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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开国功贼-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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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不能让她跟战兵们走在一道,万一官军追杀上来,大当家是先指挥弟兄,还是先照顾自己的女人?”二当家薛颂说话最为坦率,直接点出了让弟兄们耿耿于怀的问题所在。
  张金称向已经远远抛在身后的运河回了下头,满脸得意,“要是官军追过来,你们放心,我肯定把她赶到旁边去!大伙别太着急,官军怎么可能有机会追上来?”
  薛颂、杜疤瘌、王麻子等人无可奈何地摇头,却谁也反驳不了张金称的推断。已经离开馆陶整整两天两夜了,爬上到高坡上向东望,依旧可以看到远处的浓烟。三天前那场大火,即便没能将官军活活烧死,至少也烧断了他们的道路。等到火焰完全熄灭,带兵的将领鼓起勇气穿过火场赶到馆陶,估计弟兄们已经进了巨鹿泽。
  进入巨鹿泽后,就是张家军的天下。那地方水网纵横,遍地都是看不见的陷阱。没有知根知底的人带路,闯入者即便不陷入泥潭中活活憋死,也会迷失在芦苇丛中,绕来绕去把自己绕晕。
  想清楚了这一点,众寨主也就没法再劝张金称不要过于沉迷于美色了。说起来大当家也挺可怜的,年青青就丧了偶,唯一的儿子又送到塞外去避乱。平素总是孤零零,身边的女人没一个称心如意。眼下好不容易抢回来一个合适的,过度宠爱几分不算大毛病。反正他那个人喜欢什么都是三天半新鲜,待新鲜劲儿一过去,很快便会恢复正常!
  尽管如此,依旧有很多人看柳氏不顺眼。除了杜鹃这些在本来就属于巨鹿泽的女人,其他外来的娘们,无论长得好看难看,刚开头几天哪个吓得哭鼻子抹泪儿,见了人就抱着肩膀缩卷成一团?可柳氏脸上却没有半点忧伤,半点畏惧。她不怕任何人,包括面相最为凶恶的王麻子和杜疤瘌。偶尔队伍中发现某些有趣的事情,她甚至还从车厢中探出半个身子来,和喽啰们一道哈哈大笑。
  事务反常即为妖。见惯了一张张受惊了小鸡般的面孔,再猛然见到一只满脸不在乎的狐狸,即便是豺狼也会被吓得发一下愣。而这只狐狸显然是只非常狡猾,非常有亲和力的狐狸,到了出发的第三天,大当家张金称身边的亲卫几乎个个都被她捉弄过,并且几乎个个看向她的目光都充满了渴望。仿佛那些曾经令人难堪的玩笑没构成任何伤害,反而让经历过的人心里软软的,巴不得再被捉弄一次。
  “狐狸精!”到了第四天上午停下来用餐的时候,连素来不愿意管闲事的七当家杜鹃也看不过眼了。拎着皮鞭来到后营,准备教一教女人巨鹿泽中的规矩。张金称闻讯后,吓得将刚刚烤熟的鸡腿都丢在了地上,撒腿就向马车跟前跑。其他几个寨主心中暗自高兴,纷纷跟过来看热闹。
  谁也没料到,等大伙赶到现场,看到的不是玉面罗刹发飙,狐狸精被抽得满地乱滚的悲惨场面。而是两个女人手拉着手坐在火堆旁,亲姐妹般交头接耳。曾经让巨鹿泽中很多登徒子闻风丧胆的皮鞭就横在杜鹃的脚边,软软地像一条被抽了骨头的蛇。而玉面罗刹杜鹃的脸上这几天一直堆着的寒冰也消融不见,红扑扑的,充满了少女的娇羞。
  “他***,这女人肯定是个妖精!”没看成热闹的王麻子大失所望,向地上吐了口浓痰,转头便走。
  “走走走,女人们说悄悄话,大老爷们别往跟前凑!”张金称被王麻子的举止逗得哑然失笑,一手拦住一个晕晕乎乎的老兄弟,得意至极。
  “当心你们家鹃子,别被她给教坏了!”王麻子挣了一下没挣脱,不理睬张金称,扭头对三当家杜疤瘌提醒。
  杜疤瘌也是满腹狐疑,一步三回头,清楚地看到女儿脸上的表情,就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狐狸精肯定跟鹃子说了些什么?所以鹃子才把这几天一直压在心头的烦闷放下,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但狐狸精到底跟鹃子说了什么?杜疤瘌当爹当得一向极为失败,事后问了几次,也没从女儿嘴里探出半丝口风!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从那天开始,女儿不再给程名振脸色看。两个同龄的少男少女又开始有说有笑,形影不离,一如几个月前在巨鹿泽中般模样。
  注1:开皇,隋文帝杨坚的年号。杨坚为帝二十四年,有确认三省六部制、重新颁行足额五株钱、初步施行均田制、击溃突厥等大功。并建立战略储备粮库,以应战争和饥荒。直到大唐立国二十余年后,官仓里居然还有隋的旧粮没用尽。
  第三章 折柳 (三 上)
  一直到很久以后,回忆起柳儿来,杜鹃心里除了一点点极其轻微的嫉恨外,更多的还是感激。
  家境贫寒的女人通常都去得早,杜鹃的娘亲也不例外。在很小的时候,她便要自己给自己做饭吃,自己给自己补衣服。父亲天天要四处贩货,每个月很难在家停留几天,偶尔出一回远门,甚至需要几个月才能回来。在这些一个人看家的日子里,杜鹃就不得不把自己当成男孩子,与左邻右舍试图欺负她的小伙伴打架,宁可拼得头破血流,也让对方下次不敢再生藐视之心。
  久而久之,杜家小疯丫头便成了远近闻名的惹不得。非但同龄的女孩看到她会满脸崇拜,同龄的男孩子见了她也要变得乖乖的,比家里养的小猫还要老实。
  认识了父亲的朋友郝老刀之后,她的行为越发变本加厉。郝老刀是个替人保镖护货为生的刀客,与杜鹃一见投缘,将毕生积累下来的武艺倾囊相受。武艺方面,他算得上个明师,为人处事方面,他却比杜鹃的父亲杜疤瘌还要糊涂几分。两个大老爷们光顾着让孩子不受委屈,不被巨鹿泽的色狼们占了便宜去。对于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应有的教育,却是连自己也不懂,更甭说给杜鹃以任何需要的指点了。
  女孩子在某个时期发育得本来就比男孩子快,再加上诸位寨主们有意呵护,野花一般的杜鹃肆无忌惮的长大。她疯狂地展露着自己的狠辣的一面。像男孩子一样舞刀弄枪,像男孩子一样沙场喋血。受了伤,也像男孩子一样,宁可笑着将血迹藏起来,也不肯让别人看到自己半分软弱。(看盗贴的弟兄们,偶尔订阅一次正版行不?)
  不让任何人看见,哪怕是最喜欢的人,也不给他看见。不是出于坚强,而是因为懵懂。
  如男人般坚强的她,也如男人般心里充满了自信。所以发现队伍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异类,她本能地就想走过去,用皮鞭教导一下新来者,让对方好好了解一下巨鹿泽的规矩。结果……
  女人有很多办法让自己的敌人放弃抵抗,不一定非得用动刀动枪。一个被像男孩子一样养大的懵懂少女去找一个青楼出身,恩客目光一变就能将其心事猜得八九不离十的妙龄少妇单挑。只要没能在第一时间将兵器举起来,便注定要输得一败涂地。巨鹿泽的规矩柳儿没学到,杜鹃却在柳儿那里,第一次学到了关于女人的概念。
  柳儿告诉她,女人和男人之间的最基本差别是,你可以用强力去征服一个女人,却无法用皮鞭和刀剑俘获一个男人的欢心。在一个女人面前适度地表现蛮横会让她觉得你有男人气。在一个男人面前,如果比表现的比他还男人,只会让他对你敬而远之。
  柳儿告诉她,男人们赞赏的东西,却不一定真的希望拥有。男人们可以对一个武艺超群,或者才艺超群的女人吹口哨,围着她蜜蜂般乱转,却很少真心想娶她回家。当朋友交往是一回事情,娶老婆是另外一回事情。真的把你当了兄弟,估计就是把你当做了玩物和点缀。想跟他在一起一辈子永远不离不弃,却是绝无可能。
  柳儿还告诉她,既然生为女人,便要掌握自己与男人的不同。眼泪和微笑,怒火和温柔,都需要控制得当。这些东西学起来也许比舞刀弄剑还辛苦,掌握好了,却可以保护自己一辈子不吃亏。匹夫一怒,顶多是流血五步,而美人一笑,却可以倾国倾城。
  ……
  还有很多话,是柳儿总结出来的,杜鹃却听不太懂,也拒绝深究。反正她知道,对方说这些话时对自己并无恶意,并且好像很有针对性的,解决了自己和程名振之间的很多问题。起先自己和程名振之间相处起来怎么弄怎么别扭的地方,按照柳儿的解释,便豁然开朗。而依照自己目前的行事方法,恐怕真的是在将中意的人向外别的女人怀里推了。
  两个女人剑拔弩张地走进临时搭起的帐篷,让张金称留下来保护柳儿的亲卫们白白担心了一场。前后用了不到十分之一柱香的时间,走出来,便成了好得不能再好的姐妹。
  不理睬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众位寨主,姐妹两个一边吃饭,一边叽叽咕咕地说悄悄话。越说越亲密,越说越觉得投缘,慢慢地便从生活琐事,针线女红,走进了彼此的生活。柳儿阅历丰富,很多话题杜鹃只是隐隐约约开个头,她便立刻能找到其中关键。而发现了关键点后,如何解决,如何因势利导,她的办法也是杜鹃先前敲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并且稍微尝试一下,便发现效果显著。
  一边跟柳儿交流,一边将新学到的经验运用在程名振身上,回巨鹿泽这条布满冰雪的路途,杜鹃过得倒也滋润。只是有些苦了躺在滑竿上养伤的程名振,每天要努力学着适应杜鹃的变化,无论怎么努力也适应不及。
  这种预料不到的变化几乎让所有人痛并快乐着,不单单一个程名振。
  如果你发现杜鹃突然不停地眨眼,只要发生在程名振身旁,千万别自作聪明地替她打水来冲洗被风吹入眼睛里的沙子。刚才同样的殷勤已经有人表现过,结果换来了一记鞭子,躲都躲不及。
  “你到底想暗示我什么?”程名振实在不想再成为众人关注的目标,只好要求杜鹃自己揭开谜底。
  “死小九,你真笨死了!”忍无可忍的杜鹃立刻爆发,隔着粗葛绷带,狠狠掐了程名振一把。“你难道没觉得这样眨眼睛好看么?与平时的我截然不同?”
  “啊!”正确答案让程名振嘴巴张大得足以塞进一个鸡蛋,周围的弟兄们也迅速转身,弯腰,肩膀不停地抽动。玉面罗刹今天原来不是被沙子迷了眼,而是在跟那个新来的女人学着如何眨眼睛而已啊。只是人家张大当家的女人眨一下眼睛,几乎慢到可以让人屏不住呼吸。而玉面罗刹这眼镜眨得比她射箭时的速度还快,如果她自己再不说出来,大伙肯定以为她昨夜没睡好,眼角在抽风呢。
  “你真是笨死了,还小诸葛呢,我看是小猪头还差不多!”被众人笑得面红耳赤,杜鹃愤然跺脚,转身离开。
  不过,这回没人再担心她会像先前一样,几天不给程名振好脸色。没从柳儿那里学会多少妩媚,她的脾气却明显比以前收敛了许多。至少对着程名振和她娘亲时,绝对不会乱发脾气。
  果然,也就是小半个时辰,大伙被笑疼的肚子还没揉舒服。耳边又传来了杜七当家的马蹄声。这回,他们看到了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玉面罗刹。头上的皮盔被换成了一个精雕细刻的木弁,平素胡乱盘在皮盔里的头发被梳成了顺滑的几部分,两绺分左右垂在肩膀,其余大部分流瀑般披散在脑后,被冬日正午的微风吹得丝丝飘散。(注1)
  再往下看,他们看见了缀着流苏的鹿皮比肩。绊着丝绦的曳地长裙。在长裙的边角,隐隐还露出半截暗红色的小靴子。由于穿了长裙,马背上的杜鹃只能侧坐。虽然比正面骑乘难度大了些,以她的身手,却能控制得住坐骑,并且更添几番英姿飒爽。
  这回,不待杜鹃追问,众喽啰们就和程名振一道开始大声赞赏。只是杜鹃却无法习惯如此被人欣赏。左腿一踩马镫,迅速将侧坐改成正骑,一边拨转马头,一边大声说道,“简直是累死了,连腰都不能弯。我马上将衣服还了柳姐姐去,谁爱穿谁穿!”
  “你别整天缠着人家!”程名振有点儿不忍心,从滑竿上挣扎着坐起来,大声劝阻。
  “柳儿姐姐才不厌烦呢。有我去陪着她,至少比别人围着她流口水强!”杜鹃的声音伴着马蹄声传来,被寒风吹得越来越远。
  正如杜鹃所期望,费了半天力气的柳儿如姐姐般容忍了她的任性。随便问了几句,便在马车中迅速将刚刚帮杜鹃梳理好的头发重新打散,换成一个既好看,又方便带头盔或者皮帽子的发型。
  “柳儿姐姐你真好!”杜鹃懂得感激,扳着对方的肩膀,很认真地说道。
  “你是小妹妹么!只要能帮到你的事情,姐姐都可以做!”柳儿满脸微笑,目光中充满了爱怜和幸福。
  如果杜鹃的年龄再大几岁,她就会学到更多东西。不光是那些做女人的经验,而且能学会不动声色地揣摩别人的心思,探听自己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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