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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大妆-第3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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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该怎么还怎么。

而数日之后的大行皇帝封陵前夕,皇帝又再降旨,着移惠安太子棺椁改葬于先帝棺侧,与先帝合葬永陵。这就更能说明问题了。

霍家被削爵之后搬出了国公府,以霍家数代的根基而言,生活自是不成问题,但终究祖宗挣回的风光尊荣葬送在霍家这一代手上是事实。

霍家的衰败让朝野热议了好几个月,随着御花园的红梅绽开了第一朵花苞,西北那边终于传来消息,蒙军不知是不是打累了,还是惧怕了草原上的风雪,他们派了使者到大胤阵营,请求大胤朝廷派遣过去商谈马市细节。

消息传到京师的那日,全城的百姓又击掌称赞起来了,他们英明的君主果然大扬了国威,让野蛮的蒙军服了软。

殷昱这段时间又忙起来,他日夜思考着派什么人来担任这个钦差合适。思考来思考去,看着冰冷的殿室,起身出门去了文定伯府。

谢琬最近在文定伯府小住,因为上个月谢琅发现殷煦居然可以写出一首五言的打油诗,他如同发现了大宝藏,想要挖掘出他更多的潜能,于是前两日以一把良弓为诱饵,诱了他过来暂住,在他尚未正式启蒙的时候,已经提前让他嗅起了书香。

文定伯府也早就有了御赐的府第,跟原先枫树胡同的四进大宅子相比虽然大不了多少,但是按规制建成的宅子就是多了几分庄严的气息。

谢琅在受封之后,回了清河一趟,重修了谢氏祠堂,然后在清河当地捐赠了两所医馆,上门的患者全部免费诊治,资金由文定伯府全额支出。谢琬也让他捎去一千两银子,同样以匿名的方式在当地设了座积善坊,如今已经收纳了十三名五岁以下的孤儿。

随着府一搬,许多人和事都有了变化,首先是洪连珠把程渊的女儿一家接到了京师,与程渊团聚,程渊的女婿随着岳父留在谢琅帮衬,然后是洪连珠又怀上了身孕。

齐如绣随着武淮宁赴了外任,她是心甘情愿的,武淮宁自请外任也是有原因的,谢琬成了太子妃,对娘家的关照自然会比从前更甚,这个寒门出来的自尊心强的男子,他想用实力来匹配将来有可能得到的优待。他想要实地积累经验,然后与谢琅和齐如铮一道,成为谢琬和殷煦坚实的后台和助力。

余氏如今真正成了京师有身份的夫人,但她的爽朗和热情的本性不变,无事的时候,她也常去殷昭的医馆帮忙。

如今齐家的家底已经不弱了,谢琬被封太子妃后,礼部曾经有人委婉地问她要不要替齐嵩挪一挪官位,她虽然也不支持这种行为,但是问过殷昱后,知道齐嵩在如今的位子上也呆了好几年了,替他挪个一级半级地并不算违制,因此也来问过余氏。

余氏对此的反应很大,而且十分严肃地拉起她的手:“琬儿如今是太子妃了,是国中后宅女眷们继皇后娘娘之下的表率了,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你关心我们我们没有不知道的,但是这种事,我们都不要掺和。不止是你舅舅的事,就是你亲哥哥要升官,那也得按朝廷规矩来!”

谢琬听着这话不免热泪盈眶。

谁说头发长见识短?舅母的这番见识,许多男人也会汗颜。如果都有余氏这样的见地,那么谢荣怎么会去行那旁门左道害了自己?窦谨又怎么会落得全家覆灭的下场?

人的*总是无止境,而道德与规范则是驾驭它的绳索,当挣脱了这根缰绳,的确就回头无岸了。

“我听舅母的!”

她含泪微笑抱紧了余氏,她要感谢她身后有着这么多无私关爱她的家人,在她一路走向巅峰的路上,他们从来不曾拖她的后腿,在她危急的时刻,也总是他们无不犹豫地递出温暖的双手,即使这辈子她没有享受过父母之爱,可是她得到的爱,却远远比这还要多。

是她错了,她不该用这样的方式去玷污爱她的亲人,她应该用另一种方面,积极而正面地让谢、齐两家壮大起来,成为大胤朝里的新贵,也成为殷煦背后坚实而无害的力量。

他们绝不会是曾经的护国公府,也不会是曾经的郑府,他们是在看到了这一切血淋淋的教训后,变得更加冷静,更加理性的文定伯府和齐府。

所以即使是成为了太子妃,在两府里她也同样住得怡然自在,因为他们都是深深爱护着她的亲人。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在庑廊下看谢琅调教两个小子念书的时候,夏至走过来,温声禀道。

正文、435 钦差

夏至如今是凤栖宫的司仪女官,也是她身边的第一女官,这个在她身边呆了四年,却从来没有说错一个字,没有办错过一件事的女孩子,她用她真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沉稳和临危不乱的冷静,渐渐成为她的又一个心腹。

在搬府进宫的时候,她已经把钱壮周南他们送入军营里去了,几个人现在一个在码头,两个在营中,都有了个小官职。邢珠与钱壮已经成婚,与周南他们都住在罗矩他们所在的那条街,那条街如今已经有了个新的名字,叫做清河巷。

他们都记得当初是跟着谢琬从清河一路走出来的,他们自认都是谢琬的亲兵。

吴兴和秀姑已经有了两个孩子,长子实诚,次子机灵,他们也会有一个不同的未来。

夏宁二嬷嬷出了宫如今又再度回宫,这是她们自己的选择,她们愿意像照顾亲孙儿一样照顾着殷煦成长。

只有顾杏,这个依旧天真烂漫但是又嫉恶如仇的女孩子,至今没有遇见她生命里的那个人,谢琬将她带进了宫中,授以女官之职,往后心仪她的男孩子,可以不必顾忌身份悬殊大胆求亲。

而罗矩因为太会赚钱,已经被殷昱弄进了户部,替朝廷当起掌柜来。

申田则不愿当官,他还替谢琬打理着那些产业,是谢琬私人的典史。她最近也受殷昭的启发,匿名开设了一间专门收养幼小孤儿的积善坊,坊内有专门授课的先生,照顾孩子们的奶娘,还有教他们各种谋生技艺的师父,资金来源于她嫁妆产业里的收益。

而他们长大后,无论经营或者从仕。都不会知道庇护他们平安成长的人是宫里的太子妃。

做这些事情令她心里更加安然,这些年里她面临的斗争太多,花在破解阴谋上的时间太多。令得她从来没有精力停下脚步来给予这些相同遭遇的孩子一些应有的关怀。她如今得到了殊然的地位,也该在得到的同时。回馈一些给予世人了。

“在想什么?”

不知不觉随夏到走到了中门,披着大氅的殷昱在阶上牵住她的手。

她摇摇头,“我就是在想,我还有什么事情没做,还有什么人没有照顾到。”

殷昱微笑看着从远处飞奔而来的殷煦,说道:“慢慢想,你有一辈子的时间。”

“恭迎太子殿下。”

随后来的谢琅毕恭毕敬地朝殷昱行礼。行完礼,他转眼又负手笑道:“如果微臣猜得不错。殿下一定是为前去西北谈判的钦差人选而来了。”

殷昱笑着抱起殷煦,说道:“真是知我者,莫若我舅兄啊!”

谢琅狡黠地笑了笑,说道:“殿下把前儿下棋赢回来的那幅顾游之的鲤鱼图赏给臣,臣就给你推荐个人!”

舅舅真是越来越像个老狐狸了。殷煦叹气地想。

殷昱将殷煦放下来,扬唇跟谢琅道:“你要是给我推荐个人,我就把那图赏给你。”

这话看起来没分别,但细想之下分别大了。

谢琅立时垮了脸,袖手道:“有没有必要这么滴水不漏?一点破绽都不留,这样怎么往下斗嘴?”

洪连珠扯了扯丈夫。“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可是太子殿下!”

谢琬笑道:“闲的时候,皇上也和魏阁老靳阁老他们偶尔这样斗嘴来着。说是用不着时时刻刻把气氛弄得如临大敌般紧张,君臣之间偶尔斗点小嘴,无伤大雅,皇上也不会怪罪的。上次皇上还和靳阁老打赌,赌魏阁老究竟会派魏暹去哪儿呢。”

说到这里,洪连珠倒是想起来:“是了,魏暹如今在哪儿呢?”

魏暹之所以会自请外放,是因为受不了魏阁老的管束,虽然没什么大矛盾。魏暹那个人虽然也有几分土脾气,可是忠孝仁义还是知道的。他不敢明着跟魏彬顶撞,就去求了殷昱。让他跟魏彬说合说合,把他放到外头去当父母官。

谢琬笑道:“在清河当县令。”

洪连珠愣了愣,“怪不得前些日子撞见亭妹妹,她说从清河回来呢。”

靳亭没什么城府,就是有什么事生气也是过后就忘,这样的性子跟大大咧咧的魏暹凑在一起,其实蛮合衬的。两个人到如今一直同进退,魏暹去清河,靳亭就两边跑,这边安慰婆婆,那边照顾丈夫,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就是进宫来,也是一脸的甜蜜,让人高兴得紧。

大伙在暖阁里落了座,谢琅认真说道:“西北鞑子野蛮,此去谈判的人,不在乎读过多少书,也不在乎他在朝中任多大官,重要的是他能够机智应变,有跟对方谈条件磨嘴皮子的本事。因为蒙军根本不会听你引经据典,他们要的很实在,就是能占到多大便宜。

“作为我们这边,又不可能给他很多赢面,这中间如何保住不吃亏,又让他们觉得划算,这之间的分寸很难把握。”

殷昱道:“所以你要给我推荐的人是?”

“宁大乙。”

谢琅道。

宁大乙依旧任着内务府的采办。宁家几代经商,几十年间已经白手起家发展到如今南北遍地都有产业的大富商,这里头若没有些独到的经营之术是不会让人相信的。而经营之道最核心的是什么,就是盈利,是赚钱。

眼下大胤跟蒙军的谈判其实也可以看作是一笔生意,两边都想占最大利益,这种事情,自然是商人最熟悉的。而天下间,又还有谁能够与能屈能伸、能强能弱且又深谙皇家底线的皇商宁大乙相比呢?

谢琅这话一出来,谢琬和殷昱就同时笑出声来了。

“宁大乙最近在做什么?”殷昱笑问。

宁大乙在清剿乱党的事上也出了大力,前不久才受了皇帝表彰,欢天喜地地抱着皇帝的赏赐回了趟清河老家,转送了给老母尽孝。宁老爷子因为宁大乙传承了衣钵,年初也挥挥衣袖,与夫人放心地回清河老家养老去了。

宁大乙得到的赏赐大大地平复了宁老夫人对于他尚未娶妻的一番忧心,宁家啥都不缺,缺的就是宫里的恩宠,这可是宁家十八代祖宗以来都没有过的荣耀!宁老爷子将其中一柄玉如意供在了神龛,日夜朝供,极之虔诚。

因着魏暹在清河任县令,宁大乙每每回去两人总要碰碰头,一来二去原先在京师结下的那份情谊竟然一再升温,变成了对难兄难弟。两人不是上七星山对酒赏月,就是下田庄里垂钓摸鱼,在游山玩水的过程中,魏暹竟然也没忘记研究稼穑营生。

魏暹给清河带来了一股年轻而飞扬的气息,宁大乙则做起了清河本地里的传信使。

人们对于太子妃的一切都十分好奇,但更多的,是对这位幼年丧母但是自强独立的女子给予的关心,宁大乙向乡邻们述说他们的太子妃是位多么贤明而没有架子的女子,渐渐地,便有人壮着胆子让他捎来乡间的野果土产给谢琬,表示对她的敬爱,以及对朝廷的拥护。

没有人要求宁大乙这样做,但他就是这样不声不响地做了,有时候谢琬看见他拿过来的透着满满的乡情的土产,甚至有些汗颜自己根本没对他们做过什么,当不起这“贤明”二字。

她自认离贤明还有很远,但她会努力去做,努力去用她的实力和能力,去关爱那些需要关爱的人。

宁大乙就是这中间的桥梁,把草根们最真实最质朴的心情带给了高崌于东宫的她。

“他这个皇商当得逍遥得很,最近躲着宁老爷子催婚躲得勤,我看让他去西北办这差事很合适。”

她笑道。

她从来没去想过宁大乙为什么至今没有看上的人,他们算是不打不相识,最初她对他厌恶得紧,如今却觉得他是此生里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他兴许有些吊儿郎当,也兴许有些不够深沉,可是他胜在真实。

殷昱点点头,“我看就让他跟靳永一块儿去。靳永那嘴皮子也厉害,而且是深知朝堂宗旨的,有他在背后撑着,再让宁大乙前去与蒙军谈判,理当能行。”

谢琅当即让人去请来了宁大乙。

宁大乙正在新购的小宅子里听评弹,谢琅派人一去就捉到他了。听说要去西北,他眼睛嘴巴全张大了,瞪了众人半晌,忽然掉头就走。谢琅几步过去揪住他衣领把他抓回来:“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太子殿下任命你为钦差,你掉头就跑是什么意思?”

宁大乙指着自己鼻子,怪叫声望谢琅:“有没搞错?让我去西北谈判?我连私塾都才正经上过三年,这等军国大事你们居然让我去办?你就拿我开涮吧你们!”

“谁拿你开涮了?这是本宫的旨意。”殷昱端着茶,瞟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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