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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凤栖昆仑-第4章

小说: 凤栖昆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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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眉汉子这只脚出得快,收得更快,随着他一个凌空疾翻的式子,自空而坠,显然这一脚没有得逞。
    然而,这位九先生手底下却也真不含糊。紧接着脚下一个箭步,已自抢身而前,一双铁爪交插在手,以指代刃,十字形直向对方咽喉上挥来。
    简昆仑不过适当地扭曲了一下他的身子,便自又闪了开来。
    浓眉汉子其势无能自已,揉身而进,一霎间展开了凌厉出手,一双铁手在残阳里交织出星光点点,狂风暴雨般向对方全身攻来。
    雷霆万钧,冰雪一片。那般狠厉的天狼十三爪,竟然未能在眼前有丝毫得逞,瞬间的狂风骤雨,终复凝聚于一片静止。
    就在浓眉汉子第十三式抓手方自递出的同时,其实招式已老,即在简昆仑强大的进身之势里,前者已然被迫出了战圈。
    浓眉汉子倏地睁大了眼睛,显然震惊于对方诡异身法,不觉呆了一呆。便在这一霎,简昆仑已然掣出了悬在鞍前的长剑——寒芒乍吐,其势已定。
    浓眉汉子竟自被迫得退后了一步。一霎间,他神色大变,倏地向侧面跨出了两步,黄衣人把剑收回了半尺,剑锋微偏。迎着残阳,剑上光华灿烂,像是颤动着一条赤链蛇。
    被称为九先生的浓眉汉子不得不吃力地又向边侧迈了一步,当他举眼向对方看时,接触到了简昆仑的眼神,不自禁地便再一次的又退后了一步。
    简昆仑的眼神其实并不凌厉,表情也极其轻松,和他掌中的剑一样,只是欲发而止的含蓄,一派斯文,却是蕴含着不可轻视的后发雷霆万钧。
    毕竟这位九先生有其一定深度,并非一般泛泛者流,正是如此,才越加的战栗于对方看似无形的剑势之下。一霎间,他脸上已布满了汗珠,岂知一瞬间的迫出战圈,便再也无能踏进。
    简昆仑的寓动于静,其实高超秀逸,绵密精严,已说明了他晋身剑坛的超然实力,浓眉汉子果真抵死相拼,便是迫近无赖,等而下之了,缓缓地收回了双手,只是默默地向对方望着。
    “足下剑法‘骄马弄衔而欲行,粲女窥帘而未出’,千辟万灌,已无炉锤之迹,看来已入上乘境界,在下绝非其敌,钦佩,钦佩……”
    一面说,不免着实向对方少年打量了几眼,颇有感愧地又自叹了一声。
    “话虽如此,今天你管了这件闲事,却也……为自己树了大敌,终将不免一死,却为你不值……”
    边说边自退后,倏地拧身纵上大船,向着一旁船家模样汉子叱道:“走!”
    转瞬间,般放江心,顺流直下而逝。
    简昆仑一面收剑收鞘,远远向着白马上的灰衣相公打了一揖,一言不发地翻身上了黑马,径自策马自去。
    白马上的灰衣相公唤了声:“喂!”忙即纵马跟上来,紫脸大汉紧紧随着他身边。
    却在这一霎,远远传过来擂鼓般的一阵蹄声,大群人马,云也似沿着江岸,逆行而上,将士的头盔,映着晚霞,闪动着火焰般的大片流光,俨然是大军来了。
    马上的灰衣相公先是一怔,紧接着不由微微地笑了。
    紫脸大汉“啊”了一声,勒往了马大喜道:“李将军来了!”
    一时喜极泪下。他终于得脱仔肩,暂时卸下了单身护卫圣驾的千钧重担。
    李将军——李定国,延安人氏,字一人,与孙可望同投永历帝,封晋王,可望反,李独奉帝转战四方,入桂滇,大败可望,却不敌清兵,且败且走,矢志忠贞不贰。
    永历帝便是白马上面有病容的灰衣相公了。
    紫脸大汉莫思成,原桂王府侍卫首领,后随李定国,官居副将。
    眼看着李将军的勤王大军,风起云涌,弥天盖野而来。不经意,身边的那个黄衣少年简昆仑却走失了。
    时清世祖顺治四年,永历帝败走桂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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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回 陌上花开君知否
    “明朝是不行了……完了!”
    长榻上的年老方士,长长地吁了口气,一只手端起面前的茶碗,启开碗盖,呷了一口,两只眼睛十分平和地向面前的简昆仑注视着。
    “眼前朱由榔这个孤君……其志可嘉,其势可哀……李定国、丁魁楚、瞿式耜……都将无能成就大事,未来天下终为异族所统,欲振乏力,欲振乏力……少君你的苦心怕是终将白费了。”
    简昆仑苦笑了一下,低头不语。
    那年老文士看着他微微一笑说:“我知道你心里不服,这可也是没法子的事……这几日我夜观星象,永历帝败像虽显,却有将星扶助,一半时还不致受害……也只能以此告慰了,又能如何?”
    草堂明净,秋光可人。
    值此金风送爽,百花凋谢,惟窗前名兰,花开淋漓,独立寒秋。风格清高,直似花中君子。
    眼前一盆百炼金钢,绽放得极为出色,老人特把它置放眼前,便于随时观赏。
    澹泊明志,养性功深。
    越是有内涵的人,越不易为忧伤所困,那也只是说这类人心胸开阔,较能提得起,放得下,较诸常人不着形迹而已。
    眼前年老文士再次向简昆仑注视时,深邃的目光里,竟然不免为忧伤所感染。
    “你父亲长我六岁,人品武功,道德学问,并世无双,他也是我这一生最钦敬的一个人,承他不弃,交了我这么个朋友,多年来一直引为知己,这一次更打发你来看我,足见他老哥没有把我当外人……”
    简昆仑只是听着,情知对方必有下文。
    “那一年,我看见你的时候,才这么高!”
    比了一个手势,他接着说:“大概才五六岁,一眨眼的工夫,你都这么大了,总有二十了吧?”
    简昆仑又点了一下头,看了一眼父亲一直推许的这位老友——王剑书生崔平。父亲曾推许他的剑法,诡异莫测,有北秦南崔之誉。
    北秦指的是沧州秦太乙,南崔是姚江崔平,便是眼前对方这个老人。
    “你父亲自患病闭门不出,这二十年江湖间变化很大,这一点我务必要跟你说清楚……”
    顿了一下,他接下去说道:“以你父亲那身本事,虽说中年以后即不良于行,且不便于武术运行,但是他的智慧见解均还存在,这么多年以来,全心全意地都放在你一人身上,你的一身造诣也就可想而知,回头我要亲自拜识一下,还请少君不要藏私才好。”
    简昆仑躬身道:“岂敢!这次离山,父亲交代,原是要向你老请教,这一点家父信中应该也提到了。”
    “提到了,提到了……”
    崔平轻轻抬起一只手,捋着颔下的一络羊须。那只手五指修长,且留着晶莹透剔的长长指甲,白皙细长,宛如妇人,且在无名指上戴着个其色澄碧的翠马蹬戒指。这只手无论你从任何角度去看,都应是属于斯文一型,抻抻纸,提提笔,理应在行,挑丝弄琴,引笛莳花,更属分内,至于拿刀动剑,好像就牵强了,特别是属于个中翘楚,一流的剑中高手,诚然不可思议。
    “你父亲太客气了……”崔平微微一笑,“什么北秦南崔,都是江湖的过誉、溢美之词……要说到剑,你父亲才称得上是个行家,他只是轻易不露而已,那是因为……”看了简昆仑一眼,崔平暂时压住了话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名高见嫉,木秀风摧……这个天底下,谁也不敢自称老大,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少君,你千万可得要记住这句话……否则可要吃大亏……我想这便是你父亲打发你出来这一趟的原因了。”崔平眯着一双细细的长眼,向对方瞧着。
    简昆仑应道:“我记住了。”
    “现在记住,却是晚了,太晚了!”
    崔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你已经开罪人了。”
    放下茶碗,他身子坐正了,神色间一派正经。
    “开罪了一个大敌,这个大敌便是我与你父亲联在一起,也不敢轻易招惹,而你才一出来,便与他们结上了梁子,这个梁子还不小……”
    简昆仑呆了一呆,心里随即明白。
    崔平冷冷一笑,一霎间那清癯的瘦脸上,竟泛起了隐隐愁容。
    “这便是我要跟你说的了,少君,你初次出道,便结了如此大敌,实非佳兆。你只道那个为你所败,乘船逃开的人,是寻常人物么?”
    “他的出手不高!”简昆仑摇摇头又说:“虽是功力不弱,却并非十分出色……”
    “你也不能小瞧了他!”崔平说,“这个人我知道——九尾桑弧,诡计多端,阴损狠毒,在此滇桂地方,是出了名的难缠……但是,厉害的,还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那些人,以及那个庞大的黑道势力……”
    简昆仑道:“那些人是谁?什么势力?”
    崔平看看他叹了口气:“你这次出来,令尊竟然没有与你谈起么?”
    却又点点头,慨叹一声道:“是了,他是早该说与你听的……果真如此,却又慢了一步。岂非天意!岂非天意!”
    一连说了两句岂非天意,随即由榻上弯身站起,步向窗前,径自向窗外盛开的兰花看去。
    “有件事你也许一直不知道,但我却不能不对你说。”崔平回过身子来,“你父亲避居青岭二十年,不再论剑,可以说是完全摒弃了江湖,与人世隔绝了,你可知为了什么?”
    “是因为他老人家腿部有疾,不良于行!”
    “不是病,是伤,让人家的剑伤了!”
    简昆仑陡地一惊,睁大了眼睛。
    风起,花散……
    朵朵飞花,打那个藤萝花架子上飘落下来,紫色的花瓣,迎着朝阳,一片流光溢彩,所见多姿。
    “花自飘落水自流!”崔老剑客嘴里喃喃地念着,这句话像是让他忆及了一件往事,却也使简昆仑陡地而有所警。
    “我听过这句话,”简昆仑一片茫然地看向崔平,“却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莫非还有什么含意不成?”
    嘴角迸出一丝苦笑,崔平说:“我想你也应该听过,这句话是在告诉你当今江湖最具实力的一个黑道帮派:万花飘香。也告诉你当今天下一个最可怕的人:飘香楼主柳蝶衣。”
    “柳蝶衣?”
    对简昆仑来说,这个名字却是陌生得很。
    对崔平来说,可就不一样。虽然多年以来,他绝少提起这个名字,可是每一提起,都为之惊心动魄,眸子里的汪汪神采,不期然地也为之黯然失色。
    “也有人叫他花仙、花圣或是花痴……名号多极了,多得连他自己恐怕也说不清,这个人爱花成痴,剑术无敌,称得上当今天下一个怪人。”
    目光一转,盯向简昆仑:“刚才我曾赞赏你父亲简冰老哥的剑法,但是此人剑术尤精,也许更高过令尊……你父亲的腿,便为此人所伤。”
    对于简昆仑来说,这个突然的消息使他震惊。
    在他感觉里,父亲简冰的剑术,博大精深,罕世无敌,想不到,犹有人要高过他,一时不禁对柳蝶衣这个人充满了离奇的幻觉。
    崔平轻轻哼了一声:“你父亲生性要强,自以此次落败技不如人,为遵当日所约,便自退出江湖,永世不出,为此也就助长了今日万花飘香一门的强大兴盛,真正是没有想到的事情啊……”
    简昆仑这才明白了一切。
    何以父亲发奋练剑,几至废寝忘食?
    何以他心怀感伤,几度抚剑落泪?
    何以他那般苦心孤谐地造就自己?
    现在终于明白了。
    天下父母心!父亲失败了,却要儿子成功。
    “如今的万花飘香声势之大,是你父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趁着这个机会,我跟你说一说。”
    崔平缓缓在椅子上坐下来,一只手捋着山羊胡子。
    “他们是一楼、二堂、三坛、四门、七十二舵,组织遍布天下,手下人数近万,这是指直接接受他们控制指挥的人数,还不算其它方面,一个黑道组织能有这么大的势力,诚然前所未见……莫怪乎谁也无能抗衡,就连地方官府,也得仰其鼻息,不与招惹了。”
    简昆仑点点头,没有吭声。
    崔平说:“柳蝶衣自然也就是负责此一庞大黑道组织的首领,人称飘香楼主,下面堂、坛、门,各设一主二副,七十二舵,亦有掌舵一人,下面还有分舵,人数可就多得扯也扯不清楚了。”
    他的眼睛缓缓看向简昆仑,特别提醒他说:“你路上遇见的那个九尾桑弧,只是南桂门的一个门主而已,论身分在万花飘香这个组织里,不过是个四流角色,只是在滇桂黑道里,提起来已是无人不知、声势不小。以此而推,上面所谓的二堂三坛的负责人物,该是何等厉害角色,也就可想而知了。”
    王剑书生崔平既为简冰所推允,托以爱子,当非泛泛之辈。只是,在他提及万花飘香此一黑道势力时,先时的一番从容潇洒,即使仍能顾及,却已不无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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