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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绚日春秋-第4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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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风吼得劲,等图里图海的喊声让灵棚旁边热包里的人听到,山下也有人上来,几人出来一问确知,眉头紧凝地聚在一起拿主意。祁连是个惜眼沉默的老实人。虽然想到了什么,却怕自己想得不成熟,要说却终究没说。
    张铁头一见他上嘴唇压着下嘴唇的样,就觉得他有话要说,不耐烦地督促:“有屁快放!”
    “没啥,没啥!”祁连连连说。
    见他又摆手不认,张奋青也恨这家伙有话不直说,喷了一道白色的哈气,冲他嚷:“有事你就说!”
    “老爷子今天摔伤了,老是吐血。那边又正在祭祀。我觉得还是不要喊好,找个人小声地告诉阿鸟。不然,人家不觉得阿鸟要杀他的婶婶吗?”祁连说。
    张奋青醒悟。心里却说:杀了清寂,再也没有后患了!点了点头。图里图海却还被后怕左右。
    心里懊恼,也不知道听出道理没有,憋出自告奋勇的勇气:“我去说,主母心里恨我,我一家的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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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图里图海的自怨自艾和恳求,飞鸟也没有什么过好的解决办法,只是,他知道自己只要不下定决心要那个狠心女人的性命,那是谁也挡不住她逃的;也得尽快赶回牧场,可眼下也是无可奈何。这时,他也只好使劲地拍了一下图里图海的肩,往一旁走,靠强笑安慰:“山人自有妙计!”
    图里图海见他说了这一句就走了,茫然一片:“山人是谁?”
    赵过是山里出来的,很容易对号入座,一个眼神射过去,用手一指自己,说:“山人不就是我吗!”
    “你?!”图里图海被打击到,立刻陷入绝望,往前飞赶飞鸟。
    飞鸟喷嚏连连,进了热窝就一阵发懒。他的伯爷爷委顿地躺在皮褥里,刚翻身起来就牵动内伤,剧烈地咳嗽,吐了口红线如丝的血痰。
    飞鸟连忙上跟前扶助他,又揉胸又安慰。老人见他眉头不展,笑道:“我今个这一躺,就都想开了。家业还是人创的?!保了咱的人,日后不愁!我这看着你呀,心里就高兴。想想当年,我也是担心你阿爸呀,年纪大了,就是娶不上亲。
    那时,你叔叔们年纪都小,我就怕你阿爸受拖累,先让你二叔去镇上,后让你三叔跟人家做哈哈珠子,先紧着一个要媳妇。这不,你叔叔们恨了我几十年!我心里再想想,难受呀,你说我能知道他们不去反有出息吗?!”
    飞鸟这才知道恩怨是这么回事,当即体会入心,热泪盈眶。
    “当年咱祖宗得了他父亲的令箭离军远来,投到边关,隐姓埋名,不容易。那亲人想要一个都没有,环顾周围,就是铁人也得忍气吞声。你堂伯性子懦,你堂姑死得早,这往下的孩子,他都不知道什么叫亲了!”老人说,“家业舍就舍啦,没了反而好。老二那边,就让他舅舅照顾着。这老三边,娘亲都在。你就走吧!我琢磨着,入冬在即,朝廷的人肯定不让我们安稳过冬,也该下手了!咱既然不跟他打了,就得尽快离开!”
    飞鸟深陷到小事里,难观全局。听老人这么一说,神情不禁一凛。他没有和镇上联系的正当途径,难以得到最确切的消息,稍细细一想却又欣喜,要是连分家的时间都没有,倒把这些首领都像蚂蚱一样拴到一块了。
    他这就老老实实地询问伯爷爷说:“我最怕一分家,他们翻脸就不认账!想要人质防备,又怕他们有戒心,该怎么办?”
    “要,要,得要。他不给,那不是想出卖咱吗?”老人说。
    飞鸟摇了摇头,低声说:“不一定,我都朝不保夕。他们让自己的儿子跟着我,岂能放心,岂能不受牵连?我倒真想让朝廷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来,看看他们会不会实心实意地跟我走!”说完,他也知道老人没法理解自己地铤而走险,说了几句安慰话。放老人躺下,给他掩上被褥。
    随后他出来,司马唯又到,建议说:“既然选出了执行分家的首领。我们就退出这个圈子,离开!一来为了安全,二来,也好超然在上,不让分不均的人怨恨!朝廷难回,我们就向西投靠拓跋巍巍吧。”
    “我三叔杀的人太多了。我听说他西向打仗,出于震慑的目的。喜欢把人弄残了,放回去!”飞鸟喟然,有顾虑地说,“要是整部投降,或许在西部草原还有立足之地。不然,那就是别人报复的对象。我已经在联系猛人了,希望能远走大漠。即使他们不收留,也可以在那里求生。至于你们,我答应送你们回中原,就得做到!”
    一想到中原那片相对静谧的土地,司马唯便低声叹息。他很想说一句,就让我跟着你吧。心底却被什么东西紧紧拉拽。不知怎么的,他就无意识地谀笑,说:“我们这些人跟着你也就是让你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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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明灯高烧,酒香四溢。宴会开到一半,山下突然有人闯上,回报说西面的马匹牧地被来历不明的敌人摸了,马倌,战士死伤几十人。飞鸟本来还因受寒困顿,听闻起身,热汗淋漓。
    但这样的天气是没法北向追敌的。他也只好忍住口气,抚慰来告的战士。
    对于牧场的大小头目,分点财物是大势所向,但究竟心在谁那,谁也说不清楚。他们就着酒说大话,蛊惑飞鸟去打,甚至有不顾分寸的人口吐饽言,刺人三分。
    张奋青、赵过都因此全副武装地进出,提防有不轨之人。好不容易,一夜过去。
    次日,飞鸟整顿愿意跟随自己的人马,共得三十一人。他把三十人编成一虎脱,把虎脱分成六个牛拨,头牛全部编入自己的巴牙,并破格提拔那个在战场上有着杰出表现的奴隶布鳌,让他,张奋青和图里图海做众人之长。
    因为这些武士都是有资格的老武士了,赵过也没混上官,意见挺大,委婉地说自己倒没什么,就是比张奋青强一点点。飞鸟用兄弟的事实压不住他,只好叫他做头虎,职责就是跟着自己,召集众人开会,打仗时扛旗,整治逃跑的战士等等。
    编排完毕,他们这就趁着风小雪小,和牧场大小头目回赶。此时,风雪小了,却依然如刀子一般从身后赶上,利剑一样穿透皮裘。尚有余温的大地到处是冰雪遗留的斑痕,铁蹄在大地上打出脆响,扬起的冰屑被风滞留,被后面的人沾在脸上。
    众人马不停蹄地奔行,到中午刚走出了几十里,就碰到一片战场。铺陈的枯草泛滥着被斩断的躯体,断戈插如灌丛。几名将死未死的战士脸上凝着冰霜,还在喘着稀薄的热气。十几匹裹着箭簇的伤马,悲伤地吞吐气息,一声弱似一声地嘶鸣。从尸体里爬出来的伤兵蟒一样起伏在眼前延伸的战场尽头。
    污血迷雾,触目惊心。踏遍了一圈,人人肃穆。飞鸟心头疑云密布,虽然认不出敌人,却一眼就认出自己人,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时候接不到一点消息。
    随后,几骑带着一个浑身血污的武士到飞鸟面前,一问就知:西北的马倌牧地被人摸了一空,敌人进发到这里和白玎沙遭遇,自后偷袭,牧场军猝不及防,一触即溃。他从昨晚开始就宁不下怒火,血一下狂涌。激动地跳下马,提起那血人,咬牙切齿地问:“既然被偷袭,为什么不求救?!西面的牧地里的人都去山上了,你们又是干什么吃的!”
    “什么人干的?!”一个武士长比较克制地问,也许他并不奇怪这结果——他们都不在军中,又是被人埋伏,还能不乱?
    “还用问吗?佐罗部人!”又一个武士长说,他激动不已,跪倒在地凄然大吼。“三爷,你看看吧!你只要横刀立马。就没有人敢欺负到我们头上呀!”
    飞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重新聚拢人心的机会,正要挽了他说话,却听到几个武士长已经视飞鸟如无物,把他晾在一边,凑在一起推举可为大伙复仇,有号召力的领军将领。飞鸟丢了那名残留的武士。只好惆怅地望着尸体,心头泣血。他想起自己假三婶之名上山的昨日,知道众人万不会依靠他、相信他,心底里的后悔一个劲地往上冒,恨不能杀上一俩个的立立威风。
    随即,一个龌龊的理由突然上升到他的脑海,解释众人为什么听他三婶的:莫不是因为我三婶是寡妇,他们想名正言顺地接手我们家?!
    他想起阿爸的话:草原上称雄的英雄,威名都是一点一滴,甚至一代一代地积累地。那些妄想号令他人的。总是高估自己威望和号召力,以为自己有了称雄的实力而不可一世的人,反而树敌过多,一蹶不振。
    他不是滋味地回到马背,看着一群互相不服的大汉。只想悄悄地溜走。这时,一个声音始在他心底起伏:“告诉他们,你行!”他几次鼓起勇气,却始终没有说出口。正是他要放弃的时候,赵过上前鼓捣:“争啥!选我家将军!”
    飞鸟的心跳得嘭嘭响,催马过去。装着没听见,事实却在侧耳细听。众人默默无语,一个坦诚的武士长却在反对:“哈地啦啦(屁话)!打仗是巴娃子玩吗?!畏首畏尾!”
    正郑重伫立的“笨笨”头上开了花。它无辜地乱叫乱跳,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挨了一拳头。飞鸟屈辱到了极点,从后来西面牧地来人的回报,明显可以看出,那是敌人撤退时席卷马匹的举动。追时追上追不上难说,背风追敌也是大忌,自己坚守主张,却遭受这样的指桑骂槐。
    他急后生笑,心中恨不得把刚才说话的人撕成两半,表面上却做出四处问人状:“对!打仗是巴娃子玩得了的吗?!你们说谁呢?日后兴兵,年纪轻的肯定不行!走!回去议定一下再说。”
    说是这么说,他偏偏学不会虚伪,恨得吱吱叫,把尖牙都移到门牙上了,等图里图海一到跟前,就偷偷地指问刚才暗骂自已的人:“他是谁?”
    “齐里格班布!”图里图海说,“他能力挽牛车,比我的力气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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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遥听着雄浑悲劲的角号,白玎沙很难分辨那是挂在耳边的示威,还是催自己走为上的战鼓。她在灵棚外面来回走动,一面懊恼自己让飞鸟钻了空子,一面剔分心腹,心想:大意了!他会放过我?我又不姓夏侯。下面的山路上还有几个可靠的人,自己最要紧地是汇合他们,杀下山,裹军回牧场等待,等飞鸟自取灭亡了再说。
    事不宜迟。她这就寻了机会,在自家武士的掩护下,裹了帽耳,往山下逃去。之后裹军南向,走了数里也不见飞鸟前来争军,心中欣喜。谁知到了傍晚,借着风势,突出一支人马。他们四周走马,夹道吹角,分出一支自北猛冲。
    一些有分量的武士长不在,军心原本就不安稳,不知虚实之际,刹那溃走。白玎沙勒兵不住,只好带着自己的弟弟逃窜。
    可她回到牧场才知道,子女都还没有回来,而牧场中竞有防风镇的人出入,只当子女被敌掳去,大势难挽,龙青风欲乘虚而入,惶惶拾掇一番,卷着幼子,驱赶部分部众退往银川娘家,以图将来。
    等飞鸟回到牧场,已是一夜狼藉。到处是断栏空卷,废弃废物,土烟狼滚,惶惶而行的牛车,男女从河畔回环,低头赶路的马匹、羊群。武士长们四处吆喝着走了截,截了喊,却找不到本家。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飞鸟一遍一遍给自己说:“我不能乱!”绞尽不听话地脑汁,苦想还有什么事必须要办,并一件一件交代下去——二姨婶和自己的弟弟,图里图海的家眷,逢术的家眷……!就在不远的地方,他看到一个半百的老人甩着袖子赶到队伍的前面,拦也拦不住,最后腿脚一软。干脆“扑通”就躺在路上,声色俱下地劝阻。喊道:“你们又能去哪!能去哪?!”
    飞鸟眼泪一下迸出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年轻人奔到前头,将那老人拾掇拾掇,齐齐用力抛到一辆平板车上,在牛屁股上甩了两鞭。他狠狠地吸着鼻子的酸意,遥遥地看着,看着。
    突然,飞鸟的血流停滞,只见那老人咬住头发半跪起身,虽然随着牛车的奔走摇晃,却凛然得让人无法注视。他撑起自己的双手,斜望天空一会,像一挺鱼般投身而下,身体在冰冷,坚硬,刺着枯草的土地上打了几滚。
    飞鸟呻着牙颤抖,奋声跃马。箭一样地追去,恨不得缩地百步,直去人前。他大声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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