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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霜月刀-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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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僵木的道:“我们只照委托的主儿吩咐行事,只按我们认定的可能来下评断,其他一切,我们就顾不着了,也没有必要去顾个下!”
  徐小霞泣血摧肝般叫着:“我知道,我明白,你们的目的就是来杀我,不论我是多冤枉,多么委屈,你们也不会考虑杀戮之外的手段,对你们而言,这只是一件工作,工作了便算交差,你们决不探讨这桩工作的内涵如何,天理、人情、世道,在你们看来全是毫无价值的东西!你们唯一注重的就是代价,至于这代价是污秽抑血腥,卑鄙或酷毒,便皆不在你们的忖量之内了……”
  有些惊讶,也有些迷惑的注视着正在叫喊中的徐小霞,黑衣人的样子宛似在端详一个怪物:“你真有点不正常了,徐小霞,就算你是气恨填膺或是求命过急吧,也不该说出这番不伦不类的话来,这已不仅是笑话,更是疯话、癫话,像你这种人,怎会具有此般的思维?这不是叫人莫名其妙么?”
  徐小霞红着眼,咬牙切齿的道:“像我这种人?我是怎样的一种人?我告诉你们一些道理,灌输你们一点良知,这就叫‘不伦不类’?‘莫名其妙’?”
  黑衣人古怪的一笑。
  “不错,是不伦不类,更是莫名其妙;徐小霞,你在今天之前,也曾是干这一行的——谋杀的一行,纵然资历不算长久,却也有过不少次的经验,在我们所熟知的圈子里,‘兰指穿心’亦是一号不大不小的人物,似你这样的人,竟然会谈到‘天理’、‘人情’、‘世道’,顾及代价之外的种种良知,岂不是一桩天大的笑话?徐小霞,我问你,在你双手染血,迫魂夺命的过往里,你自己亦曾考虑过这些么?付度过这些么?若然,你便必不会站立在我们面前!”
  于是,徐小霞不由窒迫了,失措了,她努力想反驳,想顶撞,却就是寻思不出一个足以证明自己“与众不同”的事实来……这是个十分难堪的讥消,多年同流合污的行为业已铸成!不能抹煞的历史,在根本上,或许她本人的心性有着残酷与邪恶以外的善良,然而在今天之前她却一直没有表露过,现在才来谈论这些,非但是贻人的笑柄,自家更有着无可弥补的悲哀与怅恨,原是一丘之貉,尚有什么可以自表清高之处?黑衣人眯着双眼,不紧不慢的道:“是时候了,徐小霞,我们念在同行之谊,可以给你一个优待——我们答应你挑拣你认为较适宜的方法上路,你自己动手,或者由我们代劳,皆无不可。”
  好一个“同行之谊”,好一个“优待”!徐小霞几乎将满腔的热血从七窍中鼓喷出来。
  黑衣人又阴鸷的道:“别以为这只是个小小的惠遇,徐小霞,其中分别甚大,同是死亡的结果,快慢急缓予人的感受却大有差别,你行事经年,恐怕给苦主儿这等的优待也少之又少吧!”
  徐小霞唇角抽搐着,好像已显得极为孱弱:“你们……非这样做不可?”
  黑衣人冷冷的道:“无可改易——当然你要反抗也悉随尊便;方才我们那六枚‘八角飞星’未能将你置诸死地,看你的应变身手,倒也相当利落,你若不嫌麻烦,大可同我们哥俩拼上一拼!”
  一提到这件事,徐小霞突然两眼闪出了光彩,她几乎忘了——几乎忘了先前有人援救她的这桩隐密;于是,她迫不及待的,急切的向四周察视。
  黑衣人道:“你还看什么呢?徐小霞,期盼奇迹出现么?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像我们这种人,一旦碰上危险,就只好认命,老天决不会慈悲我们的……”
  徐小霞不能断定那暗中救助她的人是否仍然隐伏附近,没有离去,她任什么也不曾看到,忽而,她竟产生了怀疑——怀疑躲开那六枚“八角飞星”之袭的刹那,到底是她本身的直觉反应还是确然有人暗里相助了。
  艰辛的咽了口唾液,她感到胸隔间有种涨塞的窒闷,呐呐的,她道,“二位……我们素无怨仇,今日以前,甚至毫不相识……你们二位也是受人之托,尚祈高抬贵手,容我先与‘李老斧头’见上一面,见过之后,或生或死……我,我也再无遗憾。”
  黑衣人坚决的道:“这是不可能的,徐小霞!”
  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另一个黑衣人,这时忽然出声,低沉而冷硬:“回想一下,徐小霞,你和‘皱皮狼’卓晖在接下这桩买卖的时候,托事的主儿都和你们约定了些什么!你难道记不得了?”
  嘴巴微微翕张着,徐小霞挣扎似的呢喃:“他说……他说……”
  “你们之间,有三项约定,一是成事之后,自此两便,并永不得向外泄露其中隐密;二是万一事败,必须脱离现场,不得受执于对方;三是若不幸受执于对方,亦不得稍有泄底之行为。有关后两项,更有一条附注——如果事败,未能逃离而受执于人,则以各人性命表白坚贞,如此,你们的酬劳便加付三倍给你们指定的亲人,反之,则你们迟早必遭狙杀;徐小霞,我说得对不对?”
  徐小霞痛苦的道:“但我并未泄底……”
  那黑衣人狠毒的道:“这个我们不管,我们只是来执行由你亲自允诺的条件一以性命表白坚贞,无论你泄底不曾,为了将来死无对证,我们都要灭口,而你推三阻四,硬拒软求,则益见你心中有虚,所行不实,目前你所待受的,已不只是‘表白坚贞’,更是你应遭的报应与惩罚!”
  额头上青细筋脉在凸浮,在蠕动,徐小霞的呼吸也越发急促了,她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绝望的向周遭寻视,一边窒迫的呻吟着:“天……有谁来救救我,救救我……两个黑衣人缓慢却坚定的逼向前来,两张脸上全布着凝形的煞气,他们将不会稍有犹豫,稍存仁慈。
  他们全打算一击之下便夺取徐小霞的命!——
  风云阁扫校
  第十七章 以杀止杀
  于是,一个略微带着厌倦意味的声音便自那丛密生的野草之后传来:“先不必喊天,徐小霞,我且来试试救不救得了你。”
  声音是低沉的,而且透着那种寥落的沙哑,但听在徐小霞及两位黑衣人耳中,却不啻响起了连串的焦雷,惊得三个人全都变了颜色——只是颜色的内容有所不同而已。
  徐小霞急速注视向出声的地方,这一看,她不禁混身痉挛,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流露着如此深挚的、浓厚的虔诚,她仿若在向上天表达着她由衷的感恩心怀,缓缓的,她对着展若尘跪了下去。站在萎萎的草丛之前,展若尘平静得有如古井不波:“这也堪可算做‘奇迹’吧,徐小霞?”满颊沾淌着泪水,徐小霞哽咽着不能回声、两个黑衣人似是尚未自突兀的惊愕下恢复过来,他们四只眼睛直定定的瞪着展若尘,那模样,活脱看的是一个“借尸还魂”的魑魅。
  展若尘神色安详的道:“看来,二人似乎知道我是谁?”
  两个黑衣人这时才勉强将心神镇定下来,他们彼此互望了一眼,各自向一侧移开了三步。
  嗯,竟是准备动手的架势呢。
  展若尘笑了笑,又道:“我想,你们未曾料到我会转头掩返,是么?”
  对方没有回答,但两张又黑又瘦的脸膛上却透出了极大的惶怵与不安,然而,这只是他们本能的情绪反应,展若尘看得出,这两个人已陷入惊恐窘迫之中,可是他们并不打算退却,他们仍求一搏!走近几步,展若尘接着道:“我要这个女人活着,就是这么简单;二位如若能以赏脸成全,我给二位的补报是让二位生出此地,怎么样!可愿做个交易?”
  那先前第一个开口的黑衣人,异常戒备的做了回答,嗓门却似塞着什么:“姓展的,算你心思活络……不错,我们未料到你竟会转回头来,更且掩到了这里。”
  展若尘道:“你们疏忽了一点,我也是专干这一行的老手,与二位的经历比较,恐怕二位还得朝后站站;这一行道里惯用的手法与计谋我非常熟悉,所以我能料及二位不能料及的某些变化,二位棋差一着,大概就难得占上便宜了。”黑衣人深深吸了口气,道:“方才,你主张和我们做桩交易?”
  点点头,展若尘道:“是的,我是这样说过。”
  黑衣人犹豫了下,便是十分难辛的道卜“展若尘,我们的对象不是你,我们所接受的任务也与你无涉,只要你把徐小霞留下来,我们保证和你互不相犯。”
  微微一笑,展著尘道:“这就是你对这桩‘交易’的回答?”
  黑衣人忙道:“你要明白,我们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
  展若尘道:“谈交易,双方的斤两总得相称,朋友,你这样说法,完全是一面倒的趋势,我这边的条件更被你一笔抹煞,距离差得如此遥远,却叫我怎去和二位继续磋商下去?”
  黑衣人急切的道:“展若尘,姓徐的这个女人曾经意图刺杀于你,说起来也算你的仇敌,你根本犯不上为她出力卖命,容我们收拾了她,一则给你泄口怨气,再则我们回去也有个交代,两全其美的事,你若硬要居中作梗,岂不是显得大无道理?”展若尘道:“我不想杀她,否则,还轮得到麻烦二位?我既放过她一命,你们再跟上来凭白收接,我的行为就未免失去意义了;她是我的仇敌,我尚且能将她超生,二位和她并无怨隙,又何苦这般咄咄相逼?”
  沙哑着腔调,黑衣人道:“展若尘,我们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展若尘摇头道:“别说得这么中听,‘利’字当头罢了,但我奉劝二位,金银财宝固然重要,自家老命尤甚珍贵,人若没有性命,缺了那口气,便富能敌国,又待如何?”
  黑衣人失声的道:“这么说来,展若尘,你是不肯妥协的了?”
  展若尘道:“假设我依二位的条件妥协,我就不必多此一举,跑到这里丢人现眼了!”
  黑衣人在迷惘中有着愤恼:“这是不值得的,也是没有道理的,展若尘,我实在想不通,你这样做目的何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展若尘道:“人性是一种很奥妙的东西,朋友,有时候,微妙得难以解说。”
  顿了顿,他又道:“为了你们好,还是依了我的条件吧,或者你们回去交不了差,但海阔天空,江山锦绣,何处不能容身?三十六着,二位,走为上策!”
  黑衣人咬牙道:“展若尘,你说得怪轻松,事实上岂有这么轻易了结的问题?”
  展若尘道:“我对二位所能做的,也只是到此为止了,你们总不会奢望我带着自己的脑袋去向二位背后当事的主儿请罪吧广黑衣人大叫:”你这才是逼人太甚!“
  脸色倏寒,展若尘的语气突然转为冷锐无比:“现在让我把话说清楚——你们两个自以为是什么身份?是哪一等的角色?你们只是一对乘人于危的九流恶徒,重利轻义的江湖小人,你们暗中跟缀着徐小霞,目的固然是为了进行灭口的毒计,实则又何尝不是间接危害于我?原本我竟无必要和你们说上如许废话,仅须下手宰杀即乃公道,但我自知血腥满手,冤孽太重,为求积善修德,方才存念开脱你们,岂料你二人邪祟迷心,非但不能审情度势,自判进退,更且连自身为何物也都槽然不明了!很好,你们既然有意求死,我焉得不加成全?”黑衣人约莫被骂得气晕了头,他暴吼一声,张牙舞爪的怒吼:“展若尘,你当你又有什么大不了?我们‘黑白双罩’道上混了几十年岂是由人唬着混下来的?让你一步你进十尺,他奶奶个熊,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说什么我兄弟俩也要和你拼个死活!”
  展若尘冷笑道:“‘黑白双罩’钟贵才、孙使平原来即是眼前的二位,仰之也久,只不知是否名符其实,正好见教一番!”
  黑衣人恶狠狠的吼着:“你挺起脊梁撑稳着点,姓展的,我钟贵才人头不落地便誓不会咽下这口鸟气!”
  侧首冲着另一个黑衣人颔首,展若尘道:“这一位,想必就是孙使平了,孙朋友,你也与你拜兄同一个打算么?”
  那黑衣人——孙使平僵硬的道:“你这是多此一同,姓展的。”
  展若尘道:“宰杀你们不算收获,唯一的收获是我知道了你们是谁。”
  钟贵才狂笑一声道:“姓展的,你便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也毫无用处,你得不到一星半点你想获悉的那些隐密,你将会发觉,这只是一条死巷,一条早经堵塞了的死巷!”
  展若尘低缓的道:“不要紧,我会慢慢把它挖通,天底下的事,没有严丝无缝永不泄漏的,我极愿你们也能看到我抖明这个阴谋事件的一天,可惜的是,你们怕是等不及了……”
  “黑白双罩”中的孙使平阴沉的道:“你过于肯定了,展若尘,自负太甚往往会是一个致命的弱点。”展若尘道:“事实会证明的,孙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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