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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春光里-第2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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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就是打个比方,我就算学会写字,也要带康哥儿呢,哪有丢下家务跑到前头招呼客人的道理?”秋玉瞥了妹妹一眼。
  春瑛抿嘴笑着不再说话了,低头逗了小外甥玩笑一会儿,才道:“今儿天气不错,市集上也热闹,我去逛逛。姐姐可要捎什么东西?”
  秋玉想了想:“昨天给你姐夫做一件夹袍,蓝色的棉线没了,你给我捎些回来,再买些上等的蔷薇硝。康哥儿今早腮上发痒,我怕是犯了春癣,得买些硝回来以备万一。”
  春瑛应了,下了炕就要走,小虎蠢蠢欲动地瞄过来:“二姐,你要到外头去逛?能不能……”
  不等他说完,春瑛便打断了他的话:“你若是乖乖把功课写好了,我回来时,就给你捎几块江米糕,若是没做好……”小虎立刻把视线转回书上,双眼睁得大大的,听见姐姐们轻笑,也没动一下,只是两只眼珠子滴滴溜地转。
  春瑛笑着出去了,小虎还在她身后嚷:“我要多点豆子的,不要红枣。”她笑得越发欢畅了,抬脚出了陶家侧门,沿着喜鹊胡同往东边走了二三十步,便是?敝的崇文门大街了。
  这时侯的崇文门大街,果然比几年前她和胡飞一起来进货时要热闹多了,除了头花铺子和挑着各色鲜花 来卖的花农,还添了好几座酒馆食肆,布料店、珠宝店、胭脂铺、药店、杂货店、粮店、油坊、估衣铺……应有尽有,街头巷尾还有无数的小摊贩,挑着自家的货物来叫卖。
  春瑛看着看着,就不由想起了当年胡飞当卖货郎时的模样,手指摸上腕间的银丝镯,心里发软。
  胡飞应该已经到?印度一段时间了吧?不知道他会在那里待多久?希望他能早些回来……现在她虽然心愿得偿,但又觉得有些落落的,有一种犯懒的冲动,只想每天闲闲地待着。如果胡飞在,应该会让她振作起来吧?
  买了姐姐要的线和蔷薇硝,还有小虎的江米年糕,记起叶家小子爱吃榆钱糕,如今虽然未到浴佛节(四月初八),街上已经有小贩叫卖榆钱糕了,便挑了一家干净的,买了两块,又顺便给叶嫂和笑儿各买了一个黄铜顶针,给父亲买了顶新帽子,给母亲买了她爱吃的点心。到最后,春瑛两只手都拎着东西,正打算回家,却在一家绢花铺子前停下了脚步。
  之前父亲跟她说过,让她时不时回东府请安问好,如果可能的话,打听一下府里有没有采买衣料的计划。春瑛想着自己也该去看望十儿了,现在上东府做客,时间应该还算合适,只是既然要回去,就没有空手的道理。
  她进了绢花铺子,挑了几十朵样式好看别致又质量好的绢花,又跑到附近的卖货郎那里,寻了几样不大值钱的首饰,再往胭脂铺子里逛了一圈,最后两手再也塞不下了,方才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今天她前后一共花了二两多银子,只盼着能得上父亲的忙才好。又赶制了两样针线,到了晚上,她便去找姐姐,问附近哪里雇车比较方便。她打算明天一早就回府请安去。
  秋玉道:“既是要回去请安,就不能随便对付了,对面上二条胡同尾那条大杂院,也是我们家的产业,有个老陶赁了两间屋子,他就是替人赶车的,他家的车子虽然不算新,却也算是不错了。况且这人知根知底的,陪着你出门,比外头找人强,我也放心些。”
  春瑛应了,秋玉便派人请了那陶车夫过来,对方听说是房东的小姨子要雇车,忙道:“陶大奶奶尽管放心,我今天就把车收拾干净,明儿早点上门,包管把二姑娘照应好。”
  秋玉笑道:“因是要包一天,我妹子兴许还要去几个地方,又带着东西,不用你跟进跟出,只是要把东西看好了,别叫人混了去。那里虽是有规矩的地方,到底人口嘴杂,还请多费些心。我算给你天五百文钱,再送你一块好料子,给你闺女做衣裳,如何?”
  陶车夫连声应了,一脸欢欢喜喜地走了,到了第二天,果然驶了一辆外表还算体面的半旧马车来,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车厢中还铺上了干净的旧?。他本人也穿着干净的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苛,笑道:“可不能丢了陶大奶奶和二姑娘的脸。”
  路妈妈听了,十分欢喜,请他喝了碗热热的面茶,得知他家有个小女儿,还送了几块糕让他带回去。
  春瑛拎着大包小包往车上撂,路妈妈帮着忙活了一阵,略一迟?。便道:“春儿,娘有几样东西想叫你帮着捎一捎……横?你总要经过后街……”
  春瑛顿了顿,低头整理包袱:“是什么?”
  路妈妈脸上一喜,忙走进屋里,不一会儿,拿了一个小布包出来,低声道:“这里是五两银子,还有两样我平时极少戴的首饰,你拿了去,看看你外婆和舅舅的情形,若实在不好,就……把这些给他们。若是他们过得还好,就算了。”
  又从厨房拿了一袋面粉,送到车上偷偷看了屋里一眼:“别叫你爹知道。”春瑛默默接过东西,再整了整衣裳头发,便出门上车走了。
  陶车夫是个健谈的人,他兴许是很少接内城的活,对道路不大熟悉,好几次都要春瑛掀开车帘去指方向,不过半个时辰后,他们总算到了目的地。春瑛不知道自己会在东府待到什么时间,便先去舅舅家打了个转。
  他家跟另两户家生子住在一起,春瑛见屋里没什么声息,门上又挂了锁,便向怜居打听。那妇人道∶“老太太在里头呢,锁是金家的挂上的,怕别人进门搬走了他家的东西。夫妻俩都上差去了,因此不在家。”眼睛还不停地打量春瑛身上的衣饰。
  春瑛也不乎,只是惊讶地道:“不是说……他家男人丢了差事么?如今已经找到了?才几天功夫,动作很快嘛。”
  那妇人却摇头道:“哪里是找到了差事?不过是做些零活,你若要找金全贵,再等一会儿吧,吃过午饭他就回来了。”又小心地试探∶“姑娘这衣裳是自己做的?针线真不错……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瞧着不像是绢布……”
  春瑛哪里耐烦回答她?又不愿等那么久,想着外婆在家,便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不久,就听到老人家的声音∶“谁呀?门锁了,我开不了,金贵出远门了,他媳妇在府里当差呢,要债的往府里去吧!”
  春瑛眯了眯眼,老人家听起来中气十足,而且说话口齿清楚,没有犯『糊涂』的症状,哪里像是个犯病的人?她正疑惑着,那怜居的妇人开口问∶“金嬷嬷,你不是生病了么?”
  “没错,我生病了,如果那些人敢逼债,我就一头撞死了,叫人知道那些人连侯府的人都敢欺负,看他们怎么办。”妇人有些尴尬地朝春瑛笑了笑,便缩回了自己的屋里。
  春瑛冷冷地笑了笑,便回到门外车边,请陶车夫帮忙,搬了那袋面粉过来,放在舅舅家门外,扬声道:“外婆,我是春瑛,既然您开不了门,我就把东西放在门边,等舅舅舅妈回来了,让他们拿进去。我先回府里请安了。”说罢不等对方回答,便先一步走出了院门。
  春瑛回到车上,告诉陶车夫往东府前门去。如今她是客人了,当然不能从后门进府,只是她在车上,越想越气,原以为外婆是真的病了,但看今天的情形,这里头有多少?腻呀?外婆的话,怎么听着让人觉得有几分无赖的意思在?难不成她还会伙同儿子媳妇骗自个儿亲生闺女一家的钱?
  春瑛磨着牙,心一横。不行,必须让母亲认清楚事实,省得她总是忍不住接济娘家,如今光靠她一人给的银子,就足?供给舅舅一家五口的吃穿用度了,还绰绰有余,难不成自己和父亲挣回来的家产,还要给舅舅还债、供给他输钱不成?
  春瑛猛一拍车板,下了决心,不料马车一个紧急刹车,差点害她从车厢里滚了出去,匆匆爬回原位,方才一边揉着手肘,一边扬声问:“陶大叔,怎么回事?”
  陶车夫的声音从有些距离的地方传过来:“差点儿撞着人了——这位大嫂,你没事吧?可摔着了?”
  春瑛闻言忙掀起帘子往外看是怎么回事,可别把人真撞伤了。可是这一瞧,她就愣住了。
  那不是崔寡妇么?可她如今的样子,比起上一回见面时的模样,苍老了十岁都不止。一头乱发泛着灰白,身上穿的也是旧夹衣。春瑛甚至记得,那是自己刚穿过来不久,崔曼如刚进府当差时,崔寡妇穿过的旧衣裳。
  因她比那时还要瘦许多,整件衣服就像是挂在她身上似的,风一吹便显得更松垮。从前风韵犹存的美貌,在她身上已经半点不剩。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最重视的母亲落得如此模样,崔曼如都在干什么?

第六卷 云散 第三百一十五章 物是人非
  崔寡妇有些闪缩地避开陶车夫,拘搂着身体,小声答道:“我没事……没撞着……真没……”
  她抬头要望过来,春瑛飞快地放下帘子,隔绝了对方的视线,又悄悄清了清嗓子,憋着声音道:“陶大叔,若人家没事就早些走吧,咱们还要赶时间呢。”
  陶车夫有些犹豫,方才他分明看到她摔了一跤,他是个厚道人,一定要问清楚了才安心:“二姑娘,您略等一等。这位大嫂,你真没事么?若是……”他话才说了一半,便被一阵奔跑声打断。
  几个妇人跑过来,袖子挽得高高的,一脸气急败坏,崔寡妇一见她们便要逃,因陶车夫挡了路,没逃成功,反被那几个妇人围住了,揪着她骂:“你这老娼妇,黑心挺尸的,跑那么快做什么?!你要不是心虚,为何要跑?!一定是你偷了东西去!”
  “我没有,我真没有……”崔寡妇哀哀哭道,“我只是路过罢了,真的,我真没偷……”
  一个妇人冷笑着扯过她的袖子,不顾她的挣扎,便伸手进去搜了两搜,高出了一只青玉镯子--质地只是平平,看着不像是值钱的货色--高高举起让周围人都能看清楚:“瞧这是什么?!你家哪里还有值钱的首饰?!乱兵进屋时,早都拿走了。这一定是你偷的!”又对同伴们道:“哪家家里丢了镯子?快来认领,再把这个贼送到管事娘子那里去!”
  其中一名妇人便嚷道:“瞧着像是我家的东西,那是我们当家的送我的,我一直收在匣子里,没想到被这老娼妇偷了!”
  崔寡妇一直连连摆手说“不是”、“我没有偷”之类的话,听到那妇人这么说,便哭道:“这是别人送的,真不是我偷的,你去问一问你们当家的就知道……”那妇人脸黑了黑,眼睛里几乎要射出毒箭来:“用不着问,我就拿定了你这个贼!”
  其他妇人三言两语地附和:“可不是么?只要她上们,咱们家里的东西,必会少一两件,哪有这么巧的?家家的男人都送她东西了?她分明就是个贼!”
  “还有脸说是别人送的?也不瞧瞧自己长得什么样儿,男人见你都要吐出来了,谁还会送你东西?!”
  “可不是么?明明是个荡妇,还整天摆出一副寡妇守节的模样,其实整条后街,但凡是公的,她都勾搭过了!
  “这样的荡妇,怎的没人收拾?!”
  “你不知道?她闺女是二少爷的屋里人,刚开脸那会儿,她走路都带风,到处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二少爷丈母娘似的!”
  “我呸!不过是屋里人,连姨娘都算不上,她算的哪门子丈母娘?咱们二少爷的丈母娘,如今还在天牢里呢,只不定什么就到教坊司去了。难不成她也想去教坊司?”
  有人窃笑,也有人不屑:“早二十年教坊司兴许还能收她,如今……给人提鞋都不要!”
  “你还别说,如今有就好这一口呢。没瞧见她长着这副模样,还有男人说她可怜见的,上赶着要给她送钱送粮?!”
  “不过是会哭罢了,有什么了不起?倒是讨男人喜欢,怪不得那会子闹乱兵,人家闯到她屋里半天,她一根寒毛都没伤着,还有精神告诉乱兵邻居家里的小媳妇更美貌呢!若不是援兵来得快,一条人命就被她害了!”
  一说起这个,路人也跟着激动了。原本只是几个妇人围着崔寡妇骂,渐渐的便有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崔寡妇俨然成了过街的老鼠,又没法逃走,只能不停地哭:“对不住,对不住,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也是被逼的呀,又不曾有人丢了性命,就求你们发发慈悲吧……”
  “呸!你还有脸要我们发慈悲?怎的不见你对我们发发慈悲?!”
  陶车夫原本见一群妇人围着崔寡妇骂,还有些看不过眼,想要插手,却被春瑛叫住:“陶大叔,你别管,那寡妇不会有事的,咱们快走吧,省得被堵在这里,白白耽误时间。”
  陶车夫惊讶地道:“可那些人正在欺负那位大嫂呀?怎么能丢下她不管呢?”
  春瑛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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