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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群龙之首-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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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他尚无把握,力有未逮,那叉另作别论。
  真正的权术高手,是懂得伺时进,何时退。
  进时精进,退时通迟,无惧逆势,不怕急流。
  像他这样一名一流高手,不但要知道何时该杀,还深谙不杀之道。
  ——像对王小石,他就没有出尽全力。
  ——似而今他拔剑还敌,就是要化敌为友。
  就算不能复作朋友,至少也免结深雠。
  ——不战而胜,才是大胜。
  ——战了才胜,已是惨胜:因为没有任何重大的胜利是不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的。
  像今夜这一役,他就不拟接战:他知道只要他不逃、不避、不先动手、主动面对,戚少商和孙青霞如此一个极具英雄感、一个自命侠义的人,就一定不会联手对他发动攻袭。
  他自度必能免役。
  他今晚本无决战之意:要“决斗”,他宁选在床上与妇人之“肉搏战”,欲床双修,欲死欲仙,逢床作戏,岂不更自寻快活。何必打生打死,要人要命!
  他早有准备:皇上心血来潮,忽要驾幸杏花楼,之后,他留意到一爷行动闪缩,与舒无戏密议多时,心中暗下提防,而今皇帝那儿似无大碍,只在这古屋大宅的飞檐上有这样一场精彩绝伦的决斗,启发了自己,惊动了心,也是意外之得。
  他索性面对这二大高手,走上飞檐来,却蓦然发现自己竟已暗升起一股极为奇性的杀心杀性,但他仍不能强自抑制,从容进退,果然二人均无杀己之心,正得意间,却突然发觉了一件事。
  不止是他。
  而是三人。
  三人同时发现了一件事:
  杀机大盛。
  杀意大露。
  杀气大炽。
  杀伐大作。
  杀气已腾。
  ——甚至比刚才那一战,孙青霞以独门兵器“腾腾腾”狙击戚少商那一种“背叛命运的剑法”来得更杀性大现。
  这是怎么回事?
  杀气来自足下。
  2.我命由人不由我
  不但是黑光上人发现了,戚少商和孙青霞自然也发现了:
  月白渐变青。
  乌云翻涌。
  鸟疾掠。
  风急。
  险。
  行雷。
  电飞前。
  屋宇将倾。
  高檐摇欲坠。
  他们在这刹间的电闪里,竟瞥见对方竟都变成了一副白骨:
  骨骼。
  ——在亘古月色下古老京城里古旧屋瓦上的三具白骨!
  他们都大吃一惊。
  ——这一惊都真是吃人心肝脾胃肺里去。
  然后,他们正式感觉到:
  地动。
  天摇。
  屋瓦将裂。
  墙欲塌垣欲坍。
  脚下屋内,有人兀地发出了喑哑得惊天动地的嘶吼。
  “我——命——由——人一一、”
  轰的一声,他们所立之处,真的裂了一个大洞。
  一时间,三人都立足不住,往下急坠,连同瓦砾、碎石、木屑一齐往下落去。
  三人都分别以“沉金坠玉”、“落地分金”、“千钧坠万斤闸”向下沉落,一面下坠一面沉气凝神、屏息聚精、运力蓄锐,应敌顾指间。
  月华冷冽。
  沙尘滚滚。
  这已不知建立了多少年的古飞檐,整块的塌了下来,连同屋瓦上三个失足但不失重心的高手:
  一个京师武林的枭雄。
  一个做视群雄的淫魔。
  还有一个是黑手黑心黑着色黑衣着黑连功夫也黑的一国之师:
  坠下的是三大绝顶高手,但在飞瓦碎土里,飞升的也有三当先一人,双踝之间还扣着钢箍,扯着条斑褐色的锁链,披头散发,谁也看不清楚他的脸颜。
  但就在这人急腾之际,身子与黑光上人、戚少商、孙青霞平行并齐(尽管仍相隔甚远)
  的那一刹瞬间,这三大高手,都各自生起了一种奇特、奇诡、奇异的感觉:
  ——这才是真的黑,真的暗!
  ——可是这才是一条大道,像苍穹一般辽阔无垠的黑色大道,无边无际。
  ——而且无对无敌!
  ——这人一上来,就遮去了整个月色,他才是真正的黑夜,真正的黑,无尽无源的黑!
  (这是黑光上师在身形下沉险遇正急升中那披发独臂人的感受。)
  ——傲!
  ——那才是真的傲,真的狂!
  ——那不只是我行我素、我慢我高,而是目中无人、独步天下、天下苍生万物都不放在眼里的一种傲慢!
  ——他已是神驰!
  ——而他是人。
  ——这狂徒一升起来,就激发了他心中所有的斗志与狂态,仿佛除此无他。除死无他!
  (那是孙青霞在坠落屋内时乍遇那散发狂徒的一刹间发生的感应。)
  一一敌!
  ——这才是真正的敌人,真正的敌手!
  ——这决不是一个普通的敌人,而是一个战将、一个狂士、一个狂魔、一个舍我其谁、天下无敌的天敌!
  ——他以天为敌。
  ——他无人可敌。
  ——这战神一腾身起来,仿佛天地为之色变,昼夜为之颠倒,惊天动地位鬼神,生于一切大小阵仗,都变成不尽不实、梦幻空花、轻若天物、微不是道。一个真正的高手,得要与这种绝顶人物交手,才算不负雄心、无枉此生。
  (这便是戚少商在跌落时骤遇飞身盘旋而起的奇人狂士而遽生的感觉,)
  他们这三人在这刹间还有一个共同的想法:
  ——这人,不但是没有脸貌的,仿佛连脸目都没有了。
  ——但这人却令他们异常熟悉。
  仿佛,在七世三生里,早已对上了、见过了、狭路相逢了,虽然生死攸关,血肉相连,但却仍一时指认不出他的名讳来。
  ——他是谁呢?
  他是谁呢?
  只听他盘膝而坐但仍急腾飞升的身子,仍进出了一声狂喊嘶吼:
  “一一不——由——我——”
  三人心头均是一震:
  那七个字若完整的接驳下来,应说便是:“我命由人不由我”。
  ——难道这样一个使这三大高手只看了一眼也觉惊人震怖莫已的人,竟不止是情非得已,还身不由己,更连命都由不了他自己!?
  ——如果连命都控不在自己,却是落在谁人手上?
  就在这时,他们又瞥见了两个人:
  一个修长个子,一个短小精悍。
  都蒙面。
  都向上急升。
  一左一右,就在那散发狂人一前一后,急腾而上,像是在保护他,又像在纵容他,都在指手画脚,口里发出奇啸异响。
  一人手指修长如狒狒之掌。
  一人手掌平滑如镜,几乎不见了指节。
  都看不见脸容,只知他们所流露出来的眼神都急。
  都惶恐。
  都有极大的杀意。
  死志。
  3.我命由天不由我
  乍见那独臂披发狂人在坍檐塌瓦中飞升,然后又发现这两名张牙舞爪(一个手指比两张手掌还长,一个则连手指都不见了,只剩下了张元指掌)的蒙面汉,黑光上人、戚少商、孙青霞,都同时想起:
  ——一个人。
  ———件事。
  ——一宗武林中的大悬案。
  (莫非他就是一!?)
  猛想起这个人,他们三人都不由自主的,也情不自禁的,作出同一种反应,但方法却不一样:
  黑光上人破锣似的叱喊了一声,突然,只见他在半空一个筋斗倒栽葱,本来头上脚下跌落下来,现遽尔变成头下脚上,“呼吸”一声,化作一线黑烟,比飞蝠还快,咕溜一下就“嗖”地倒冲上屋顶那个大破洞口外去!
  开始时像在脚下喷出一股黑烟,一旦发动之后,则似一道黑光。
  快如门电。
  黑电。
  他快,戚少商也快。
  快的还有孙青霞。
  戚少商忽然一掌拍孙青霞。
  遥击!
  ——莫非在这紧急关头,他却趁人之危,暗狙孙青霞!?
  但孙青霞仿似早有防备。
  他也同时一掌遥拍戚少商!
  ——难道到这危紧关头,他们还杀性不改,非要斗个两败惧伤不可!?
  “波”的一声,两人掌力,在空中交接一起,交互反挫,激成逆流,戚少商、孙青霞藉此掌功反激之大力,将下沉之势陡然逆转,变得同时倒向上冲去!
  冲向屋顶!
  冲向屋顶上的大窟窿。
  冲向月色!
  冲向被七情月色溢满的天心!
  他们三人,几乎是同时把下坠之势扭转,逆向上冲,电光石火间,兔起鹘落,三个自瓦砾中下沉的身形,已变得各化一道黑、白、青光,直冲上天!
  但不止三道。
  还有一道。
  光芒。
  ——这人浑身散发着五色斑烂的颜色,而且隐带看好听的音乐和极好闻的香气。
  这人原就在屋里,但显然并不是与那两个蒙面人一道的。
  因为他直探上来,一面还要应付那两个蒙面人隔空的攻势。
  那两个蒙面人一面飞跃、一面手舞足蹈的,其实就是对这人发动攻势。
  两个人,都是三种攻势。
  ——两种是掌力,一种是爪法。
  两种掌法和一种爪法都有着同一种特色:
  阴!
  ——阴柔、阴险、阴毒!
  可是那个紧接着冲上来的不怕。
  他用一只右手应付。
  他的在手却是空着的。
  但空着的手并不闲着。
  他在抹汗。
  一一他是用一条洁白的毛巾揩汗。
  ——仿佛,天气实在是大热太热了,他只要一阵子不抹汗,浑身就会给汗水浸透了、淹没了似的。
  他仿佛只用两成的力量来应付那两个居高临下的蒙面高手的压击。
  他另外用两成的力量来揩汗。
  还有剩下的六成力量,他都只在留意:
  留神看那独臂披发狂人——尽管那狂人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他的存在,但他还是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简直如履薄冰、如避火雷。
  他那些香气、乐声和光彩,就是他和那两名蒙面人的施发的二种阴险的掌力和一种阴狠的爪法对抗交手时,所绽放、流露出来的。
  他一面接招、一面揩汗,已飞身落到屋顶上。
  尽管屋顶破了一个房间般大的四方窟窿,但未坍倒的地方还多着,是以,那狂人一飞身上去,就盘占了屋顶上最高点的檐瓦上,桀桀地笑。
  另两名蒙面人,一左一右落在这独臂狂人身边。
  他却落在窟窿的东面,正好和急速倒窜上来的戚少商(占了西面)、黑光上人(占了北面)和孙青霞(占了南面)正好成一四方形。
  四人互相打量。
  趁月色,他们埋下了干戈杀气,自眼神。
  戚少商、孙青霞、黑光上人这时才发现:这揩汗的人,十分年青,书生打扮,是一名大眼睛的小胖子。
  但在京师武林里,谁都不敢瞧不起这个胖子书生:
  他们都听说过“惊涛书生”吴其荣在“回春堂”那一战,不但以一敌五,轻易挫败冯不八、陈不丁、花枯发、温梦成还有温柔,更曾一掌击杀了“落花舞影”朱小腰。
  那一役使本来就名噪一时的他,更加名动天下。
  但也使他得罪了所有白道武林的群豪。
  他们都恨他。
  大家都矢志除之而后快。
  由此之故,他也在京师武林销声匿迹了一段时候,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京里。
  没想到,他居然就在这古屋里,更没意料到的是。
  他们会在此时此境遇上他!
  ——惊涛书生。
  吴其荣。
  四人各占一方,互相对峙。
  却见月色更加古怪,似是愈渐膨胀,愈见发青。
  只闻那盘坐在高檐顶上的狂人仍披发喃喃自语:
  “我命由天不由我不由我啊不由我!”
  语音怆然喑哑,闻者亦为之凄然心酸。
  心酸的是戚少商,因为这等寂天寞地的悲嘶,令他猛忆起自己过去的种种下平与寂寞,多压抑与不得志。
  孙青霞不心酸,只一阵心浮气躁。他我行我素、独行独断过了半辈子,乍听有人的语调比他还冷还傲,更僻更孤更苍凉,不觉心躁陡起。
  黑光上人既不心酸,也不气躁。
  他只是心悚。
  不知怎的,与那披发独臂人在一起,他忽地想起过去的所作所为,有意无意间所造的种种孽。
  这些事,那些事,都让他惊惧,使他心寒。
  也令他不寒而悚。
  他现在就是心悚。
  他怕。
  所以他第一个率先喊话:“阁下是谁!?”
  他第一个问题之后,叉紧接着第二个问题:“你到底是不是他!?”
  ——“他”是谁呢?
  看来,黑光上人怕的正是“他”就是“他”。
  ——“他”能令黑光国师也如惊弓之鸟,到底是谁人!?
  果然,詹别野又喊出了他的第三声大吼:“你是不是七爷!?”
  一一“七爷”!?
  ——七爷、八爷、乃至大爷、二爷,在京城里至少有九万七千七百零一个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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