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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萧十一郎-第44章

小说: 萧十一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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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语声还是那么平静,仿佛已将所有的一切事情全都忘记,又仿佛这些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似的。但沈璧君又怎能忘得了呢?每一件,每一段快乐和痛苦,都已到入她的骨髓,刻在她心上。
  她至死也忘不了。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沈璧君的目光忽然变得很遥远,心也回到远方。
  她记得在很久以前,在同样一个秋天的黄昏,他们漫步到一个枯林里,望着自枯枝间漏下的斜阳,感叹着生命的短促,直到夜色已笼罩了大地,她还是没有想到已是该回去的时候。
  那时连城璧就会对她说:“家里的人都在等着,我们回去吧!”
  同样的一句话,几乎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完全一模一样。
  那天,她立刻就跟着他回去了。
  可是现在,所有的事都已改变了,她的人也变了,已逝去的时光,是永远没有人能挽回的。
  沈璧君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回去?回到哪里去?”
  连城璧笑得还是那么温柔,柔声道:“回家,自然是回家。”
  沈璧君凄然道:“家?我还有家?”
  连城璧道:“你一直都有家的。”
  沈璧君道:“但现在却已不同了。”
  连城璧道:“没有不同,因为事情本就已过去,只要你回去,所有的事都不会改变。”
  沈璧君沉默了很久,嘴角露出了一丝凄凉的微笑,缓缓道:“我现在才明白了。”
  连城璧道:“你明白了什么?”
  沈璧君淡谈道:“你要的并不是我,只不过是要我回去。”
  连城璧道:“你怎么能说……”
  沈璧君打断了他的话,道:“因为连家的声名是至高无上的,绝不能被任何事沾污,连家的媳妇绝不能做出败坏门风的事。”
  连城璧不说话了。
  沈璧君缓缓道:“所以,我一定要回去,只要我回去,什么事都可以原谅,可是……”
  她声音忽然激动起来,接着道:“你有没有替我想过,我也是人,并不是你们连家的摆设。”
  连城璧神情也很黯,叹道:“难道你……你认为我做错了什么事?”
  沈璧君的头垂下,泪也又已流下,黯然道:“你没有做错,做错了的是我,我对不起你。”
  连城璧柔声道:“每个人都会做错事的,那些事我根本已忘了。”
  沈璧君慢慢地摇了摇头,道:“你可以忘,我却不能忘。”
  连城璧道:“为什么?”
  沈璧君又沉默了很久,像是忽然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字字道:“因为我的心已经变了!”
  连城璧出像是突然被人抽了一鞭子,连站都站不稳。
  沈璧君咬着嘴唇,缓缓接着道:“我知道说真话有时会伤人,仅无论如何,总比说谎好。”
  连城璧的手握得很紧,道:“你……你……你真的爱他?”
  沈璧君的嘴唇己被咬出了血,慢慢地点了点头。
  连城璧突然用手握住了她的肩头,厉声道:“你说,我有哪点不如他?”
  他的声音也已嘶哑,连身子都己因激动而颤抖。
  他一向认为自己无论遇着什么事都能保持镇静,因为他知道唯有“镇静”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他毕竟也是个人,活人,他的血毕竟也是热的。
  沈璧君的肩头似已被捏碎,却勉强忍耐着,不让泪再流下。
  她咬着牙道:“他也许不如你,什么地方都不如你,可是他能为我牺姓一切,甚至不惜为我去死,你……你能么?”
  连城璧怔住了,手慢慢地松开,身子慢慢地往后退。
  连壁君的目光也在回避着他,道:“你以前也说过,一个女人的心若变了,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的,若有人想去挽回,所受的痛苦必定更大。”
  连城璧一双明亮的眼睛也变得空空洞洞,茫然凝视着她,喃喃道:“好,你很好……”
  这句话他反反复复也不知说了多少,突然冲过来,重重地在她脸上掴了一耳光。
  沈璧君动也不动,就像是已完全麻木,就像是已变成了个石头人,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冷冷道:“你可以打我,甚至杀了我,我也不怪你,但体却永远无法令我回心转意……”
  连城璧突然转过身,狂奔了出去。
  直到这时,沈璧君的目光才开始去瞧他。
  目送着他背影远去,消失,她泪珠又一连串流了下来。
  “我对不起你,但我这么样做,也是不得已的,我绝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狠的女人。”
  “我这么样做,也是为了不忍连累你。”
  “我只有以死来报答你,报答你们……”
  她只恨不得能将自己的心撕裂,撕成两半。
  她不能。
  除了死,她已没有第二种法子解决,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夜已临。
  沈璧君的泪似已流尽。
  她忽然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衫,向前走!
  她的路只有一条。这条路是直达“玩偶山庄”的!
  她似乎已瞧见了那张恶毒的笑脸,正在微笑着对她说:“我早就知道你会回来,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酒,喝得并不快。
  萧十一郎的心口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了,连酒都流不下去。
  风四娘又何尝没有心事?她的心事也许比他更难说出口。
  而且,这是个很小的摊子,买的酒又酸、又苦、又辣。
  风四娘根中就喝不下去。
  她并不小气,但新娘子身上,又怎么会带钱呢?这小小的市镇里也根本就找不到她典押殊宝的地方。
  萧十一郎更永远是在“囊空如洗”的边缘,风四娘突然笑了,道:“我们两人好像永远都只有在摊子上喝酒的命。”
  萧十一郎茫然道:“摊子也很好。”
  他的人虽在这里,心却还是停留在远方。
  他和沈璧君在一起,虽然永远是活在灾难或不幸中,却也有过欢乐的时候,甜蜜的时候。
  只不过,现在所有的欢乐和甜蜜也都已变成了痛苦,想起了这些事,他只有痛苦得越深。
  风四娘很快地将—杯酒倒了下去,苦着脸道:“有人说,无论多坏的酒,只要你喝快些,喝到后来,也不觉得了,但这酒却好像是例外。”
  萧十一郎淡淡道:“在我看来,只有能令人醉的酒,才是好酒。”
  他只想能快点喝醉,头脑却偏偏很清醒。
  因为痛苦。本就能令人保持清醒,就算你已喝得烂醉如泥,但心里的痛苦还是无法减轻,风四娘凝注着他,她已用了很多方法来将他的心思移转,想些别的事,不再去想沈璧君。
  现在她已知道这是办不到的。
  无论她在说什么,他心里想的还是只有一个人。
  风四娘终于叹息了一声,道:“我想,她这么样对你,一定有她的苦衷,一定还有别的原因,我看她绝不像如此狠心的女人。”
  萧十一郎缓缓道:“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狠心的女人,只有变心的女人。”
  这语声竟是那么遥远,仿佛根本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风四娘道:“我看,她也不会是那种女人,只不过……”
  萧个一朗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道:“你可知道现在还活着的人之中,武功最高的是谁?”
  风四娘自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忽然问出这句话来,沉吟了半晌,才回答道:“据我所知,是逍遥侯。”
  萧十一郎道:“我知道你是认得他的。”
  风四娘道:“嗯。”
  萧十一郎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风四娘道:“我没有见过他。”
  萧十一郎也怔住了,道:“你不但认得他,据我所知,他还送过你两柄很好的剑。”
  风四娘道:“但我却没有见过他的人。”
  萧十一郎苦笑道:“你又把我弄糊涂了。”
  风四娘也笑了笑,道:“我每次去见他的时候,都是隔着帘子和他谈话,有一次,我忍不住冲进窗子想去瞧瞧他的真面目。”
  萧十一郎道:“你没有瞧见?”
  风四娘叹了口气,道:“我自己认为我的动作已经够快了,谁知我一冲进帘子,他人影已不见。”
  萧十一郎冷冷道:“原来他并不是你的朋友,根本不想见你。”
  风四娘却笑了笑,而且好像很得意,道,“正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所以才不愿见我。”
  萧十一郎道:“这是什么话?”
  风四娘道:“因为这世上只有两种人才能见到他真面目。”
  萧十一郎道:“哪两种?”
  风四娘道:“一种是他要杀的人,……他要杀的人,就必定活不长了。”
  萧十一郎默然半晌,道:“还有一种呢?”
  风四娘道:“还有一种是女人,他看上的女人,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就没有一个能逃脱他的掌握,迟早总要被他搭上手。”
  萧十一郎的脸色变了变,倒了杯酒在喉咙里,冷笑道:“如此说来,他并没有看上你。”
  风四娘脸色也变了,火气似乎已将发作,但瞬即又嫣然笑道:“就算他看不上我好了,反正今天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不生气。”
  她不让萧十一郎说话,接着又道:“江湖之中有关他的传说也很多,有人说,他又瞎又麻又丑,所以不敢见人,也有人说他长得和楚霸王很像,是条腰大十围、满脸胡子的大汉。”
  萧十一郎道:“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很好看?”
  风四娘道:“他若是真的很好看,又怎会不敢见人?”
  萧十一郎悠悠道:“那也许是因为他生得很矮小,生怕别人瞧不起他。”
  风四娘的眼睛睁大了,盯着萧十一郎道:“难道你见过他?”
  萧十一郎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反问:“你是不是又想到关外走一趟?”
  风四娘道:“嗯。”
  萧十一郎道:“这次你在关外有没有见到他?”
  风四娘道:“没有,听说他已入关来了。”
  萧十一郎沉吟着,道:“他的武功真的深不可测?”
  风四娘叹了口气,道:“不说别的,只说那份轻功,已没有人能比得上。”
  萧十一郎突然笑了笑,道:“难道连我也不是他的敌手?”
  风四娘凝注着他,缓缓道:“这就很难说了!”
  萧十一郎道:“有什么难说的?”
  风四娘道:“你武功也许不如他,可是我总觉得你有股劲,别人永远学不会,也永远比不上的劲。”
  她笑了笑,接着道:“也许那只是因为你会拼,但一个人若是真的敢拼命,别人就要对你畏惧三分。”
  萧十一郎目光凝注远方,喃喃的道:“你错了,我以前并没有真的拼过命。”
  风四娘嫣然道:“我并没有要你真的去拼命,只不过说你有这股劲。”
  萧十一郎笑道:“你又错了,若是真到了时候,我也会真的去拼命的。”
  他虽然在笑,但目中却连一丝笑意都没有。
  风四娘的脸色突然变了,盯着萧十一郎的脸,试探着问道:“你突然问起我这些事,为的是什么?”
  萧十一郎淡淡道:“没有什么。”
  他表面看来虽然很平静,但目间已露出了杀气。
  这并没有逃过风四娘的眼睛。
  她立刻又追问道:“你是不是想去找他拼命?”
  萧十一郎淡淡笑道:“我为什么要去找他拼命?”
  风四娘的目光似乎也不肯离开他的脸,一字字道:“那只因你想死!”
  她很快地接着道:“也许你认为只有‘死’才能解决你的痛苦,是么?”
  萧十一郎面上的肌肉突然抽紧。
  他终于已无法再控制自己,霍然长身而起,道:“我的酒已喝够了,多谢。”
  风四娘立刻拉住他的手,大声道:“你绝不能走。”
  萧十一郎冷冷道:“我要走的时候,绝汲有人能留得饺我。”
  突听一人道:“但我—定要留住你。”
  语声很斯文,也很平静,却带着说不出的冷漠之意。
  话声中,一个人慢慢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苍白的脸,明亮的眼圈,步履很安详,态度很斯文,看来就像是个书生。只不过他腰畔却悬着柄剑,长剑!
  剑鞘是漆黑色的,在昏暗的灯下闪着令人们发冷的寒光。
  风四娘失声道:“是连公子么?”
  连城璧缓缓道:“不错,正是在下,这世上也许只有在下一人能留得住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的脸色也变了,忍不住道:“你真要留下我?”
  连城璧淡淡一笑,道:“那只不过是因为在下的心情不太好,很想留阁下陪我喝杯酒。”
  他瞳孔似已收缩,盯着萧十一郎,缓缓道:“在下今日有这种心情,全出于阁下所赐,就算要勉强留阁下喝杯洒,阁下也不该拒绝的,是么?”
  萧十一郎也在凝视着他,良久良久,终于慢慢地坐下。
  风四娘这才松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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