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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开国功贼-第174章

小说: 开国功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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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德深的脸腾地一下,登时从前脑门红到了后脖颈。元宝藏这话分明是有些不信任他和魏征两个的指挥能力,但前车之鉴不远,二人去年刚被王二毛用五百喽啰杀了个全军尽墨,也怪不得别人不放心。只好讪讪地笑了笑,郑重答应道:“大人尽管放心。没十足的把握,下官不轻举妄动便是。如果再被人杀得溃不成军,届时不牢大人费心,魏某自己也没脸再见家乡父老了!”
  “我二人此番肯定与弟兄们共同进退,决不做丧师辱国之事!”魏征肃立抱拳,郑重保证。
  元宝藏苦笑着摇头,“你们两个啊,误解老夫的意思了。老夫不是怕你们不努力,而是为武阳郡的百姓计,尽量把结果往最坏里想。眼下河北各地烽烟四起,西有张金称、程名振,东有高士达,窦建德。王博、格谦之流在河南呆不下去,也纷纷往河北逃。咱们手中就这点儿实力,得先想如何自保方为正理。把这一亩三分地保住了之后,才轮到剿灭流寇,为国建功!”
  魏征和魏德深又互相看了看,然后同时点头。“老大人教诲得极是。我等既然为武阳郡之官,自然凡事要先考虑武阳郡。”
  待魏征替二人表完了态,魏德深接茬补充道:“这回巨鹿泽内乱,机会难得,所以属下才试图渡河而剿之。但万一贼人防备得紧,属下肯定按兵不动,以免惹火烧身,让阖郡百姓跟着受罪!”
  “你明白这些就好。”元宝藏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拍打魏德深的肩膀,“德深啊,值此,啧,值此非常之时,我等为地方官的,肯定要互相扶持,共度难关。老夫不通兵法,也就不干涉太多了。你自己准备啊,需要老夫做什么,尽管开口便是。但有可能行方便之处,老夫绝不擎肘于你!”
  “德深明白!”贵乡县丞魏德深叫着自己的名字答应。
  侧转身,元宝藏又将手臂搭在了魏征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叮嘱:“玄成,你读书多,心思机敏,凡事要多帮帮德深。老夫这边若有想不到的地方,你也多多提醒。”
  “属下记住了!”魏征点头承诺。
  “你们两个继续忙吧。忙完了,玄成到我的书房来一趟,我还有些杂事想跟你商量!”元宝藏扫视四周,然后笑着安排。
  既然是顶头上司有事儿,魏征岂敢怠慢。笑了笑,低声回应,“武备归魏县丞管,我也就是给他出点主意,别的忙就帮不上了。大人若是回衙门,不如拿马车捎我一段。”
  “也好,咱们在车里边走边聊!”元宝藏想了想,笑着答应。
  宾主二人抱拳跟魏德深作别,然后并肩走向马车。才踏入车厢,还没等帘子放下来,元宝藏已经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巨鹿泽之变,玄成以为最后谁会获胜?”
  “无论谁胜,巨鹿泽的实力必然大损!”魏征想了想,很谨慎地回应。
  “玄成不看好张金称么?”元宝藏紧跟着又追问了一句。
  “东翁以为如何?”魏征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追问起元宝藏的看法。
  如果寻常的上司与下属之间,此语已经非常失礼了。但魏征是元宝藏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所以彼此之间也交流时没那么多顾忌。伴随着一声长叹,元宝藏沉声回应:“吁!从长远看,老夫当然期待张金称能赢,程名振兵败身死。但只顾眼前的话,老夫却巴不得程贼获胜,抢了张贼的头把交椅!”
  “属下也是这样期望!”魏征也陪着元宝藏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张贼充其量不过是一介匹夫,残暴好杀,且心胸狭窄。其部下皆惧其淫威,才不得不从之。即便这回他能吞并了程名振的三县之内,也不过草头朝露,泥中鬼火,须臾之间繁华,转眼便由盛而衰。而程贼…”
  魏征看了上司一眼,叹息着摇头,“程贼屯田养民,练兵备战,既通晓兵法,又懂得治理地方。属下听人说,他们夫妻两个的府邸空荡荡的,连一件值钱的摆设都没有。历年来劫掠四方所得,都换成了米粮盐铁,或贷给百姓,或补充军需。这样的人,有张金称在头上压着,还可谓虎困牢笼。一旦他推翻了张金称,自己替自己做了主。则北靠巨鹿泽,西临太行山,凭险而居。退可为祸地方,若是蓄意进取的话……”
  “所以,老夫心里矛盾得很!”元宝藏主动替魏征总结。“如果程贼赢了,短时间内绝不会像张贼那样四处为祸,但一旦其在巨鹿泽站稳了脚跟,我辈恐怕连觉都睡不踏实。而一旦张贼赢了,我等今年冬天免不了要抱着长槊在城头睡觉,到了明年夏天,也许就可以掸冠而庆,为祸地方的贼人又少了一个!”
  从始至终,元宝藏也没把武阳郡的力量算进去,仿佛根本不认为魏德深趁乱出兵可以坐收渔利。魏征想不明白自家的东主因何这般,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依照属下的浅见,恐怕张金称和程名振拼得两败俱伤后,还是能占得上风。毕竟巨鹿泽是他经营起来的,其在里边的根基远比程名振来得深。各郡苦贼已久,如果我武阳郡瞅准机会,联络清河、信都……”
  “没用!”元宝藏向马车外扫了一眼,然后冷冷地打断。“德深赤心为国,这点老夫甚为钦佩。但他绝非统兵之材,咱们武阳郡的弟兄,也都是些花架子货。仗着铠甲厚,兵器锋利,据城而守,也许还能与贼人争一时短长。若是主动出击的话,未必能在张金称那里占到什么便宜!”
  “东翁……”魏征听得直皱眉,非常无法理解元宝藏怎么把自己人看得如此轻。元宝藏轻轻摆手,“你别插嘴,听老夫慢慢跟你说。上次战败,老夫觉得责任不在你等,毕竟贼子过于狡猾,而当时的天气又实在太恶劣。可过后老夫仔细看了一下魏县丞如何练兵,他这个人啊,正如你所言,不是个做将军的材料!”
  “魏县丞半年多来吃住都在兵营里,很多弟兄都愿意替他效死力!”明知道元宝藏的评价对,魏征还是不甘心地替同僚分辨了一句。
  “是啊,德深素得军心。弟兄们都把他看做了自家长兄一般。但为将者,却不能光知道施恩,不懂立威。老夫相信,一旦德深战败,肯同他生死与共的弟兄不在少数。但两军交战之时,有多少人肯不折不扣地执行他的军令呢?”
  不待魏征辩驳,元宝藏哼了一声,继续数落:“今天他听到巨鹿泽内乱的消息,立刻便准备出手,连跟老夫打个招呼的时间都等不得?老夫并非怪他唐突,而是曾听人说,凡为将者,‘沉静’二字尤为重要。若是将领遇到事情便火烧火燎,底下的兵卒又怎能做到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第三,古人有云,两军交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匆匆忙忙召集了兵马,你几句话,他便将弟兄们又解散了……”
  “是属下力劝他停止出兵的!”魏征不敢让魏得深一个人把责任全扛了,主动承认是自己干扰了对方的指挥。
  元宝藏微微冷笑,“他倒是能做到从谏如流。可弟兄们的士气可曾考虑过,这么大一个贵乡城,人多眼杂,仅仅控制住摆在明处的几个贼人的眼线,消息能藏得住么?一旦贼人有了准备,还会被他打个措手不及么?如果老夫与他易地而处,定然先拿下你,然后立刻出兵,把队伍摆到漳水河边再行悔过!”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很多魏征都没考虑到的问题,元宝藏全考虑到了。此刻一一罗列出来,令魏征根本无法替自己和同僚开脱。好在他也是个有担当的,在马车上长身正坐,拱手道:“听大人如此一说,属下方知自己做事鲁莽。请大人千万不要责怪德深,属下理应与他共同受罚!”
  “老夫说过,不想责怪任何人!你们都不是领军之才,赶鸭子上架,实在是难为了你们!”元宝藏叹了口气,搀扶住魏征的手,轻轻拍了拍,低声安慰。“老夫只是就是论事,不看好德深此行罢了。况且他即便侥幸捞到了便宜,剿灭了张贼。按照朝廷的规矩,咱们武阳郡的兵马也不能在武安、襄国两郡长驻。而两郡东部各县落入贼手太久,人心已乱。只要官兵撤回来,用不了太久,自然有人去填补张金称留下的位置。也许是王金称,也许是李金称,不过换了名字而,做得还不都是同样的事情!”
  闻此言,魏征对元宝藏愈发感到佩服。点点头,低声道:“那还真不如让程名振赢了,好歹他做事还有个节制!”
  “唉!”元宝藏一声挨一声叹气。“至少他行事有章法可循,不像张金称那样由着性子胡来!”
  “如果……”猛然间,有灵光在魏征心头一闪,他瞪大眼睛,试探着道。
  “不可!”元宝藏立即出言打断,“玄成所想之事,老夫也想过。此刻我等只能隔岸关火,绝对不可胡乱插手!”
  “也倒是,毕竟我等为官,对面为贼。彼此势不两立!”魏征的眼中的火焰立刻熄灭了,苦笑着道。他刚才想到的是个馊主意,就是武阳郡出兵去威胁张金称的侧翼,帮助程名振渡过眼前这一劫。过后凭着这番相助之义,也许能招安程名振,或者让他以不再骚扰武阳郡为承诺还了这份人情。
  但这主意只能在心里想一想,实际上却万万做不得。甭说做了后会被国法追究,即便是自己的良心,也会日日受到煎熬。
  仿佛又猜到了魏征的想法,元宝藏淡然一笑,用嘲弄的语气说道:“老夫倒不是看中这官贼之别。陛下常年不理政,朝中奸佞当道,底下污吏横行。这官把贼的活都干了,也没必要再跟贼人势不两立了。”
  好在是坐于马车里边,魏征不至于惊诧地跳起来。在他印象里,顶头上司元宝藏虽然为人圆滑,对朝廷却一直忠心耿耿。此刻突然从对方嘴里听到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实在令其有些措手不及。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元宝藏为何如此愤懑了。
  老人家分明是已经彻底对朝廷绝了望,不再打算把自己绑在这艘烂船上了。皇帝陛下刚刚停止了东征,便立刻去北边会盟突厥。算起来,连续四年,总计在东西两都也没呆上六个月。即便是在那仅剩下六个月里,皇帝陛下也没心思理会朝政。反而不是找找这个祥瑞,就是搜搜那个吉兆。弄得很多地方官员根本不做事,天天想方设法四下搜罗奇花异草,珍禽怪兽,以求晋身之阶。
  想到这些,魏征也有点儿心灰意冷,叹了口气,低声问道:“那大人是因为什么不愿意在张金称的侧面给他一下。咱们送份人情给程名振,事后多少也能收获些好处!”
  “老夫为难就为难在这儿!”元宝藏继续唉声叹气,却不肯把话说清楚。“明里,老夫是官,他是贼,老夫不能帮他。暗里,老夫若帮了他,唉……”
  “大人……”魏征正准备继续追问元宝藏有何为难之处,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忙出主意解决,马车却已经行使到了郡守衙门。宾主二人理智地闭上嘴巴,下车,并肩入内。待走到书房,却失去了刚才的气氛,一时无法把话题再继续下去了。
  “如果大人不方便出面的话,还是像先前‘养虎吞狼’之策一样,由属下代为……”魏征犹豫了片刻,试探着说道。
  元宝藏轻轻摇头,背对着魏征,目光落在了书房内的一幅水墨画上。画中是一处崇山峻岭,嶙峋的山石间,隐隐有白雾飘出,仿佛里边藏着无数神仙鬼怪般。
  以前魏征常来元宝藏的书房,却很少注意这幅画。此刻怀着心事细看,突然发现画里画外都好像别有深意。按照落笔的技巧和用墨的浓淡来看,此画算不上什么佳品。除了画侧几行小字写得颇有功力外,几乎再无令人可称道之处。
  但这样一幅画,却被元宝藏当成了宝贝挂在书房的墙壁上,根本不怕人嘲笑他不懂得欣赏。魏征得不到元宝藏的回音,只好继续从画中挑其值得收藏的地方,顺着字迹向下看,却看到一个非常漂亮的私章。
  私章用得是梅花古篆,笔画弯弯绕绕颇为复杂,很少人能认识,会写的人更少。但这一点儿难不倒魏征,他略略留神,目光立刻像电一样凝聚了起来。恰恰元宝藏在此时回头,眉毛向上一跳,低声追问道:“玄成可知道此画何人所作,收藏他的原主人是谁?”
  刹那间,魏征背后汗毛直竖,恨不得自己今天根本没来过元宝藏的书房,更认不清那倒霉的梅花古篆。但元宝藏却不给他多想的机会,笑了笑,淡然道:“这里就我们两个,玄成不必多心。赠我画的那位故交,当年亦如玄成,是个有名的才子。”
  “此画充满杀伐之气,想必是一位手握重兵的猛将所作。但画下的题跋,还有那个私章,却出于另外一人之手。题跋者乃天下少有的大才,魏某万万不敢与他相提并论!”握着满手心的冷汗,魏征谨慎地回答。
  他已经猜出作画和题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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