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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9章

清山变-第819章

小说: 清山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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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相沿的规矩,凡是买关节、枪手的都写这样一张借据,一定要写明是新科举人,也一定要写发榜之后的日期,如果不中,就不是‘新科举人’,借据便成了伪造。杨乃武又把关节仔细的给他说明:是人、天二字。破题时将人字嵌入第二个字;天字嵌入第八个字,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卷子了。

赵仲文的卷子果然落到刘锡彤的手里,文字固然无错,但文章却很是稀松。荐卷之后,徐志祥看在刘锡彤年纪的份上,勉强取了。但刘锡彤越想越觉得奇怪,以杨乃武的才情,决不至做出如此平常乃至蹩脚的文字,这是何等大事?即令有关节,文章做得好,岂不是更有几分把握?以杨某人的性格,做事不会这样大意!

因此,他渴望着早早揭晓杨乃武的名字,他所荐的一卷取在第九十八名,这要等到拆开原卷的弥封,才能知道最后的名字,“第七十二名,”书吏高声唱道,“杨乃武,余杭县。”

刘锡彤大惊!不是九十八名吗?怎么成七十二名了?是名次改过了还是怎么回事?接下来听着,念到九十八名,“赵仲文,余杭县。”

刘锡彤老奸巨猾,立刻猜到了缘由,一时间心中大喜。赵仲文是县内最殷实的富户,不想自己无意间得到这样一个阔气的门生,不但眼前就有一笔丰厚的贽敬,以后的三节两寿,赵仲文受了自己的栽培,必有重礼——他心中很见杨乃武的情,以为杨乃武必定是自恃笔下来得,不必用关节也能取中,而关节不用可惜,又无以报答自己的关顾之情,所以转赠赵仲文,等于是为自己介绍了一个阔门生,等出闱之后相见,倒要好好抚慰他一番。

但刘锡彤完全错打了盘算!门生拜老师时,只封了二十四两的红包——这是约定俗成的数字,比较起刘锡彤所想,简直天差地别。老人面上就不大好看了,更兼以赵仲文礼数虽很周到,神情却冷淡,更无丝毫当面孝敬之事,刘锡彤有些沉不住气了,特意点醒他一句,“老弟此次高中,完全得力于第一场第一篇文章那个破题做得好!”

这下点得很明白,但也是点中赵仲文的伤疤,他心里在想,你卖关节,我买关节,都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彼此心照不宣多好,何必还要用讥讽的口吻,丑表功一番?心里有了反感,赵仲文大少爷脾气发作,冷冷的说道,“是!老师的吩咐,门生也照办了。”

这话令人诧异,“我?”刘锡彤问道,“我吩咐过什么?府上虽在老夫辖下,我跟老弟却是第一次见面, 从未通过音讯,何来吩咐二字?”

听他这样说,赵仲文知道其中大有文章,不过他是生意人的性情,而这件事在他看来,又是不折不扣的交易行为,做生意讲究一手钱一手货,何况,花五百两买一个举人,就像花钱为祖宗三代请一个诰封一样,完全是面子上事情,他本人并无将本求利的打算,因为如此,越发觉得无所谓,便很轻松的说道,“这话,老师该问原经手人才是的。”

刘锡彤大怒!赵仲文这样说话,不像是学生对老师,倒似乎是商号的大老板对上门讨债的小客商!原经手三个字尤其难听,竟是明指他在出卖关节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然而,他毕竟是忍下来了,因为还是不明其中来龙去脉,总要搞得清楚明白了,再做决断。

经过一番探查,终于搞清楚真相,刘锡彤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偏偏又不能找杨乃武算账,因为人天二字不管是卖是送,关节总是真的,一旦闹起来,咸丰八年的前事可鉴。想起来都不寒而栗,只有忍气吞声。而且,这件事落在别人手里也就罢了,杨乃武为人心狠手辣,捏住这样一个大大的把柄,不知道几时就会翻出来,惹起极大的麻烦,真正是后患无穷!

越想越揪心、越想越懊恼,刘锡彤唯有暗暗咬牙,无论如何也要找个机会,除掉这条毒蛇!

甘滢讲到这里,停住了话头。在四周打量了一番,鲍超听得入神,停箸不食,等候着他的下文,“甘大人,后来呢?”鲁秉礼立刻追问道,“结果怎么样了呢?”

“这也算是自作孽,自身受。”不等甘滢说话,李鸿章接过了话头,这件事在当年哄传一时,他人在福建也曾经听到过,因为有一个人物风流的小白菜在内,所以流传得极广,但只知道杨乃武案发,定了秋后斩决,后续的故事却不知道。“杨乃武秉性峻刻,可算小人之尤!”

“荃帅所言,一针见血!”甘滢击节赞叹道,“皇上问明此事之后, 亦曾于杨某人有‘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为评。今日听荃帅一言,与皇上圣言,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敢,不敢。”李鸿章赶忙起身,“甘大人谬奖了。我皇上英明如天,老臣学识有如草芥,岂敢当大人错勉之言?”

张佩纶和胡小毛知道内情,倒还不觉得什么,鲍超倒是一愣,甘滢不过区区三品官,也值得大帅如此屈尊降贵的折身而交?“大帅,还请大帅回坐,我们还要听甘大人说呢!”

李鸿章一愣,为之苦笑,“甘大人,军中粗汉,还请大人莫怪。”

“哪里!春霆将军豪情盖天,便是皇上也多有褒奖,我又如何敢有所怪罪?”甘滢笑眯眯的说道,“倒是在我看来,正是有鲍将军这样的勇武铁汉,才能使皇上征战东瀛的战略得以实施;要是都换做是我这样的读书人,嘿!只怕我大清国势威加海内,也便成了一句空话了。”

鲍超为之高兴起来,觉得这个面色白皙,相貌英俊的年轻人也不是那么讨厌了,“是了,后来怎么样?接着说啊?”

李鸿章一摆手,打断了鲍超的说话,“甘大人舟车劳顿,也很辛苦了,有事等明天再说吧。”

鲍超很想听甘滢继续说下去,但大帅的话不能不听,只得怏怏不乐的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甘大人,您真会说故事,明天不要走啊,一定要把故事给我们说完了!”

甘滢含笑点头,“请您放心,我一定把故事说得有头有尾。”

鲍超咧开嘴巴笑了一下,和胡小毛等人转身走了出去。

“贝子也辛苦了。还请早些休息吧?”

“还好。”甘滢是咸丰二十八年被封为祺贝子,所以李鸿章会有这样的称呼。其实,贝子是朝廷嘉赏的虚衔,本身并不在品秩之列,但众所周知,二阿哥载滢是皇帝爱子,这一次不顾风浪之苦,过海宣旨,表面上看起来,是公事公办,但以李鸿章的阅历,却知道此事绝无如此简单的!

甘滢微微一笑,很庄重的换了一个坐姿,面对李鸿章,“李大人?”

“不敢。”

“皇阿玛这一次差人过海,大哥本来是想领这份差事的;四弟也争着要。两下争得一塌糊涂,最后闹到皇阿玛身前,还是皇阿玛乾纲独断,却不想竟然是派了我这个最不成器的儿子!说来这一路上都心神不宁,生怕办砸了差事啊。”

李鸿章默不作声的听着,心中略有感叹:乾清宫中央的一把座位真是诱人之极啊!当年听人说,载滢如何出色,为人沉稳,好学不倦,于这种勾心斗角之事从不过问;如今听他说话,处处滴水不漏,可知也算是历练出来了。一直等他说完,老人微微一笑,“贝子这话太谦了。天下谁人不知,二阿哥天性纯良,最得圣心垂爱。未及弱冠,负笈异域,开一代清名,成万众所瞩。若是说贝子也算不上成器的话,我那小婿,简直便不堪入目了!哈哈,哈哈!”

载滢神色不动,“荃帅这话就错了。四弟人品贵重,系皇阿玛钟爱,如何在您这老泰山口中,反而如此不堪呢?”

李鸿章说一声‘来了’,自己接下去的话很有可能关系到一生荣辱,满门祸福,不可不千万谨慎!“若是在老夫看来,三阿哥、小婿、五阿哥都是天日之表,人中俊杰。惜乎主从不明,每每有越俎代庖之举,如今之世也就罢了;若是到日后,只怕有大尾之弊啊!”

载滢绝不接口,像是一个最乖巧的学生一般静静地听着。李鸿章自然不会以为仅凭这几句话就能够打动对方,微笑着侃侃而谈,“皇上御宇三十年来,圣心垂爱世人,天下莫不感念;……”

说到这里,他故意迟疑片刻,看看载滢,他却一如既往的端坐如仪,似乎完全不为自己的说话所动,不禁在心中暗骂一声,倒沉得住气!当下继续说道,“然皇上仁厚,却为臣僚以为宽待,御下包容,却为人看做……”他微喟一声,声调提高少许,“凡此种种,却也是可令后人大展宏图之基!不知道二阿哥以为如何?”

载滢半晌无言,“荃帅之言发人深省,我听得入了神。呵呵,不过我今天有些疲惫,不如留待改日吧?”

李鸿章心中好不失望!自己如此放言无忌,居然还是换不来载滢的一句托底的话?但转念一想,这也不能为过,即便换了自己处身在他的位置,怕也不会如此就将心意交托的吧?“哦,幼樵,你且带贝子爷去休息,有话,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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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节 暗夜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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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滢不是不看重李鸿章的说话,更加不是不重视他言语中的示好之意,正如他刚才说的,老五一党中最大的弊病就在于主从不明,三弟和四弟经常有越俎代庖之行,这在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但载滢深知,所谓政出多门,天下必乱!老五为人很厚道,经常不忍心斥责这两个哥哥,但这样的人为友朋自然没有什么,为君者要是没有一颗杀伐决断之心,则必然害事!

李鸿章能够见识及此,并在自己面前提及,想必自己若是就势收拢的话,必然可成极大的臂力。不过这数年来,凡是和自己略有亲近的,从来都是成为三弟、四弟等人的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要是自己贸贸然动作,只怕收拢不成,反而为李鸿章惹下祸事来。

在皇阿玛那里,态度也是无比暧昧,于老三、老四两个的行径多方纵容,经常是这两个人说谁不好,便准如所请,将该员或贬黜、或谴谪。根本不听自己及其人的辩驳之言。他认真的思索着,双手枕在脑后,只觉身下一阵发疼,用手摸摸,是弹力很足的榻榻米,上面铺着厚厚的褥子,并没有什么凸起,还是自己睡不惯这种东西吧?他心中好笑的想着。

横隔拉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张佩纶的声音响起,“贝子爷,可睡下了吗?”

“是幼樵兄吗?还没有睡的,您进。”

纸扇拉门拉开,张佩纶手中托着一盏油灯,笑眯眯的探身进来,“贝子爷,可是秋夜寂寞?”

“啊?”

张佩纶不等他说话,管自继续说道,“卑职孟浪,私自行事,为贝子爷寻来暗夜暖被之人了。”说着,向后招招手,“过来!过来!”

载滢心中一动,从被窝中坐起来,向外看去。是一个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子,身上穿着和服,头上梳着堕马髻,双手按在小腹,一溜小碎步的进到屋中,手在膝下一抹,双腿跪了下去,以头触地,说了几句什么。想来是问好之类。随即抬起乌黑的眸子向上撩了一眼,用很不纯熟的汉语说道,“大人……阁下。”

载滢立刻明白过来,在京中的时候就听人说,军中壮汉这一次到了东瀛,大大的开了番洋荤,想不到张佩纶居然也为自己预备了?“幼樵兄,这是?”

张佩纶一笑,正要出口调笑几句,却立刻咽了回去,载滢天家贵胄,身份尊崇无比,表面给人的感觉是一团和气,实际上,连李鸿章都要主动示好,自己若是言语轻薄,这一刻他大约还不会发作,但一念存于心,日后自己就有极大的麻烦!这样一想,这件事办得都是糟糕之极。眼下说什么都是错的,既然如此,不如干脆不说。

想到这里,他躬身一笑,“夜深了,贝子爷请早些休息吧。”便悄无声息的退出门外,拉上了槅门。

周围一片宁静,庭院中值岗的灯光透过窗户射进来,眼前一片朦朦胧胧,载滢性不好这种风月事,光着白皙的半身坐在被褥上,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了。

那个日本女子也是慌乱成了一团,中国大官的命令不能不听,却又不知道如何去做,呆呆的跪在那里,同样一言不发。“嗯……”载滢心中苦笑,只得开口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黑暗中女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一片疑惑,显见是听不懂他的话。载滢无奈,指一指自己,“甘滢。甘……滢。”又指一指她,“你?你叫什么?”

女子明白了,但她会的中文很少,更加不知道自己的日本名字念做中文该怎么发音,只得含糊苦笑,一言不发。

甘滢也很觉得无奈,猜到她不大会说自己的语言,“你……也过来睡吧?”

“…………”

甘滢指一指自己身边,双手合十,放在耳边,做了个睡觉的动作。这一次女子看明白了,低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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