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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如来八法-第3章

小说: 如来八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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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的语声,每一句,每一字,都是那么坚定有力,宛如铁锤一般,沉重的敲击在君山独叟裴炎的心弦上,而他的心弦亦在激烈的震动了。 
俗语说:“虎毒不食子”,裴炎再是如何凶残,也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绝情,只是,他为女见裴敏受的怒气太多,一时愤怒之下,而至恨之切骨,江青的话,有力的震荡着他的内心,十分奇妙的消弭着他内心的怒气,于是,他在瞬息间想到很多,也在睹息间觉得他唯一的女儿是可以原谅的。 
在裴炎的脑海中,翻涌着老妻临终时弥留榻上的叮嘱,那是千遍一律的:“好生照拂我的敏儿啊……”,女儿那娇憨的面靥,如花似玉的笑容,渗合着一幕幕往昔父女问亲挚的片段生活。彷若潮水一般,不停息的,不可抵制的在他心中映浮,而这又是多么隽永与深刻的啊! 
江青回过头去,一步步的走着,每走一步,他的心便往下沉落一寸,脚步亦宛似万斤动铁,有些艰难到提不起来。 
“难道说裴老儿果真是如此绝情寡义不成?为了一时的气怒,连亲生骨肉也要诛绝?唉,我的话都白说了,心机都枉费了么?” 
江青正失望的暗暗叹息,君山独叟裴炎那低沉沙哑的嗓音却突然自他背后响起:“罢了,罢了……江青,你回来,唉,谁要老夫这条性命在你手中挽回呢?” 
语声是亚而剌耳的,但在江青此时听来,却不啻是世界最优美动人的音乐,最令他激功而兴奋的喜讯。 
于是,几乎在裴炎语声甫毕的同时,江青已闪电般掠回原地,豁然大笑道:“对了!这才是英雄本色,长者风范,在下早知阁下绝不会如此绝情,更不会令在下过于失望,在下特此为拜兄及令媛向教主你致最诚挚的谢意。” 
君山独叟裴炎十分尴尬,苦笑道:“唉,俗语说:“女大不中留”,敏儿虽是老夫的独生女儿,却不能够体谅为父者心中对她的呵护,贸然私逃而去,更令本教教友为此事伤亡累累,但是……罢了,罢了,这些罪孽,全让老夫为她承当吧……” 
一个盛名赫的武林豪士,竟在瞬息间改变了他平昔的飞扬神态,说话中,充满了慈父的和祥与爱怜,江青知道,这除了天生的骨肉亲情外,天下再没有别的力量会如此神异,君山独叟形熊的改变,确实说来,是一件既寻常,却又并不平凡的奇迹啊! 
江青略微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裴教主,天下之事,追本溯源,只能解释为一种误会,而在江湖上闯荡,这种误会又往往是不可避免的,在下亦知道这些话似乎显得有些空洞,更了解阁下身为一教之主的难处,但是,有些事情,却不能坚持着一定要追根究底,得到相等的代价,以阁下的明智练达,想会知道在下话中的含意……” 
君山独叟已经在内心中恕宥了自己的独生女儿,江青的谈话,又在无形中减轻了他精神上对殉难教友的歉疚,其实,在不能为某一件事作完美的处置时,有些自辩的道理虽然未免牵强了些,亦只得拿来作为行为上最合理的解释。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雪花又飘舞了,君山独叟裴炎已能自地上站起,他徐缓的走到两名属下的墓前,默默地低头沉思。 
良久 
有些带着哀伤意味的北风,排起雪地上二人的衣衫,浓厚的落寞之感,分别充斥在二人心中,自然,其成份与性质是各异的。 
君山独叟微抚长髯,回头道:“江青,老夫即刻返回本教总坛,安顿一切事宜,唉,本教近来接二连三的遭受折损,教中元气大伤,待老夫回坛安置慰各人之后,自当妥嘱一切,尽速赶到杭州……” 
江青十分清楚,君山独叟虽为一教之主,但要了断灵蛇教与江青间的仇怨纠扮,更且收回成命,玉成爱女美事,这都不是一件简易之事,其尴尬处境与措词之难,当可想见。 
君山独叟裴炎忽然问道:“江青,你现在意欲何往?” 
江青嘴角抽搐了一下,强颜笑道:“在下尚须办理些许私事,恐怕于最近不克返回杭州,在下这些私事,并不是十分愉快的,裴教主,令媛现居于杭州庆春门红面韦陀府中,阁下可迳自往寻。” 
君山独叟好似有些惊愕,道:“江青,敏儿可是住在战千羽家中?” 
江青双手抱拳一礼,身形倒纵而起,大声答道:“这没有什么奇怪,战千羽乃是在下拜兄!” 
语声在雪花中飘荡,又在北风里逐渐摇曳而去。 
君山独叟眼瞳再度往飞雪中凝望时,已失去了江青的身影,而君山独叟知道,这位强绝一时的年青俊彦,必然正为了某件难于启口之事而在愁丝萦怀。 
他怆然独立于风雪中,仰首深沉的太息,然后,缓慢的瞥视了那两堆孤坟一眼,又蹒跚的举步行去。 
周遭仍是与先前一样,皎洁而凄冷,除了两堆孤坟,没有任何不同,是的,生命在世界上,又具显得多么渺小与微不足道啊! 
没有一丝蛛丝马迹,好似云山孤雁已在空气中消失了一样,江青失望极了,他已经详细的搜寻及探访了所有他经过的地方,但是,得到的却是失望,失望中,也包含着悲怆与轻微的怨恚。 
这是第七个飞雪的日子,凌晨的微熹,并没有给大地带来太多的光亮,相反的,却更寒冷得令人抖瑟了。 
江青在风雪中提高衣领,冒着酷寒自一间简陋的客舍中行出,他望了望这个破落的小村庄,忧戚的想道:“这些天来,自己从杭州城内外,直到与君山独叟等人解怨处的浙境边界,更将四周数百里的地面全然探寻一遍,却未见蕙妹丝毫踪迹,唉,她莫非……不,蕙妹决不会去寻死的,她知道,她定然知道,我是真心的爱着她……” 
江青又向寥寂的村落中打量了几眼,微微向双手呵了口热气。 
“这个小村庄乃在『顺溪县』之北五十里,那么,再稍有片刻行程,便可以进入皖境了………” 
他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跳,默默一算:天啊,距离与那痴心的全玲玲约晤之期,只有三天多一点的时间了。 
“她说过:这是死约会……是的,死约会。” 
江青脑海与眼睛都涌起了一片蒙胧,去呢?还是不去?江青知道,这两种选择,将有一个共同的结果:更深沉而痛苦的加重自己在心灵及情感上的负荷。他痴迷的站立在风雪中,如同暴露在衣衫之外的肤体,早已被酷寒冻得麻木了。 
忽然,一声呛咳响自身后。江青却仍旧痴立不动。虽然,他早已寮背后有人。 
“兄弟,这大冷天,干嘛站在这儿发呆?屋子里暖和暖和吧。”语声是苍老而低沉的。 
江青没有回身,他惑到脑中有一阵晕眩?但是,他却不知这是生理上的抑是心理上的征侯。 
于是,他向前走了两步,背后却又响起那苍老的语声:“兄弟,小老儿虽然不认识你,可以看得出你必然怀有心事,唉,像你这般的年青人,原应该蓬勃而有生气才对啊!” 
江青缓缓回过身来。看到说话之人,是一个穿着一身破旧棉袄,面目慈祥而多皱纹的实老人,这时,老人也正以一双充满了怜惜和关切的眼光向他凝注。 
江青微微苦笑,拱手道:“人生原来便是古涩多于甜蜜的,老丈,谢谢你对在下如此关怀。” 
老人呵出一口白米,搓了搓手,面孔的皱纹稍微舒展了一些,他靠近江青两步,道:“年青人,这世界是辽阔的,人生在世,更有数不尽的变幻与飘移,自然,痛苦和幸福尚待你个人去寻求,不要太失望,我活了一大把年纪,见的、听的多了。年青人,人活着,有其意义,如果你知道生命的真谛,那么,你便会了解,我们日常遭遇与接触到的,仍然有着极多的温暖和浓厚的挚爱,人生是值得留恋的,年青入,由你适才的话里,我大约知道你为什么如此颓唐,小伙子,可是为了情感的控折么?江青想不到这位慈和淳的老人,竟会说出这些话来,于是,他不由得重新向老人身上打量,心中也彷佛在骤然间明白了一些什么。老人世故的一笑,道:“年背阳,假若我猜得不错,你也是江湖中人?你对我这糟老头子有些疑异,是么?对了,我现在的模样,也确实不似个曾经试过人生经验而能加以体会的过来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以前也是江湖上一个可以算得上的角色,现在么,却已退隐十五年了,你投宿的这间小店,便是我那犬子开设的。” 
江青微微颔首,低声道:“老先生,尊驾大名,可否赐告?在下对尊驾的功告,极为感佩,尊驾既然知道在下心中烦恼,可否指引一条明路?” 
老人苍劲的一笑道:“年青人,不要过份客气,老夫斗莫晓天,当年有个浑号,人称善心樵子,其实,善心谈不到,只是在老夫闯荡江湖之年,未曾妄杀一个好人罢了。自你昨夜投宿之时起,老夫已对你十分注意,不瞒你说,我已猜到你定然是个在武林中极有作为的后起之秀!对吗?” 
江青悠悠说道:“老先生。名利对于在下,已发生不了多少影响,倒是似尊驾这般悠游自在,无牵无挂来得安适多多……” 
老人莫晓天又呵了两口热气在手上,摇首道:“唉,心病只有心药治,年青人,我了解你的苦楚,前两天有个极为美丽的姑娘,路过此处时,也是和你一样,她却比你更加憔悴,只怕她的心已完全碎了,在店中住了一天,几乎连一枚米也没有下肚,两只眼睛也被泪水泡肿了,我一再不嫌冒昧,前往相劝,换来的,却又是两行清泪,一声长叹……” 
江青闻言之下,心头一动,急问道:“老先生,那位姑娘是件么生像,叫什度名字?” 
老人仰首沉思了一会,有些歉然地道:“当时我没有问她,就像我现在不曾问你一样,唉,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的便遭到薄幸与折磨,亦未免太凄惨了,她身上想是银钱不便,临时十分扭妮的告诉我,要我收下她一枚头钗作为店金,老夫无论如何不肯接受,但是,唉,这位姑娘却恁般硬朗,丢在桌上便掠身而去……” 
江青觉得呼吸都有些室息了,他艰辛的问道:“老先生你可还记得她的生像模样?” 
老人一拍脑袋,道:“呵,我真是老糊涂了,竟忘了你的另一半问话,是的,那位姑娘十分年住,生得清丽无比,有些瘦弱,穿的是一件……好像是一件单薄的淡紫色夹袄……” 
老人的话,好似一个闷雷击在江青的脑门上,它只觉得身体一震,脑中“轰”然作鸣,双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栗。 
这时,莫姓老人已自怀中摸出一只青玉雕成,十分精致的头钗来*他递在江青眼前,道:“喏,这便是那位姑娘留下之物,我……” 
老人尚未说完,江青已两眼发直,他面色清白的踏前一步,一把自老人手中将那只青色玉钗抢过,细一审视,颤声呼道:“是她的东西,不错,化了灰我也认得!” 
莫姓老人微微一愕,瞬息又恢复自然,因为,他十分明白这年青人此刻心中的感触,在听到江青的话后,老人忙道:“年青人,莫非这位姑娘………” 
江青有些迷乱的道:“不错,她便是在下目前所急欲寻找之人,老先生,谢谢你,她是往那一个方向走去的?” 
莫老人双眸向风雪中一望,朝左前方一指,道:“好似往那个方向,不过,可没有准呢……” 
江青向怀内一掏,翻手之间,一锭重约十两的金元宝已塞入老人手中,身形正欲纵起。 
老人一面双手乱摇,一面又急着道:“使不得,使不得,年青人,你尚未告诉我你的大名?咱们也好交个朋友啊!” 
江青回身一个长揖,恳切的道:“在下江青,人称火云邪者,老先生,赐惠之恩,在下必当永怀于心!” 
当“心”字出口之际,江青瘦削的身躯,已飘然掠出七丈之外! 
莫姓老人目瞪口呆的独立地上,望着江青如流星划空般不可思议的快速身法,喃喃自语道:“火云邪者……了不起,了不起,原来他就是当年邪神的传人,新近威震江湖的那位奇才啊!” 
时间如飞而逝,冬日苦短,在寒风长号中,在雪花飞舞里,这一天又是这样平淡的过去了。 
然而,在江青来说,这一天却不啻是在更重于日前十倍的痛苦与焦虑中过去的。因为,他在几乎绝望中,却又燃起了一线希冀,但是,这线可怜的希望,却又给他带来了更多的失望,在肉体与精神的双重煎熬下,江青已觉得有些心力交瘁了。 
他整整奔波了一天,在广大而寒冷的旷野绝涧,在繁荣或荒僻的城镇村落,只要在他的脚程来得及在最快时间内赶到的地方,他都已去探寻过了,但是,结果,仍旧是音讯杳然,伊人芳踪还是了无头绪。 
雪花依然不停的落下,飘在江青的脸上,又和着他的泪水淌下,这时江青自己也不知道他确实奔驰了多少路程,他只晓得现在,他是孤独的站在一个小山坡之下。 
没有人烟,没有声息,最近的房舍,尚在三里外的一丛树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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