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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群龙之首-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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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乓另乒冷,叮当不已,两人一刀一剑、一长一短,已交击了数十招,戚少商肩上、发上、衣上、仍沾有李师师嚼了一半撒掉的橙颗儿。
  ——但却未攻过对方身体任何一刀一剑、一招一式。
  他们在干什么。
  ——这样做有何用意?
  他们近身“交手”,并用一种很低很轻很迅疾的语调交换了几句话:
  “你真的要杀他?”
  “他该杀。”
  “我跟你们有契约:你们能吓他,能迫他,能威胁他做造福天下的事,但就不能伤他、害他、杀他。”
  “他能残害天下百姓,我们就不能杀了这荒淫皇帝!?”
  “在历代帝皇中,他委实也不算太坏,他初登位时也右革新之意,治国之能,只是后被宵小摆布,而又贪图逸乐罢了。”
  “要等他好,不知还有多少人死、多少人受害,我一剑杀了他,一了百了。”
  “你杀了他,你能不能立即便找出一个更好的皇帝来取而代之?他虽然荒唐,但至少绝少下令诛杀贤臣,顶多逐之斥贬,如果再来一个更残暴的,你难道又等天下受尽荼毒时才又去杀了他?目下赵家天下有能人吗?万一你弄了个更坏的怎么办?赵信一死,蔡京,梁师成这些权臣岂不更嚣张跋扈,无人制之了?天下无君,怎生使得!你杀了他,不是好事,只坏大事!”
  说到这儿、两人又各自发出一声叱喝,刀剑交攻,叮叮当当的交接了无数招。
  道君皇帝在袁里只听得刀剑交呜,甚是好听,像敲了节奏来似的,他自来精通韵律,心中难免有点奇诧:
  (怎么刀剑交击之声如此徐疾有致,仿似各操音律心有灵契的合奏一般?)
  但他心中也难免觉得宽慰:
  (至少师师仍抵住了贼人:宠她,真是宠对了。)
  ——不过,赵佶一旦念及自己身在险境,乃因宠惜师师而致,心中不免大是悔吝。
  不过他心宽大早,未儿又听金兵乍鸣,叱喝连声,屋外喊杀之声更烈,知道情势更是危急,只觉裆间一热,蓬地裤里积了股骚热,知是自己慌急问竟撤了尿,还迅速扩染了被衾,湿了一团臊腥。当下又急又惊,知床里躲不住,便连爬带滚,蜷在被里,挤入了床底。
  床底窄。
  床下黯黑。
  但宋徽宗只觉安全多了:这下好,至少,贼人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敌人,这就心安多了。
  ——可是他既看不见敌人,又焉知敌人也看不见他?
  这下,这道君皇帝可就不管了。
  也管不了了。
  4.英雄败于情义手
  戚少商与李师师倏来倏去,交手几招,故意发出声响叱喝。踢翻台凳,之后又刀剑交击趋近,戚少商沉声疾道。
  “你对这狗皇帝动了真情吧?他风流成性,这可没好下场!”
  李师师薄嗔微怒,打翻的红烛蜡焰燃着了铺桌的缎布,烧了起来,火光如此一映,更艳苦桃李。
  戚少商看得心中一震:
  (怎么这么像一一一)
  ——啊,红泪!
  一时间,剑热一缓,独臂虚袖上竟给刀尖嘶地割了一道口子。
  “当神了!”
  李师师笑叱了这么一句,然后在刀剑声中细声急道:
  “这皇帝待我有情有义。”
  戚少商冷笑道:“莫忘了,英雄败在情义手,更何况你是女子。”
  李师师也冷笑道:“败于情义手的英雄是你,莫忘了,当年叛你的是结义兄弟顾惜朝,帮你的是红颜知己息红泪!”
  这一句,顿使戚少商一时为之语塞,说不下去了。
  “怎么样?”
  李师师刀法一紧。
  “如果我还是要杀他,你势必维护他的了?”
  “是。”
  李师师这一句也说得毫无周转余地。
  “好,我不杀他,”戚少商也剑势一展,低叱道,“我这次来。本就没意思要杀这狗皇帝!”
  “好,”李师师刀意一敛,“我信你。”
  话未说完,只听房外火光晃动,兵光耀目,人声杂沓,有人大喊:
  “万岁,万岁爷,你可无恙!”
  只听有人喝道,“还喊什么,冲进去护驾要紧!”
  戚少商剑法突变。
  凌,而且厉。
  攻向李师师,
  孪师师似意料不到,吃了一惊,“嘶”的一响,她左臂绯色的衣抽,已吃一剑割断了下来。
  戚少商嘿嘿一笑,身形一旋,已裹中蒙面,抛下一句:
  “但借汴京第一美人红袖一用,让我诛杀群奸独夫之际,更添余香。”
  话来说完,“砰”地一响,兰房门根已给踢倒,七八紫衣侍卫,已发喊冲了进来。
  ——这人总有许多伤心事吧?
  一个有大多伤心往事的人,再开心时也是郁勃难舒的。
  这伤心人的剑绝对是把伤人剑。
  才一下子,七八名恃卫冲了进来,但见血光纷飞,血雨激飞,不旋踵间已倒下了三、四人。
  余四、五人,抵受不住那惊龙走蛇的剑气,只有边战边追,一面大喊:
  “来人呀,救驾!来人啊,有刺客!”
  叫声未毕,忽又有五条人影闯了进来。
  五人都蒙面。
  一个高大威猛,长子长足,但也予人笨手笨脚的感觉。
  一人个子不高,但露出一对颇为醒灵的眼。
  另一人十分沉厚持重,但未蒙上的额角却已经用墨炭涂黑——难道他的额特别好认,以致他蒙面之前,还得先抹黑?
  还有一人瘦小精悍,手里攒了柄飘红枕黛主锋枪。
  最后一人,很怪。
  怪的意思是:这人手里持着剑,剑很妖:他的腰很细,也很妖;他的眼神很奇特,仿佛有点迷蒙,有些惊惶,更是妖。
  但这些特点都只是”妖”,并不怪。
  怪的是他的身法、剑法乃至于一进一退:如果是深谙武术境高低,他倒是可以一眼就看个透彻。听曲乐,只要一人耳,便知韵律优劣。是以他喜人称亦自称为:“风流教主”。
  惟对武艺,他不行。
  何况,他也不在厅,而在房。
  而且是在床底。
  榻下。
  余下那五名卫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算看出也没有用,因为再攻进来的四人,只是那高大个儿一手一个,只折了二人,剩下二人,也吃了两道“暗器”,扒在地上,一时再也起不来。
  ——而那两仵”暗器”,竟是两只“饭碗”。
  那竟是赵佶与李师师夜宴小酌台上盛小食甜品的碗!
  一赵佶依恋李师师,曾赐她避寒金钿、映月珠环、舞鸳青镜、主虬香鼎,也赏过她端砚、凤砚、李廷硅墨、玉管宣毫笔、剡溪绫纹纸,这些宝贵珍物,这两只碗,叫“龙风掬欢碗”,当然也是赵佶自民间搜刮来随手送给佳人的东西!
  那几名侍卫一倒,“黑额的”与高大个儿分别向戚少商一颔首、一点头。
  戚少商立即开路,掀帘,攻人李师师的闺房,随即大喝了“狗皇帝!滚出来:今日奉命饶不了你!”
  这陡地声大喝,不仅使李师师震了一震,连匿藏在榻下正厌幸自己或能过此度劫的道君皇帝,大吃了一惊。
  何止大吃一惊,简直失了心、丧了魂、销了魂、碎了魄!
  猛地一震,“碰”的一声,头顶便撞在床板上!
  这一下,他可吓坏了!
  戚少商等人也听着了!
  5.英雄尽败你的手
  额角抹黑的汉子,自然就是张炭。
  一一他的脸半黑半白,太过好认,不如尽皆涂黑。
  他听觉何等灵敏,反应也快,闻响立即跟那拿长枪的汉子点了点头。
  这时,戚少商也颔了颔,故意“嗯”了一声,道:“床榻那儿有异响,是人是大还是耗子,谁过去瞧瞧。”
  只听那持枪的大汉叱道:“我去,”
  闪身上前,长枪枪尖一挑,掀开了床帘,只见一床乱被,另有一角被衾,透人床底,各人心里明白了七八分。拿枪的孙鱼故意大声道:
  “床上没人,只一股尿骚。”
  张炭沉声道:“床上没人,床下呢?”
  戚少商嘿嘿笑道:“堂堂九五之尊,怎会在床底下,那岂非与蛇鼠无异!——不过,你既说了,我得瞧瞧去!”
  只听一声清叱,李师师又疾掠过来,拔刀出袭,一面叱道。
  “大胆盗匪,敢伤我官家,跟你拼了!”
  戚少商会意一泽手,孙鱼立刻挺枪跟李师师打在一起,乒乓跌荡,好不热闹。
  枪风劲。
  刀意锐。
  两人兵器虽一长一短,但故意应合,也打得旗鼓相当。
  是以戚少商故意让孙鱼“应付”李师师。
  ——白牡丹不放心他们是否真会杀害赵佶,因而会掠人房里“押阵”。
  ——再说,赵佶遭困受辱,李师师若全无表现,这事追究起来只怕李师师要第一个遭殃。
  戚少商让孙鱼出手,而他最明白如何分配当前形势:
  张炭身上另有重任。
  朱大块儿只善战,不适合作假。
  陈念珠只用在得当之时。
  ——那受制的剑妖孙忆旧,则不可用。
  只可拿来牺牲。
  ——因为那是“可以牺牲”的人。
  而戚少商自己,却正要主持大局:
  ——要不然,适才跟李师师一战,而今他还用了她的红袖蒙面,幽香尚在,像这种红颜艳娘,他再跟她打上七天七夜也不嫌倦乏。
  不过,大事要紧。
  他至多只是个喜欢生香活色而致色香心动的男子,他的爱念一面旋起旋灭,像对息大娘的情意,一往情深,不消不灭,毕竟是少有也仅有的。
  ——他爱色好色,但见色忘义、重色轻友,毕竟不是他的作风。
  也不是他这种人的作为。
  这是重要关头。
  尽管他久历战阵,一向举重若轻,但今晚的事非同小可,他也如履薄冰,谨慎从事。
  他明白李师师的用意。
  但他所布置的一切,也别有用心。
  所以他暗示意:孙鱼与李师师先行“交战”。
  而他则主持大局。
  主持行动。
  他先用剑在床底下撩了撩,然后向朱大块儿喊道:“你手长臂阔,仰里边去,看有个啥生虫死物活绝儿,把他给刨出来吧!”
  其实,他用剑往里一撩之时,就碰上了软绵绵的人体。
  他真想一剑刺下去。
  ——这样一刺,便杀了一个皇帝,也除了一名昏君了。
  他真有这个冲动。
  ——这个皇帝曾害得他流亡千里、亲朋丧尽,臂断爱灭!
  但他仍强忍住了。
  ——该杀,但仍杀不得。
  因为杀了更糟。
  ——天底下偏生就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尤其越是权重天下的人越如是。
  这种人也许作过不少好事、功勋,但也造过不少孽、在杀不少无辜,按照道理他所作所为,早该遭孽报了,但他又偏不死,而且死了对大家也实在没好处,仿佛他生平的功德已足以为他弥补一切似的,他偏生不死,手握天下权,就算再一个一万个不该死的人给人狙杀了、身殁了,他还是在那儿,屹立不倒,甚至长生不老。
  戚少商真想杀了这个荒淫天子。
  但他没杀成。
  这一剑没刺成,砰的一声,整个房子几乎裂开两半。
  是给人一刀几乎劈为两爿!
  能一刀把一间偌大的房子劈开两边的人,天下没有几个:
  他一定是其中一个。
  第一个。
  他是御前第一带刀总侍卫:
  一爷。
  他的刀很长。
  一把长达十六尺七寸七分七的刀,看去妩媚多于肃杀·流俗多于伤人。
  但这一刀拨出来,劈下去,势足以开天辟地、断山裂石,但又恰到好处,妙至颠毫,因这一刀只攻破了这房间的一个缺口,把戚少商等人所布成的阵式先行一刀劈散,但并没有伤及任何人:
  也就是说,假如皇帝就在这“刀程”之中,也决不致误伤了他。
  这一刀看似鲁莽灭裂,但其实又是极精极细,像对待刻骨铭心的恋人一样温柔。
  刀至。
  人到。
  一外身着蓝袍,脸很红,眼很眯,鼻很勾,眉很火,发很长,个子却很矮的人一步就跨了进来。
  他随着刀势,把戚少商的人马隔成楚河汉界。
  他就是一爷。
  戚少商瞳孔收缩。
  因为他不止看见一个一爷。
  还有一爷身边的人。
  这人又胖又圆,看来还有累赘,更有些脑满肠肥,但他却是悄没声息的随同了一爷“滑”了过来,在场每一个(包括戚少商)看见他的时候,都不知道他在何时、如何“溜”
  进来的。
  这样的人,才可怕。
  但这样可怕的人,却脸上一直保持了个笑容。
  此人肥肥胖胖白白,满脸笑态可掬。
  他像个生意人。
  生意人最重和气,不和气哪生得财来?
  可惜谁都知道他不是生意人。
  ——如果一定要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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