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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锦衣夜行-第38章

小说: 锦衣夜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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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姓书生诧然道:“赌什么?”
  纪姓书生道:“我来想办法,抓出那强掳民女的奸人来,若果证实他与县太爷有所勾结……”
  高姓书生追问道:“那便怎样?”
  纪姓书生道:“你便站在街头,大呼三声:‘人性本善,狗屁不通’如何?”
  高姓书生倏然变色,‘人性本善’可是亚圣孟子说的,身为儒家弟子,又是县学诸生,他岂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纪姓书生见他迟疑,不禁仰天大笑:“哈哈,你不用说了,你的迟疑,已经证明‘人性本善、狗屁不通’啦,哈哈哈……”
  高姓书生胀红着脸,咬一咬牙,正要接受他的赌注,坐在墙角的彭梓祺忍不住问道:“看你如此笃定,莫非你有办法?”
  纪、高二人聊得兴起,此时又非饭时,而夏浔和彭梓祺又是先住了店,从后门进来的,一进门就坐在了墙角,两人竟未注意,这时听到有人说话,方才悟到自己二人说话有些肆无忌惮,待仔细一看,他们马上认出这两人就是制住三个泼皮、救下唐婆婆的杨、彭二人,不由又惊又喜。
  方才许多人到衙门口围观,这两位书生也曾跟去,是以认得他们模样,二人连忙离开座位,高姓书生遥遥一揖,说道:“原来是仗义救人的杨公子、彭公子,失礼失礼。”
  纪姓书生则豪爽的多,大笑起身道:“相逢即是有缘,两位兄台还请移座,咱们共谋一醉如何?”
  他这一说,高姓书生忙也出言相请,夏浔盛情难却,彭梓祺更想知道纪姓书生是否有比夏浔更高明的好主意,二人便移了酒菜过去,两桌人并坐一桌,相互揖礼,通报身份。
  原来这纪姓书生叫纪纲,高姓书生叫高贤宁,都是临邑人氏,两人曾同是县学的诸生,交情深厚。纪纲被县学开除后,两人的交情并没有因此断了,后来高贤宁想离开家乡游学一番,一则好友情深,不忍相离,二来这纪纲自幼习武,一身拳脚功夫极为了得,有他相伴,路上也安全,于是便约他同行。
  二人在山东各州府县游学访问,昨日逛到了蒲台县,被大雨留客,今早恰好看见夏浔和彭梓祺护着那唐婆婆去县衙,二人闲来无事,跟了去把整个过程都看在眼里。
  夏浔隐约记得以前看武侠小说,似乎明朝初年有个锦衣卫指挥使就叫纪纲,可这名字实在普通,天下同名同姓者比比皆是,夏浔只知那位纪指挥使十分霸道威风,却并不了解他的生平,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秀才能和那个权倾天下的纪纲有什么关联,因此虽觉姓名熟悉,却也没有多想。
  彼此通报姓名,一俟落座,彭梓祺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纪兄,你有什么好办法,能捉住那歹人?”
  “这个……”纪纲有些犹豫。
  彭梓祺道:“不瞒纪兄,我们也恨那歹人实在猖狂,方才正在商议办法,如果纪兄有好办法,说不定咱们可以联起手来,为地方除此一害。”
  她轻轻一拍掌中刀,傲然道:“论学识,小弟不及各位,可若论武功,小弟自信可以助一臂力。”
  纪纲略一沉吟,爽快地道:“方才我的确想了个法子,只是要做起来,还有许多难处。”
  彭梓祺忙道:“纪兄请讲,我们一起商量一下。”
  纪纲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那歹人强掳民女,十之八九,是谋其色。既然如此,要引他入彀,就须投其所好,攻击短处。我的意思,可往其他府县,使重金聘一位青楼中才貌双全的姑娘,扮作投亲靠友的村姑,到这蒲台县里招摇过市,那歹人只要见了,自然生了邪念,只要他一出手……”
  彭梓祺吃了一惊:“怎么他的法子与杨文轩一个模样?”
  彭梓祺定了定神,说道:“此事十分凶险,那姑娘岂肯答应?”
  纪纲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况且,此事如此重大,岂可实言相告之?”
  彭梓祺有些不悦地道:“这样的话,不就是利用她了?万一有个闪失……”
  纪纲不以为然地道:“彭兄弟,婆婆妈妈,如何做得大事?那样的女子,做的本就是皮肉生意,有个闪失……呵呵,她又能失了甚么东西?”
  夏浔缓缓开口道:“引蛇出动容易,如何捉贼捉赃?”
  纪纲微笑道:“杨兄所虑甚是,所以欲行此计,最最紧要处不是引蛇出洞,而是如何拿贼擒赃。故而,若行此计的话,我须先赶去青州核桃园见一个人,得此人相助,这一计方才可行。”
  夏浔纳罕地道:“青州核桃园?那里有什么了得的人物?”
  纪纲笑道:“啊,我倒忘了,杨兄和彭兄就是青州人呀,呵呵,你们可曾听说过核桃园崔家么?”
  夏浔隐约觉着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还没等他想起来,彭梓祺已“啊”地一声轻呼,失声道:“青州核桃园崔家,我知道了,纪兄说的想必是崔迪崔老太公家?”
  纪纲道:“正是,原来彭兄弟也听说过崔家。纪某与崔家有些亲戚关系,崔家这一辈儿长房长子崔元烈,那是纪某的远房表弟。”
  “崔元烈?”
  这一下夏浔也想起来了,崔元烈可不就是那日街头骑驴,与朱家少爷撞车,后来又与朱家小姐情投意合、眉来眼去的那个少年书生吗,他还曾邀请那崔元烈过府拜访,这才几天的功夫他就离开青州了,也不知崔元烈有没有去过。
  纪纲道:“这山东地面上,权势最大的三家,是齐王、鲁王和孔圣人家,再接下来,就是核桃园崔家了。”
  夏浔暗吃一惊,有些不敢置信。记得那崔元烈曾向他介绍过自家的身世,似乎他的爹爹只是个没有功名的乡绅地主,爷爷也只做过八品的府学教谕,哪有什么权势了?
  纪纲道:“崔太公这辈子最高只做过八品的府学教谕,官儿的确不大,可是崔太公就算见到了三公六卿当朝一品,那也是平起平坐的人物,这位老太公,手里头可有当今皇上亲手所赐的白金文绮龙头拐杖,皇上下过特旨,崔老太公出入着一品服色,享一品仪仗,只是这位老太公一向谨慎自省,从不仗势炫耀,所以知者不多。”
  夏浔动容道:“这位崔老太爷到底什么身份,竟蒙皇上如此恩宠?”
  纪纲笑道:“倒也没有甚么,只是当今皇上昔年还做放牛娃儿的时候,曾经流落到山东地面,当时就是在青州府核桃园给崔家放牛,那时候崔老太公还是崔家的小少爷,他对皇上非常友好,从无打骂,还时常揣些吃食周济皇上,后来皇上坐了天下,知恩图报,对崔家的封赏自然极重了。”
  纪纲不无艳羡地说完,又道:“纪某与这位远房表弟只打过一两回交道,却知他为人素来耿直,若他知道此地发生的事情,必肯相助的。我这表弟是崔老太公的心头肉、命根子,只要他肯相助,必能请动老太公的龙头拐杖,有此物在身,蒲台知县纵然受了那歹人再多好处,也不敢公然偏袒,事情一旦张扬开来,他也就保不得那人了。”
  彭梓祺蹙起眉头道:“这个办法自然是妥当的,可是先去其他州府择一女子、再往青州去请崔公子,来来回回,也不知需要几日功夫,待那歹人被捉,恐怕唐家小娘子早已经……”
  纪纲淡淡地道:“身居险境,图谋大事,自然要谋而后动,务求一击必中,我们能除一害,避免再有人为其所害,已是功德无量。至于那位唐家娘子,明知救不得,怎求尽善尽美?”
  夏浔瞟了他一眼,心道:“谋者无心,是个狠角色!”
  彭梓祺不忿地道:“女儿家名节是何等样大事?岂可如此轻描淡写,但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该袖手旁观的。再说,若让一不知真相的女子牵连进来,纵然是个青楼女子,手段也不光明。这样吧,诱引歹人现身的人,我来想办法。青州那边却须纪兄马上着手了,咱们能多抢一天时间也是好的。”
  纪纲诧异地道:“彭兄弟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彭梓祺红着脸蛋道:“我……我男扮女装,不行么?”
  纪纲和高贤宁齐刷刷地看向彭梓祺,弯弯的眉,大大的眼,直直的鼻梁,小巧的嘴巴,白嫩的皮肤,比女孩子还要精致,还要可人,这时羞晕满晕,婉若两瓣桃花,这样的美貌少年要是换上女装……
  “行!当然行!”纪纲和高贤宁立即点头如捣蒜。
  夏浔摸了摸鼻子,慢吞吞地道:“青州核桃园,也不必去了,高兄纪兄若肯相助,在这蒲台县里,咱们就能借来足够的力量以抗知县,如此……咱们是不是可以马上执行钓鱼大计了呢?”
  第039章 八仙过海
  “太白居酒家”是蒲台县最大的一家酒楼,坐落在蒲台县东城最繁华的街市上,高达三层的大酒楼,气派恢宏。蒲台县城墙高有三丈三,站在“太白居”顶楼上却可以把城外的山水景色一览无余,可见这幢楼是如何的高大宏伟。
  太白居酒楼场面大、气派大、菜肴口味好,价钱又公道,每日里来来往往的食客川流不息,座无虚席,生意红火的很。太白居酒楼的东主叫林羽七,今年刚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前年冬天,太白居的老东家林老爷子哮喘病发作,一口痰火堵住了喉咙,救治不及,就此驾鹤西去,林羽七便接掌了家业,林老爷子是个做事低调的人,而林羽七不同,他年轻,年轻人总是志向更高,也更有想法,自从他接掌了太白居酒楼,在他的经营之下,太白居的生意更加红火,林家的声名地位在蒲台县也越来越高,称得上有字号的大爷了。
  林家的宅子就在太白居酒楼的后进院落里,不过另外开的有门。整个建筑横跨两条大街,左大街就是太白居酒楼的门脸入口,右大街朱门白墙、双狮踞坐,就是林家人出入的门户。
  夏浔和纪纲等人正在客栈自带的小酒店里商议大事的时候,唐姚举让王宏光和杨彩抬着,罗历头前带路,已来到了林府门前,罗历回头看了一眼,唐姚举向他点点头,咬着牙在门板上坐了起来,罗历叹一口气,举步升阶,扣响了门上的铜环。
  “谁呀?”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门缝,一个家人探出头来看了看他们,懒洋洋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罗历沉声道:“我们要见你们老掌柜的。”
  那家丁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说道:“找错人了,这里没有什么老掌柜的。”说着伸手就要关门。
  “慢!”罗历一把撑住门户,那手臂铁铸的一般,家丁竟没推动,不由变色道:“怎么着,上我们林家来找是非?老子只要一声吼,就能唤出十几条壮汉,外加七八条恶狗,就凭你们仨儿够噻牙缝的么?哼!”
  唐姚举忍痛道:“罗历,不要多说废话,报堂口。”
  罗历忍了忍怒气,漫声道:“淤泥源自混沌启。”
  那家丁一怔,下意识地应道:“白莲一现盛世举。”
  罗历打了个手势,那家丁神色一缓,问道:“兄弟自何处来?”
  “淮西。”
  家丁脸色微微一变道:“白莲开处千万朵,不知生就哪一枝?”
  两人一边说着,手上也不断地变幻着手势,仿佛密宗僧人在练大手印一道,罗历手结莲花,沉声说道:“在家不敢言父名,出外不敢言师姓,既然兄弟问起,不敢有所隐晦,敝掌教姓唐。”
  那家丁又看看他们,把大门打开,向里面急急一招手,王宏光和杨彩便抬着唐姚举闪进了院去,待罗历也闪进大门,那家丁又警觉地往门外看看,赶紧掩上了房门。
  
  “唐某见过林老掌柜!”
  一见林羽七从后堂走出来,唐姚举便勉强站起,颤巍巍地拱手见礼。
  林羽七并不老,但“老掌柜”并不是指他的年纪,而是北派明教中对堂口老大的称呼,南派明教则称堂口老大为掌教。白莲教分支众多,还有些教派称首领为“祖师”、“师父”、“大师兄”、“掌教元帅”等等,不一而足,而南北明教则是白莲教中最大的两个支派。
  林羽七连忙抢步上前把他扶起,惊疑不定地道:“唐掌教莫要多礼,你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唐姚举重重叹了口气,黯然道:“一言难尽,兄弟此来,是来向老掌柜求助的。”
  林羽七连忙扶他到椅边,扯过另外几张椅上的软垫,都垫在一起让他坐下,说道:“唐兄别急,大家一脉所传,同气连枝,如有用得到兄弟的地方,唐兄只管开口。”
  唐姚举便把自己外出做买卖,雨夜有人登门,假托家中有人生产,诱走了他的娘子,县太爷处断不公,他击鼓鸣冤反被痛打四十大棍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老掌柜的,这歹人分明就是蒲台县中人,可兄弟两眼茫茫,无处寻他,拙荆自昨夜被掳走,迄今全无消息,兄弟五内俱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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