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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金马刀玉步摇-第76章

小说: 金马刀玉步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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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受敌,若是想趁乱将小皇帝护了出去,也是向深海之处逃,那一面便是扶桑国了,逃离中原,这杀与不杀也就没有二样可言了。

又静待了些时日,图那学得那汉时孔明借东风之法一样,终于等来了适宜的天气:滚滚海水似被烧开了一般,沸腾起来如咆哮的蛟龙,不时伴有电闪雷鸣,只待一会,天气阴暗得便像到了深夜,不说伸手不见五指,也要说见不到旁的人了。这般天气虽是恶劣,却也正中图那的下怀:宋军溃败已成定局,但也说不准有些忠君报国之人,见不可逃将出去,定是要鱼死网破的,天气昏暗,似蛟龙怒吼般的声音响在耳边,便是这仗不打,也要让其怕上一怕了,许是不用多费时日,便能将崖山攻将下来。

因此番战事为总攻,故此图那做了精之又精的部署:将将士们分为四路,其中两路围住孤岛四周,每只船上人员不在多少,但定要将战舰分部均匀,以造出星罗棋布的阵法,予宋军插翅难逃之势。余下的将士们,图那自己亲率一路,张弘范率另一路,自南北包抄围堵,将孤岛死死控住。

元兵围住孤岛之后,宋将张世杰先行出兵,断不想降的他自然率部英勇抗击。虽说此人为太傅,但若论行军打仗,可断断胜过旁的文臣武将。也虽在此次出兵抗敌之时,陆秀夫对小皇帝的旨意很是质疑,但想到眼前国家危难,此刻只需逃将出去才是正经,若是硬拼,怕是宋人的皇室血脉真真儿地没了,又何谈“东山再起”?

三月的崖山海上,元、宋双方杀得好生热闹!火并厮杀之时,天气也愈加恶劣,大雨倾盆而下,雷声却不见半响儿,只是闪电接连不断,将茫茫大海照得如白昼一般。刺眼的光亮映在如冰雪般寒冷的兵器之上,兵器在将士们的手中或是舞动,或是沾血,一时间白刃相接,金鼓连天,草原的烈火同中原的士兵们拼杀在一处,倘若说“你死我活”尚不能形容,那便只有用手中的刀剑说话,方能向上天说理了罢!

前方拼杀得火热,约一个时辰之后,想着宋军应是渐渐支撑不住了,雨也小了些儿,远处的海面竟还见了夕阳,图那心中兴奋不已,想着这才是长生天所赐的福音。当即命自己所在的帅船上的乐师们将鼓、镲、木琴等乐器般到甲板上的棚子里来,又命除下备些好的酒菜,在棚子当中饮酒听乐,颇与那“草船借箭”相像。此做法一是效仿那孔明的空城计,二便是给李恒所率之军发出再次猛攻的信号:雨下得这般大,用作信号的烟花是断断用不得了,因雨也小了些儿,故此这鼓乐之声方是最好的法子,又可另敌军踌躇迷离,岂非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张弘范虽知图那的计划,却也有些担心,一面吃着酒,一面看着仍在拼杀的海上:“装作这般悠闲,若是成了真的,岂非是弄巧成拙了?宋兵断是知晓‘空城计’这一出的,若他们不上当,可怎生是好啊?”

图那笑道:“元帅戎马多年,怎地这会子糊涂起来了?眼下乱到不行,张世杰、陆秀夫还能想到这是‘空城计’么?我知晓他们,在宋人看来,蒙古人是那些取得大捷便要庆祝的部族,故此有了小捷,也是要饮酒作乐的。现在宋兵正节节败退,正是我们饮酒听乐的好时候,双方又正拼杀得厉害,他们如何能想到这是计策?”说罢,回身对一旁的乐师说道,“再将鼓乐声大些儿!”

乐师们依言又加了两面鼓,换了一批乐师,乐声骤然加剧,声音大了许多,韵律却是不减,也怪乎图那相信这在宋人看来是饮酒作乐之举了。这里奏着乐,远处的李恒之军早已听了此讯息,便稍作休整,只待宋军再次败退一支队伍来时发动攻势。

元兵的计划天衣无缝,已经离了孤岛的张世杰断断没有想到这些,正在拼杀之中的他听到敌军的帅船上鼓声大作,也正如图那想的那般,他真是以为这是敌军取得了小捷,在帅船之上饮酒作乐:蒙古人不论到哪里都会带着马奶酒和干肉,随时备下庆祝的。

——这是一支常胜之军。

“丞相,现在究竟如何!天气这般恶劣,蒙古人又饮酒气将我们,我们莫非要做那俎上鱼肉么!”副将急到不行,恨不能立时跳进海中逃脱这些焦虑。

张世杰持长矛在手,重重一叹:“休要理会他们!蒙古人以为这天下是他们的了,却未曾想过大宋皇帝尚在,哪里容得他们称王!我们只管打退他们便是……”

张世杰所想也正合了图那的法子:只知抗敌,却不知这“饮酒作乐”原是计谋来着。故此,张世杰略略同副将讲了几句之后,才要舞麾命令再行冲杀,不料,元军竟在鼓乐声中自南北两面同时冲杀过来。张世杰大惊,慌忙调正队伍应战。但宋军本就已在包围之中,如今又是腹背受敌,因此只得仓促迎战,断是想不到什么战术、战法的。

“崖山之战胜负在此一举!”图那如雄视天下的王者一般立在甲板上,舞动金刀向前指去,“大元的勇士们,用你们手里的马刀去夺取自己应得的东西罢!”

听令而行,元兵如此时的大雨般向张世杰的舰队进行猛攻,闪电与兵器相应,竟显得如此的凄悲,——海水素日里如镜子般地平静,这会子却咆哮着看那你死我活的事情,难道不是颓败、凄悲的事情么?

图那率部勇猛拼杀,周遭的一切似都顾不得了,也断断没有想到去看宋军的船只情况。就在此时,已停了许久没有响动的老天突然一个炸雷劈下,奇丽万状的雷电劈开昏暗的天,直击向宋军的一艘战船,高高立起的桅杆自然受不住雷电,绳断旗落的瞬间也轰然倒塌。

“丞相!帅旗!大宋的帅旗!”副将惊恐得声音也变得凄厉起来。

张世杰才要看去,此时又是几个焦雷落下,自己这方许多战船的樯旗竟都纷纷落下,桅杆也是接连被劈断。

“帅旗倒了!帅旗倒了!”

“老天爷发怒了!这是老天爷发怒了!”

“先且逃命去罢,休要留在这里葬身鱼腹……”

宋军的士兵们见帅旗竟然被雷电劈入海中,本就对今日的天气恐慌的他们此时完全不想再战,只想着若能好生逃了出去便是最好,若是不能,也不要死在这海上,若是被大鱼吃了去,岂非连个全尸都没有了?于是,四散逃跑的宋军或是抓了木板跳入海中逃生,或是匆匆地架了小舟逃走,又或是干脆扔掉兵器投降,一时间宋军的战舰上乱作一团,好生热闹!

张世杰愣愣地立在甲板上看着一切,眼前如此之乱,该是他心急如焚的时候,但许是一时的太过焦急将他击懵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看着这一切,再动不得。

“丞相小心!”

副将一个纵身扑来,将张世杰推到一旁,自己则正被倒下来的桅杆砸个正着,当即气绝身亡!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张世杰猛然重叹,旋即命帅船上的亲兵取来刀斧等物,砍断绳缆,准备轻装冲开一条血路,杀出重围。他想着幼主还在孤岛一侧的船上,自己断断不能就此战死,倘若护不得幼主安稳,岂非自己要成了大宋的罪人!

“我去擒他!”见张世杰要逃,张弘范急急地要率部去追。

图那伸手将其拦下,笑道:“大可不必了。”

张弘范急道:“如何不必!若是他护得小皇帝逃了,岂不是放虎归山,要等他们东山再起攻打大元么!”

图那摇摇头:“小皇帝已然逃不掉了,若我没有猜错,那陆秀夫是断断不做降臣的,我们又何必逼他如此?”

图那这里算得不错,陆秀夫等人虽不想做降臣,但老天似也是不帮他们的:桅杆接连断掉不说,兵勇也是四散逃了,时近黄昏之时,风雨骤然加剧,似龙王爷发怒一般,将这海上搅起四丈多高的大浪来,因宋军出征的船只此时已经散了,断断受不住这般摧残,早已散落一片,孤舟一般在海上漂零着。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风雨更甚,咫尺之间景物难辨。这般的景象,漫说是图那,就是较他仗打得多的张弘范,也没有见过的,又何况是心里已然怕起来的宋军?

“风雨大作……看来是老天不亡我大宋的血脉!”

张世杰心里有了主意,趁着海面混乱,忙忙地命人驾上一艘轻舟自元兵帅船后面绕将出去,去幼主的座船之上将幼主接了来,好速速脱险。如今宋元混战,宋军虽是节节败退,但应也知看到了战事,应不会注意小事情的,故此此时最是逃脱的好时候。张世杰只想着好生护了幼主出去,也算得为大宋立的又一件功劳了。

且说张世杰这里派了轻舟出去,在幼主座船上的陆秀夫可是不晓得这些,一直在舟中观察战事的他心已凉透:大军压境,我军战败而逃,帅旗已然不保,将无且兵无,如今幼主已是孤身皇帝,又哪里来的“护驾”之说?

“丞相,天气这般不好,不若收了兵,明日再战罢!”赵昺奶声奶气地说道。

陆秀夫低头看向身边的娃儿,心如刀绞:这便是大宋的天子,只有几岁的孩子,却要其撑起整个国家,也怪乎要国破家亡了!想来,蒙古人有些时候虽是懂得情理,但不知对旧朝的君主是何对待,他也听说景王爷被忽必烈封了官职,赵心玉还成了元人的公主,但也因他们不是大宋真正的皇帝,只是皇室之亲而已,才不会被杀罢,——便是那没被杀了的宋恭帝和谢太后,也是被幽禁起来,终生不得自由,又哪有威严可言?

“皇上不必担心,微臣不会让皇上的威名毁于这里!”陆秀夫语气凝重,与这天气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他这里正想着办法,只见自座船一侧忽地传来呼喊的声音:“陆丞相速速送了皇上下来,末将定誓死保护皇上!”

陆秀夫循声望去,原来是张世杰的另一员副将驾了轻舟在下边喊话,又听其方才的话语,想来是张世杰那里也守不住了,要护送了幼主出去。可陆秀夫又何尝不知晓眼前的情况?自海上之战起来时,他便一直守在幼主身边,见得那宋军如惊弓之鸟般地逃散,心中早已没了念想儿,这会子又见元兵那星罗棋布的战舰,料想是逃不出去了,深知事已不可为。但那副将如何在这紧要关头来接幼主?对方也定是见了眼前的情况,莫非还要硬拼不成么?若是其将幼主掳了去而向蒙古人卖主求荣,大宋岂非真的就此绝迹了!可若不逃出去,招致幼主被蒙古人俘虏或是被杀,也是大大的不忠不义!

“请回去罢!陆某人自有决断!”陆秀夫正了正战盔,向船下的人喊道。

张世杰的副将急道:“纵然陆丞相与我家丞相有何不合,但眼下保住皇上性命要紧,大宋断断不能没了君主,若是落到蒙古人手里……”

“皇上绝不会落入他人之手!”陆秀夫猛然大声,嗓门竟盖过了横扫而来的巨浪。

副将也是急了,也不说话,就要跃到船上来。陆秀夫见状抽出剑来候着,直至那员副将爬到缆绳中间,才猛地挥剑砍去,副将应声落水,霎时淹没在汹涌的波涛之中。

军师见陆秀夫竟除掉了前来接应的自己人,大为疑惑:“丞相如何不让皇上逃了?虽是不好听,倒也能保住性命的,强过被蒙古人掳去。”

陆秀夫苦笑道:“如今国家已亡,今日之战又断不是大宋能胜了的,既都一样,何不千古留名?”

军师心里一沉:“丞相莫非是要……”

陆秀夫伸手打断对方的话,向前走了几步,像是自言自语地,也像是在和对方说话:“皇上的座船大而笨重,本就行得缓慢,如今又与其他舰船紧紧环结,定是逃不出的。蒙古人的战舰星罗棋布,纵然是大罗神仙也不能毁其一二。自古以来,虽新朝旧朝交替之事已有上百,但末帝下场却是不一,流芳百世也有,遭人唾骂也有。皇上尚且年幼,自不能逃得出去,不若就在这茫茫海上留与后世美名罢……”说罢,扔下听得胆战心惊的军师不管,径直回到船舱里去了。

“与我更换朝服!”回到仓里,陆秀夫沉声命令自己的结发妻子。

陆夫人奇道:“战事吃紧,你换了朝服作甚?”

陆秀夫正色着:“你与我换来便是,休要再问其他。”

于是,陆夫人也不再多问,忙忙地与夫君拿来了盛装朝服、玉珠乌纱,细细地与其换好之后,陆秀夫又自船檐上取下青铜宝剑,牢牢地握住剑柄,看着自己的爱妻,目光甚是不舍。

陆夫人也害怕起来:“官人休要唬我,你究竟要作甚?”

陆秀夫叹道:“你我夫妻一场,我断不能让你落入蒙古人的手里。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我如今也要去了,如何单留你一人在这世上受苦?你投了海去罢,我与皇上随后便到。”

陆夫人惊得瞪圆了杏眼,久久地说不出话来。半晌,已是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官人的话若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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