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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这双手虽然小-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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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与警方一起行动。”

舍榴看她,“你得征求子新同意,嘉扬,你是公司职员,公司要对你负责,你也要向公司负责。”

“我会同甄子新申请。”

“你不是一直避他吗?”

原来每个人都知道。

“嘉扬,小心。”

黄昏,嘉扬到十一楼找甄子新,秘书已经下班,他仍在工作,只开灯,看上去有点寂寥。

嘉扬并没有走近,靠门框站停。他察觉有人,抬起头来,嘉扬背光,他一时看不清楚那苗条的人影是谁,踌躇地问:“你找我?”

“我是彭嘉扬。”她仍然没有走过去。

“啊,原来是你,嘉扬,你找我甚么事,工作进度还理想吗?”

“我觉得自己投闲置散呢。”

甄子新笑,“年轻人总是心急,练好基本功更重要。”

“我对人事关系及工作程序已经熟练。”

“你打算怎么样?”

“我想上万福号调查走私婴儿案。”

“你始终对妇孺事件有强烈兴趣。”

“是,因为她们不能为自己说话。”

嘉扬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走进甄氏的办公室,奇是奇在他也没有请她坐到对面,两人隔十多二十呎距离在黝暗光线下谈公事,气氛突兀。

“请派我跟进此案。”

“我明早叫人帮你,这件事已交给联邦密探调查,我有熟人。”

“谢谢你。”

“别中空宝。”

“我运气一向不错。”

嘉扬转身离去,怕他跟出来,她不搭电梯,改走楼梯,轻轻走到九楼,才松口气。

可是,她在停车场却碰见了约翰森。

“咦,嘉扬,是你。”

避不开了,只得硬头皮走向前。

“工作进度如何?”

嘉扬但笑不语。

“非常忙,但是一点表现也无,可是这样?这样上一年半载,你会知难而退。”

嘉扬叹口气。

“甄子新没派特别工作给你?”

嘉扬说:“我还有点事,改天再谈。”

他生气了,“嘉扬,我不致于在停车场非礼女子。”

嘉扬耸耸肩,“不过,今夜是月圆之夜。”

约翰森看她,“我不信你这鬼灵精会继续寂寂无闻;说到底,我是你第一个伯乐。”

“不,不是你。”

“是谁,珍伊娜?”

“她的确也是我的恩师。”

“对,你曾在小镇的电视台讲天气,那的主管首先把你自校园新闻系打救出来。”

“嘉扬,你没有忘记老朋友。”

“你知道几时出发?”

“凌晨,趁敌人警戒力最低的时候出击。”

嘉扬笑,“你负责拍摄精采镜头即可。”

“嘉扬,你长大了。”

“的确老练许多。”她摸自己的面孔。

“这间电视大厦不知藏多少老妖,你要当心。”

“嘘。”

“白女的金发统统是漂染的,还有,黑女又喜欢把鬈发拉直,扮得愈接近白人愈好。”

嘉扬拍他肩膀,“别激动,我们管我们做事。”

“珍就是受不了这些人才决定搞独立制作。”

“麦可,我懂得保护自己。”

“一个新闻记者要花大量精力搞办公室政治,还有甚么力气应付工作?”

凌晨三时,他们还是出发了。

码头附近浓雾,能见度只有十呎左右,远处空中有一朵幽冥绿油油的亮光,那是自由女神像的火把,在黑色雾夜中看去十分诡秘。

他们看到了万福号,它已经安然停泊在码头上。

嘉扬十分意外,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线报有错。

“来,我们上船看看。”

“嘉扬,危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跟你上船。”

“你太高大,碍事。”

“喂,你打算杀身成仁,也得有人用摄影机记录呀。”

两个人轻轻走近船身,发觉船上公然有人上落,十分正常,他俩面面相觑。

“是虚报。”

“上去看看。”

两人沿窄木板闪缩地走上甲板,有两名水手大声在争吵,不知说的是哪种方言,两人都听不懂。

是一艘毫无异样的货船。

“走吧。”

“不,下底舱去看看。”

“小心水手把你丢进大海喂鲨鱼。”

嘉扬低声央求:“这次行动倘若没有结果,我连做狗粮都不配。”

麦可叹气:“你看,谁叫你到大公司追名逐利。”

嘉扬讶异:“船上毫无戒备,何故?”

麦可轻声答:“要不,船是清白的,要不,已经搭通天地线,肆无忌惮。”

船底舱异常黑暗,堆满干货,嘉扬正要放弃,忽然之间,听到咯一声。

她与麦可立刻闪身躲在一旁。

呵,原来底舱之下还有密室。

地下室有亮光透射出来,气氛诡秘。

有人打开暗格爬上来,走上甲板。嘉扬明知危险,忍不住好奇,走过去,拉起暗格门,朝底下看去。

麦可与她都呆住了。

只见人影憧憧,货轮底层竟是一个简陋的宿舍,嘉扬闻到一阵酸臭,像是腐烂的食物正在发酵。

当眼睛习惯了昏黄的光线,嘉扬看到十多二十个幼儿,自初生到两三岁不等,挤在一堆,似等待宰割的小动物。

嘉扬震惊地张大嘴:在这了,他们都是肉参。

麦可低呼:“我的天。”本能使他立刻悄悄开动匿藏的摄影机。嘉扬忘记躲避,她一步一步走近,仔细视察幼儿,麦可跟在她身后。

嘉扬轻声报道:“他们并不哭泣,神情呆滞,像是服食过镇静剂,使人想起不法之徒自热带雨林盗猎偷运的鹦鹉……但,这些都是活生生的婴儿,呵,二十一世纪了,还有令人发指贩卖人口行为。”

一个中年女子看到他俩,并不惊奇,反而陪笑说:“过来看看,有白皮肤,也有黄皮肤。”随手一指,“还有罕见的红头发,不过一早已被人订下了。”

那保母模样的女子像是宠物店售货员,介绍一堆小狗小猫似,可见公然有人明目张胆上落来做买卖。

是这种无惧王法,肆无忌惮的态度,使嘉扬怒不可遏。

她对麦可说:“报警。”

在这电光石火间,探照灯大亮,他们听到传声喇叭高声警告:“立刻投降,这是警方,你们已经被包围,举起双手走出来。”

麦可说:“执法人员终于来了。”

船上开始骚动,人声沸腾。

婴儿轻轻呜咽,在地上蠕动,有一个爬到嘉扬脚下,嘉扬伸手抱起他,发觉他就是那个红发男婴,纷乱中嘉扬对牢镜头说:“这名来自俄国的幼儿,已经有人认购,价格若干,又如何领取合法文件瞒天过海,是我们要继续探讨的问题。”

她刚想放下那骯脏的婴儿,制服人员已经赶到,大手搭到她肩膀上,“小姐,请即离开现场。”

嘉扬与麦可离去。回到岸上,发觉灯火通明,密探及警车布满码头,其余电视台新闻组纷纷赶至。

有同事发现了嘉扬,“你可得到戏肉?”

嘉扬转过头去问麦可:“兄弟,你说呢?”

“寸寸戏宝。”

同事大悦,“你们先回去,我们善后。”

嘉扬立刻与麦可离开现场。

麦可大惑不解,“为甚么我们会比警方早到十分钟?”

嘉扬想了一想,“因为有人告诉他们,已有记者抵达现场揭发此事,警方若无行动,待片段播出,死无葬身之地。”

“呵,怪不得突然行动,可是,这通告密电话由谁打出?”

嘉扬微笑,“你说呢?”

赶回电视台,嘉扬金睛火眼地把资料整理出来给上司过目,立刻安排在清晨五时新闻时间播放。

嘉扬劳累到极点,到生间用双手掬起冷水敷脸。呵非人生活。可是已经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金发女同事戴安走进生间来,看见嘉扬,马上尖刻地说:“你运气真好,那样普通的故事居然上了头条,皆因今日国防部没有轰炸波斯湾,以及无七四七航机坠毁。”

嘉扬已无力反驳,一声不响离开生间。

说的也是,运气永远最重要,幸亏今日没有大事发生,造就了彭嘉扬,倘若某城再来一次八级大地震,几时轮到她出镜。

嘉扬想请麦可去吃早餐。

麦可忸怩地说:“稍后有人来接我。”呵,原来是女朋友,那样疲累,嘉扬还是笑了,没想到这名黑大汉会成为她的知己好友。

麦可轻轻说:“我俩已经订婚。”

“啊,恭喜恭喜。”

“我把她的名字纹在这。”

麦可举起手臂,卷高袖子,给嘉扬看他爱人的名字。他皮肤颜色深,嘉扬要凝视才看得清楚,只见是小小三个楷书:黄洁和。

“嗄,是华裔?”嘉扬意外。

“是墨西哥与华人混血儿。”

“可以见她吗?”

“当然,跟我来。”

黄小姐在大门口等麦可,看到他们,走过来招呼,她身形高大健美,轮廓分明,打扮时髦野性,手提两顶头盔,啊,她驾一辆哈利大逊机车,威风凛凛。

嘉扬看得发呆。黄洁和过来握手,“是嘉扬吧,麦可说你是他最佳伙伴。”聊了几句,这一对情侣飚车而去。连麦可都找到了理想归宿,只有彭嘉扬还孤零零。

不过,接的一个星期,风头属于嘉扬一个人。

她一直追究万福号事件,连领养事务所都不放过,穷追猛打,引起广泛注意,每周新闻杂志节目不得不跟进,调过头来问她拿资料。

舍榴放完假回来,目瞪口呆,“哗,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做了些甚么,整幢新闻大厦都嘉扬长嘉扬短。”

嘉扬笑了。

“忽然之间红了起来,听说新闻车上将标出你的肖像。”

嘉扬笑嘻嘻,“红有甚么难。”

“哗,听听这口气。”

“要持续这一点点名气才难呢。”

“那么,努力搧风拨火加油呀。”

舍榴面子上非常大方平和,可是嘉扬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一味谦逊。

下午,人事部忽然通知她换房间。由大堂中座搬到靠窗小小板间房,连私人计算机型号都比较新款。

嘉扬讪笑:这样大的机构,竟然采用如此拙劣的赏罚制度,偏偏非常有效。祝贺她的电子邮件挤满信箱,可是,嘉扬也看到了恐吓信。

她立刻通知保安。警方马上派人跟进,驻新闻室彻底调查。

彭嘉扬风头一时无两,过两日,大老板她上十二楼参加早餐会议。

嘉扬刻意穿一袭湖水绿套装,脸上敷了粉,添一点淡蓝色眼影粉,一进场,就叫人眼前一亮。

上头对她十分赞赏。

…“嘉扬的声音可去演出莎剧,得天独厚。”

“别看她,拚搏起来,像一只猎隼。”

可是都是广泛浮面的客套话,作不得准,嘉扬知道她需不停卖力。

自十二楼下来,电梯仿佛落得特别快。

她从头到尾没有看到甄子新,有点怀念这个隐形上司。

回到自己的地方,脱下高跟鞋,换上球鞋,嘉扬又开始寻找新闻。她逐页报纸细读,特别不放过小字。

暂时站稳了脚,可作有限度自由发挥,她看到一段小小不起眼新闻:三十六岁男子李察道尔被控溺毙一对亲生子女,十二岁的莎拉及十岁的陆加,原因:新女友不喜欢这一对孩子,而他们的生母已于年前患癌症病逝。

嘉扬不出声,鼻子发酸。

也好,终于可以在天国与生母会合,不必再留人间吃苦。有天国吗?一定有!有上帝吗?一定有!

嘉扬到法庭旁听。凶手是一相貌平凡朴实的中年男子,丝毫没有凶残之相,这才叫人害怕,他已认罪,神情木然,垂头不语。

他女友否认叫他摆脱子女。

辩护律师企图说服陪审员,该男子因失业,又需单独照顾一对子女,受不住压力而致精神崩溃。

控方律师出示一对子女近照,有陪审员轻轻饮泣。已经这样大了,再过几年,已可独立生活,或者,跟随社会福利署安排,可是不,他们的生父决定牺牲他们宝贵生命来表示他对另一女子的贞忠。

那可怜的生母泉下有知一定在墓中辗转流泪。

法庭门外有人对凶手喊:“畜生!”

嘉扬心情沉重。做这种新闻多了,迟早会胃穿洞,嘉扬自法庭出来,步行到热狗档买午餐吃。

有一华裔年轻妇女领一对儿女也在买点心,她只买了一份,小心翼翼把一只热狗撕成两半,分给两个孩子。

女孩稍大,大约五六岁,一不小心,半边食物落在地上,她害怕地想拣起,但是母亲已经破口大:“你这赔钱货,笨死了,连吃都不会吃!”

随手一巴掌,那小女孩退后一步,也不哭,只是默默看地上的脏热狗。嘉扬走过去,把手上的食物交给她,“送给你。”

妇人正喜出望外,嘉扬轻轻用普通话同她说:“为甚么叫亲女赔钱货,即使是,你又能赔多少?你祖母、母亲皆是女子,你自己也是女子,为何对女性如此轻蔑?或许,再过几年,生养死葬,全靠此女,她是你最大的财富,你需善待她,共渡难关。”

那妇人楞住,忽然哭了,可见知道内疚,还有得救。

嘉扬叹口气,不再有胃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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