲地想道。
现在他已经开始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要求来杭州担任这个「西头供奉官、节制杭州市舶司水军事」了,也许是因为这支军队,与那个叫「石越」的年轻人有关吧。
总之,薛奕成了七名武进士及第中,唯一一个愿意来指挥这支陌生的水军的人。
那支水军,现在应当还不存在。不过既然与石越有关,一定会很有意思就是了。
薛奕一路之上,都在胡思乱想着,关于那支甚至不能称为「水师」的船队。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完全改变了他生命的轨迹。
如果按照石越所来的那个时空的历史,他应当是熙宁九年的武状元,几年后英勇地战死在与西夏交锋的战场。
但是现在,他的生命已经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公子,马上就快要到余杭了。」书僮薛戟轻声地提醒着,他的脸已经被朔风吹得通红。
「嗯?」薛奕随口应道,不解地望了薛戟一眼。
「船家说,刚刚泊岸的时候,听一条余杭来的船上人讲,昨天在余杭看到石学士的仪仗。」
「哦?」薛奕点点头,想了一下,高声向船家喊道:「船家,你过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船家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听到薛奕叫唤,连忙答应了过来,道:「官人,不知有何吩咐?」
「你说石大人在余杭?你可知石大人在余杭做什么?」
船家憨厚地一笑,回道:「那怎能不知道呢。石学士来杭州后,为了咱们一州的百姓,卖掉了盐引、茶引,还有几个盐场,当时全杭州的老爷们、员外们全去了……」
石越拍卖盐场的事情,薛奕在汴京早已知道,这时他听到船家答非所问,又翻出来讲一遍,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笑骂道:「我问你石大人在余杭做什么事,你扯这么远做甚?」
「官人有所不知,这原是一件事。」船家嘿嘿一笑,不急不慢地回道。
薛奕苦笑一下,摇摇头,说道:「那你就继续说吧。」
「是,官人。石学士卖掉这些子东西后,便说是有了粮食和钱,于是一面在各地分发稻种,一面开沟渠,今年冬天前好不容易有一熟,全是石学士的功劳,要不然我们百姓可就苦了……」薛奕原料不到这个船家啰嗦到这个地步,这时又不好发作,只好勉强听他述说石越的政绩,「……后来石学士又下了令,说靠那一熟的收成,百姓就是只吃个半饱,也等不到明年收获。
「于是石学士叫来各地耕种三十年以上的老农,还有几个懂治水的和尚,商量办法,最后说要是疏浚了盐桥河和茅山河,再从浙江上游石门,开一条二十多里的运河连通钱塘江,就能让我们杭州从此没有水害,只有水利。
「这件事对百姓有好处,迟早要做,不如现在做,让百姓去那里做工、管饭,还能发点粮食回去给老婆、孩子吃。」
薛奕听他事情倒是说得明白,就是答非所问,不得要领,又忍不住好笑,说道:「船家,那钱塘江在南边,关余杭何事?」
「官人莫急,且听我说完。那富阳、钱塘一带的人,都可以做这件事,现在还在忙乎;此外几县的人,石学士便让各县的父母官召一批人去圩田,召一批人去修路,州内各县官道重修一下,该建桥的建桥,往北连到湖州,往南连到明州。还有一些人,就许去盐场帮工煮盐。」
薛奕笑道:「这倒是德政,强过一味地赈灾。不过要组织如此多人做事不出乱子,却也极难。」
「旁人自然难,石学士是星宿下凡,那便不难了。」船家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气。
薛奕知道这些事和他也扯不清,便也不分辩,只笑道:「依船家你的意思,是说石学士在余杭巡视修官道、圩田这些事?」
「官人猜得不错。不过听说昨日在余杭,今日便不一定了。我听往来的人说,石学士这几个月来,每个月只有初一、十五各在杭州住五天,处理公事,别的时候都在各县巡视。」
薛奕掐指一算,回首对薛戟笑道:「既然是初一、十五各有五天在杭州,那么就好办了,只须到时候赶到杭州便可。我看连余杭也不必停,一路顺流而下,在杭州守株待兔便好。」
那船家说的果然不假,薛奕十三日到杭州之时,石越并不在杭州。
他对政治民生并无兴趣,虽然出身世家,却也不太喜欢交际应酬,于是也不住驿馆,反倒是自己找了家客栈,和薛戟一起住下。
薛奕心里算计:石越既要造战船,想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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