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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清山变-第370章

小说: 清山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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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慈铭和高心燮几个给他解释了开来。原来,自咸丰七年秋天以来,山西始终无雨,各府自然是有一番动作,征集民夫挖井取水,更且组织青壮,一边防备蝗灾出现,一边预备着从旁的府中购粮,运至本府分发百姓。

经过陈士枚、吴衍前后两任巡抚的折腾,山西治下九府、八厅、六州、十个直隶州中的存粮大多数都给倒卖得光光,本来数年丰泽之年,百姓家中皆有存粮,顶过一个荒年也不会有很大问题,但到了咸丰八年的年初,朝旨降下,肃顺履任山西。这一下吴衍有点慌了手脚。

泽州府下辖的数县,粮库早空,若是给肃顺看到了,就是不得了的罪过,没奈何,只好从省内搜罗粮米,填充泽州府,这还不算,吴衍令治下各府、州、厅所属官员,大索民间,将百姓的存粮全数收拢了上来,才算勉强将泽州府的亏补上——至于其他地方,不妨从旁的省内购粮起运,再行弥补、发放,总还是来得及的。

这样的打算不能说一定做不到,但有两节是吴衍和晏端书几个算漏了的,第一是,以一省最高长官的名义雇请省内粮商到外省购进粮米,居然遭到了所有人一致的、无声的反对!

陈士枚和吴衍连续两任山西巡抚,在省内搞得乌烟瘴气,百姓敢怒不敢言,眼看着旱灾愈演愈烈,吴衍几个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惊慌失措,众人看笑话还来不及呢,如何肯帮忙?

给吴衍逼迫得紧了,便有了第二节的错误——粮商以银钱周转不灵为由,找省藩司提前支取——粮米的市价大约是在二两一石上下,若是加上一些黍麦豆粮等物,平均起来,也要在一两二三钱,一省缺粮总数,在千万石上下,数以千万计的银子,藩司如何应付得来?

若是真有灾荒,还可以向朝廷申请赈济,奈何这一条路根本就行不通,吴衍急得没有办法,只好屈尊降贵的逐个哀求,又从省内挤出六十余万两银子,以先期款项的名义,分发给各位大粮商,求他们去购粮,这一次,粮商接了银子,却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粮米是一点也没见到,银子反倒都扔到了水里。

吴衍又急又怒,这时候还顾不上这些黑心的商人,还是赶快料理省内一波又一波蜂拥而起的逃荒是为正经。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百姓饿着肚皮,什么事也休想做得成,眼见省内各地都没有粮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泽州府有粮,自然的,来自全省的流民,便开始向这个离家或远或近的小城涌来了。

肃顺听李慈铭把经过说完,迟疑了一下,问道,“府内的存粮现在还够吃用的吗?”

“还能支撑。”府城教谕叫韩亭,四十五岁的年纪,举人大挑出身,向肃顺拱手说道,“学生已经让府辖各县火速运粮到城中来了,总数在三百万石上下,应付往来的流民,总还是能够支撑的。不过,学生想,日后流民若是越来越多的话,怕就是杯水车薪,不敷吃用了。”

肃顺没理他,转而问到,“生大人,流民多方到来,府城、附郭的治安情形如何?”

生瑞继是城守营一营之长,份职管着治安情况,闻言苦笑摇头,“不瞒大人,治安很糟糕。来了这么多人,良莠不齐,奸盗邪的事情无日无之,卑职把营中兵士全数派了出去,也是抓不胜抓。今儿个见到屠大人的时候,听他说,县里的竹板子,已经换了三回了。”

“对这些人不必手软,要狠狠地煞一煞!总要让他们知道王法如炉才是正经。百姓没有粮食吃,本来就心急火燎,再要是遭了盗贼,更是怨气难平,一旦闹出事来,就是百死莫赎的大罪。列位要多多上心才是的。”

“是,卑职都记下了。”

肃顺又说,“府城和首县一共开了多少粥厂了?”回答是九处,“不行,还得多开。先紧着孩子、妇孺吃用。青壮和老弱的,暂缓一缓。等明天琴坞老弟来了,你们……不,我亲自告诉他。”

“大人,若是省内灾民越聚越多的话,只凭泽州府一府之力,怕是很难应承得过去啊?”高心燮在一边进言道,“还是奏请朝廷,由旁的省内调粮入晋吧?”

“也好,今天你们先歇一歇,明天我亲自到城外去,你们就不必跟着去了,在府中起草奏折,我要具实严参。”

第二天一早,肃顺换上官服,乘轿出城,泽州府城外早已经是人满为患,似乎一夜之间有多出了不少人,有府衙的差役分开百姓,把官轿抬到粥棚之前,方始停了下来,肃顺低头出轿,粥棚前的百姓齐刷刷的跪了下去,“叩见青天大老爷!”

肃顺周围打量了一圈,粥棚内外放着几十口大铁锅,下面的柴火将将熄灭,空气中满是白米饭的清香,棚前有几辆马车,上面放着满满的麻袋,车辕上ā着小小的旗子,上面写着‘高平县贡献’字样。

他随意的走到其中一处粥锅前,打开了锅盖,热气氤氲中,一大锅煮的硬硬实实的白米饭映入眼帘,肃顺满意的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事来,问道,“西北百姓,可还吃得惯米饭吗?”

“回大人的话,吃得惯。”

肃顺回身一笑,“琴坞老弟,多日以来,辛苦你了。”

刚才说话的正是首县凤台县的县令屠卓,自从流民开始涌入府县两地开始,他就忙碌了起来,种种公事,层叠jiā加,每天又要担心粮米不够,又怕灾民中有人乘闹事得魂梦不安,连睡觉也睡不好。

肃顺知道,屠卓虽然未必有多么清廉,但也着实是能员,响鼓不必重锤,肃顺拉着他到了一边,看看百姓、差役离的远了,方始说道,“琴坞老弟,所谓祸兮福所倚,可是有这样一句话的?”

屠卓知道他不曾读过很多书,一时间未及他想,只以为是上官有文字上的事情要问他,“是,这句话是出自《老子。五十八章》,……”

肃顺扑哧一笑,“琴坞老弟,你误会了。”

屠卓一愣,突然大大的‘啊’了一声,“大人的意思是说?”

“晋省遭灾,各府百姓离乡背井,一旦为朝廷所知,你以为,这是如何的罪状?”肃顺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的做,这一次做好了,我保你换顶戴!”

屠卓心领神会,开心的咧开了嘴巴。

山西奏折进到京中,正是科场大案刚刚开始的时候,军机处接到奏折,这一天正好是王文韶和一个叫钱林的章京当值,登记之后,将折子转呈奕,后者接过来打开一看,楞住了:年初的时候,皇帝曾经因为担心鲁豫晋陕四省存粮之事有亏空,要派人何桂清和边宝泉下去详细调查,给自己拦了下来。事后各省感念自己的进言之德,还很是借冰敬之名,大大的孝敬了一番,想不到未及数月,肃顺就上了这样一份奏折?

若是这份奏折进到御前,即便皇上不说什么,心里对自己的不满也是可以想见的——若是早知道山西有弊政,当时就派人下去解决,又何必闹成现在这样流民背井离乡的悲惨境地?

奕心中慌成了一团,也算是一时鬼迷心窍,他将王文韶打发出去,随手将奏折放进了袖口中,这一天叫起的时候,居然未曾提及!

等到散值回家,下人伺候着换衣服的时候,奏折从怀中掉落下来,奕这才想起来这件事,心中大叫糟糕!

朝廷有制度,各省奏折往来,军机处都是有登记留存的,想吞没这本奏折,只有从军机处留档的底册上下功夫。只是,自己并没有壅塞言路,使民情不能上闻的意思啊?不过是一时疏忽,忘记了而已!

他本来有心当天就再一次进园子请起,御前请罪,转念一想,皇帝若是问起自己的本心到底如何,自己该如何作答?这样迁延而下,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奕连晚饭也没有吃,在书房中呆呆的坐了一夜,终于决定,明天一早,进园子请罪。

但等到第二天君臣叫起,君臣几个见面的时候,看着皇帝和煦的笑容,想到一旦将事情和盘托出,朝臣不耻的眼神,皇帝失望的情致,奕的勇气全数为之打消,再度拖延了下来。

一天之中,勇气越来越少,终于做出了一个有生以来最最荒唐的决定:趁人不备,以查阅军机处底档为名,取过登记簿,翻到九月初三日,将王文韶登基在案的一页纸撕了下来!

众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堂堂一国的亲王,受皇帝倚重甚深的奕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丑事,每天照常入值,照常办公。混若无事一般。

肃顺的折子递上去,始终不见下文,心中狐疑,皇上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的,最恨这种臣下虚作假,坑害百姓的行为。他原来以为,很快就会有旨意到省,并且派人来详细调查山西存粮亏空一事,这一次怎么没有动静了?

圣意如何,不敢悬揣,先办好自己的本分事才是第一。时日迁延,府城所辖各县的存粮也不敷使用了。听屠卓说,最多还能坚持一个月的时间,要是还没有粮米运到的话,府县两级开设的粥厂,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这还不算,另有一件很恼人的事情:时令已经过了九月,西北一地早晚大见风寒,百姓露天住宿,连一个最起码的遮风避寒的地方都没有,若是真到了十冬腊月,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给活活冻死在街头呢!

有鉴于此,肃顺做了两件事,首先是约请府城内各家大的粮米商行,想办法向这些人筹措粮米,另外一方面,命李慈铭再度写了一份奏折,呈上御前,请求朝廷拨粮拨米、调运御寒衣物,以渡即将到来的寒冬。

偏偏事情就有这么巧,这份折子到京的时候,又是落到奕的手中!有了第一次,再做一次就没有什么了不得了,奕照方抓第二次隐匿了山西奏报。

这还不算,奕吩咐军机章京领班的达拉密:再有来自山西泽州府的奏报,先要jiā给本王过目,然后再说其他。

肃顺把府城之中的几大粮商约请到府,亲自准备酒宴,与之相会甚欢。

这一次被他请过府里来的,除了那个丰泽号的当家人是坤客不好亲临,但也派了手下的大查柜曹庆福到来致意之外,还有另外李魏两家的家主,并府城、凤台县、沁水、阳陵各县中的大粮商,无一漏空,全数请到。

这些人生意即使做得极大,终究比不来肃顺在京中多年,又是在御前当差,不要说谈及一些能够出口的宫闱轶事就让这些人听得如痴如醉,只是那用来飨客的茶盏食器,也足以让众人大开眼界了。

一个俊俏小厮,用个福建漆的托盘,端来两碗茶,四碟干果,茶碗是乾隆窑的五彩盖碗,果碟是高脚錾花的银盆。曹庆福在一边看着,心中想,难怪人言,富贵莫过天家,只是这茶碗、果碟,就不是自己这样的人家能够用得起的。

“请!”肃顺很斯文地招呼。

曹庆福几个为了表示欣赏,端着那盖碗茶不喝,只转来转去看那碗上精工细画的堂富贵’的花样,一面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似乎是想不出适当的话来赞美的神情。

肃顺很矜持地微笑着,等他快要揭碗盖时,才说了句:“说起来,茶碗倒平常,不过喝喝这茶!只怕外面不容易找。”

听到这话,曹庆福、李洪恩、魏得田便格外慎重行事了,揭开碗盖,先闻了一下,果然别有一股清香,便脱口赞了一个字:“好!”又笑着说,“在大人这儿,我们可真成了乡巴佬了。这茶叶真还没有见过。”

“不瞒诸位,这叫‘君山茶’,是上用的。”

‘上用’就是御用,众人听到这一句,不由得把身子坐正了,看着肃顺,希望他再说下去。“想来诸位也知道,前几天的时候,皇上命我回京述职,正好湖南巡抚才专差给皇上进了来。一共才八罐,皇上赏了我一罐。今天是头一回打开来尝。”

“那可真不敢当了。”曹庆福受宠若惊地说,接着便喝了一口,做出ǔn嘴咂舌的姿态,真象是在品尝什么似的。

“这样吧,我算是回礼,分一罐儿这个茶叶,大家分了它,各自带回府中,让旁的人也沾几分圣上洪恩,列位以为呢?”

这是意外之喜,曹庆福心中大喜,和李洪恩、魏得田几个站起身来,笑嘻嘻的给肃顺请了个安:“那,小人就多多谢谢肃大人了。”

于是肃顺叫小厮取来一个簇新如银的锡罐,巨腹长颈,红绸子封着口,约莫可容两斤茶叶,盖上和罐腹都錾出‘五福捧寿’的图案,另外贴一张鲜红的红纸条,正楷四字:‘神品贡茶’。看样子,肃顺不是不是胡吹,这罐茶叶,无论从那一点看,都是湖南巡抚进贡的御用之物。

这一番酬酢,主客双方都感到极度的满意,也就因为这一番酬酢,气氛似乎全然缓和了下来,肃顺说话,尽去棱角,十分恳切,谈及府城之内,流民越来越多,府城各县所积存的粮食日渐消耗,原本每天每人一大碗白米饭、两大张饼的标准已经不能维持,两顿饭之间,只能靠一些高粱、豆饼之类的杂粮支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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