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枭雄-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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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长途客车风尘仆仆往西滚,那是南北骡车店跑湖广德安府的双头客车,车把式是该店的第一把好手铁头张三,坐在车座上满头大汗,可能是赶路赶得急,两头健骡口中直冒泡沫。
车厢帘子放下了,不知里面坐得是什么客人。“叭叭!”鞭声响亮,车儿接近了小食店的店门。
猛地帘门一掀,有人亮声大叫:“小刘,给我换壶酒来。他娘的!碗里有苍蝇,不知道是壶里原有的还是掉在酒里的?讨厌!”
“厌”字一落,一碗酒象箭,向街心泼去。
真巧,车儿刚到店门口,酒箭不偏不倚,泼中高坐在车座上的铁头张三,一头一脸全是酒。
门帘放下了,店内暴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
“吱嘎嘎!”车儿刹住了,铁头张三果然不愧称第一位赶车老手,刹得干脆俐落。
“王八蛋!”他咒骂,插上了鞭,挂上了控索。
本厢里传出一声娇呼:“怎么回事?”
“有人找麻烦。大小姐,请等一会儿。”铁头张三气呼呼地叫!跃下车座,向小食店大踏步枪去,手一抓门帘,粗话冲口而出:“狗东西!是谁泼的酒?”随着骂声枪入小店。
“哈哈哈哈!”一阵恶意的狂笑算是答复。
店中第一台食桌四周,坐了八个青帕包头,青直裰灯笼裤的粗野大汉,一个个捧腹狂笑。近店门的一个大汉怪眼一翻,双手叉腰站起迫近;狂傲地、怪声怪调地问:“怎么啦?我的铁头张爷,你骂谁是狗东西?可能阁下是狗养的,才嗅得出人身上有狗味,同类嘛!”
铁头张三年青气盛,但一看对方全是七柳湾的人,无名孽火消了一大半,不是消,是强压下去的。
但大汉的话委实令人受不了,不由他不火光,冷笑一声,咬牙道:“谁泼的酒,他必须抱歉的。”
“如果不呢?”
“咱们一比一,还我公道。”
“哈哈哈哈!”大汉怪笑,扭头向同伴们亮声叫:“哥儿,你们听见没有,铁头张三瞎了眼了,硬往洒上撞,却怪二爷我泼他的酒。还要二爷道歉,更公然叫阵哩!哥儿们,你们说,答不答应?”
七名同伴全都推椅站起,尖声怪叫:“不答应,要他爬下来赔不是。”
大汉向铁头张三耸耸肩,摊开两手做鬼脸,说:“张爷,他们不答应,奈何?依我看,你还是赔不是……”
铁头张王知道讨不了好,双拳敌四手,好汉也伯人多,还是忍下这口恶气免得吃眼前亏,冷笑道:“张某记下了,走着瞧。”
说完扭头便走,伸手去掀帘子。
大汉大叫道:“站住!没赔不是想走?”
铁头张三不加理睬,手已触及帘子。
大汉疾冲而上,一拳横飞,同时暴喝:“狗养的……”
铁头张三骤不及防,“砰”一声拳中腰胁,他踉跄两步,第二拳又到了。
他忍无可忍,猛地挫身猛旋,让来拳掠顶而过,势如疯虎双掌向上分,护住头面,也架住大汉的双手,“噗”一声闷响,一脑袋顶中大汉的胸腹交界处。
“哎晴!”大汉叫,身形倒撞而退。“克砰!”撞在后面的八仙桌上,“哗啦啦啦”碗碟翻身。
铁头张三扭头撤走,正想掀帘而出。
晚了,两名大汉已从左右抢到。三四名也随后跟上,走不了啦!
一路大乱,铁头张三只好拼命,拳脚交加,店中鸡飞狗走一塌糊涂。
骡车的木门悄然而开,一个俏丽的少女一跃出厢。好美!十六七岁正当时,好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眉目如画,消丽脱俗,青袖劲装,同色披肩,带剑,风尘仆仆。
她一看斗殴的地力是小食店,怎能进去?一怔之下,脚下迟疑。
小食店距车店不过二三十间店面,车行大门口有伙计在张望,见行里的骡车突然半途停住,岂不可怪?伙计一声吆喝,立即纠集了六七名伙计,急急抢来。
可是他们来晚了。
双拳难敌四手,铁头张三击倒了三个人,他自己也挨了不少拳脚,头脑有点昏沉。一不留心的,“拍”一声爆响,有人用一只酒壶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他的绰号叫铁头,但到底不是真用铁所打成的,洒壶是锡制的,沉重而不易碎,一击之下,他摇摇晃晃向下坐。
四名大汉一拥而上,分抓住他的手脚,其中一人怪叫:“一、二、三,去他娘的。”
“嘶拉!”门帘随铁头张三飞出店外,“砰”一声抛跌出丈余,几乎将少女撞倒。
看热闹的人逐渐聚拢,见店中有人跌出,纷纷向外退。
“怎么回事?”少女吃惊地问。
铁头张三已说不出话来,在地上狼狈地挣扎呻吟。
五大汉涌出了店门,一个气冲冲地叫:“把他带回七柳湾,你这狗养的可恶。”
五个人同向地下的铁头张三抢,要抓人。
少女伸手虚拦,娇喝道:“不许动手,有话好说。”
一名大汉毫不客气,一脚踏住铁头张三的小腹,叫:“李姑娘,回去管贵店的人,少在这儿鸡猫狗叫,轮不到你一个大闺女强出头。去叫你那位爪子利害的店东来说话,或者到七柳湾来讨人。”
少女当然不愿意,但有理说不清,她怎么能和这些蛮汉动手推推拉拉?急得粉脸变色,说:“你们讲不讲理!你们先用酒泼人,再倚众逞凶;未免欺人太甚。不许动手!”
大汉挺胸凸肚往前凑,他谅李姑娘妇道人家,决不敢用手阻挡,挪开腿,沉下脸,冷笑道:“讲理?和你们这种人讲理,贵店伙把咱们的人放倒了三个,你还讲理?再罗咳连你也带上,滚开!哥儿们,把这家伙带走。”
四大汉上前拖铁头张三,声势汹汹。
李姑娘忍无可忍,尖叱道:“谁敢动他手?住手!”
“呸!”大汉的臭口水迎面向姑娘吐去。
姑娘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扭头纵身跃上车座,一把抓住赶车长鞭向下跳,迅速如风一般。
“叭叭叭叭!”鞭声震耳,鞭丝划空之中慑人心魄,丈二圆径中,鞭影夭矫如龙。
“哎……哎……唷!”五大汉乱蹦乱跳,有两个倒在地上乱滚,痛苦的号叫象是杀猪般刺耳。
姑娘一手抓起铁头张三的腰带,飞身上了车座,将人放下抽出手来控缰,“叭叭”两声鞭响骡车急冲,看热阀的人纷纷走避。
“好利害,李家这位于金小姐,老天爷!她找得到婆家才是怪事。”有一个看热闹的人怪叫道。
骡车飞驰,迎上了赶来声援的大群店伙计,姑娘叫:“回去再说,不许多事。”
人车一窝蜂进入店门,街上仍然闹轰轰地。
出西门五六里地往右折,便是李府的所在地葛村了,用马儿代步,半个时辰便可跑一趟来回的。
末牌初,八匹健马疯狂似的卷入西门,大街上放马狂奔,直弛入店中。鹰爪李豪和他的朋友闻讯赶来了。以往双方冲突,名义上与七柳湾无关,这次算是首次与七柳湾的人冲突。
他知道,对方开始发动了,危机迫在眉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来的终须会来,是时候了。
鹰爪李豪不是个惹事生非的人,但泥菩萨也有土性,狗迫急了也会跳墙,这些天来他忍够了,也横了心啦!但迫于现势,他知道自己的实力不足以让他舒口恶气,好友神拳陈校还未赶到,他必须以最大的忍耐力克制激动,委曲求全承受即将到来的厄运。
二进厅,十余个人忧形于色。姑娘坐在下首,万分焦虑地说:“爹爹,怎么办?师父他老人家说,明后天才能赶来,但姓秋的却提前发动了,如何是好?”
鹰爪李豪摇头苦笑,说:“你陈伯伯也要明后天才能赶到,看来,除了逆来顺受多加忍耐之外,毫无良策,先拖两天再说。”
“如果他们不愿拖呢?”
“作最坏的打算,和他敷衍。不成,为父先和他周旋。”
左道一名花甲老人寿眉轩动,接口问:“李老弟,难道飞龙秋雷真那么可怕么?”
鹰爪李豪木然点头,沉重地说:“他在对面药行闹事那天,我便猜出他可能是海天一叟的人,却料会是他。后来,我派人摸他的底,同时问过那天参予石淙夺宝的人,总算知道些少有关他的消息……”他将那天概略的情形说了,至于活僵尸出现后的事,无人得悉。
他接着往下说:“他的修为已经够令人可怕了,再加上一个绿凤,不啻如虎添翼,咱们自问谁能和他们接斗?咱们谁接得下鬼谷先生?没有人,除非敝义兄神拳陈校,或者美贞丫头的师父玉清仙姑。”
“如此说来,咱们势非往下拖不可了。”花甲老人无可奈何的说,语气中饱含日落崦嵫的情愫。
右首一名身材高大,顶门光秃秃的中年大汉说:“李兄,兄弟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魏方兄,兄弟愿闻。”
“九华羽士躲在城东北斗鸡台,每天都在七柳湾附近伺伏,听说他和飞龙秋雷有不解之仇,可否……”
“不可以,魏方兄。”鹰爪李豪抢着答,又道:“九华妖道恶迹如山,人神共弃,咱们岂能在生死关头身临危境时,向这种人乞命?断然不可。”
正说着,厅门外出现一名店伙,神色紧张地说:“禀东主,七柳湾二总管查夫子求见。”
鹰爪李豪咬牙道:“来了,他们果然借机发动了!”又转向店伙说:“转告他,请他移驾中厅。”
店伙应喏一声,走了。片刻,两名店伙引进一踱四方步青袍文弱中年人。
厅中全站起迎客。姑娘避入内堂。
“查总管大驾光临,未曾远迎,尚请海涵。请上坐。”鹰爪李豪客套地行礼揖客上坐。
查总管客气地先向主人行礼,再问众人虚揖,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封拜帖,双手送上笑道;“查某来得鲁莽,李东主海涵。不才奉敝主人之命,前来投帖问候李东主万安。敝主人自上月抵步迄今已届月余,因私务繁忙,未能专诚拜望李东主,深感歉疚,待瞩意不才向李东主致歉。”
“不敢当,不敢当。李某疏于致候,深感惶愧哩!”鹰爪李毫客气地说。
众人见查总管言词客气友善,不由大为放心。
大红拜帖上的具名,端端正正写了十个字:“武林后学飞龙秋雷百拜。”
区区十个字,包含了不少意思。武林后学,是谦虚,写出绰号飞龙,是倨傲,百拜,相当客气。总之,这是一封相当善意的拜帖。
鹰爪李豪请查总管落坐,店伙计献上一杯香茗。他心中疑云大起,吉凶难料,说:“相烦总管代李某致意,不日李某当专程趋府回拜。”
查总管淡淡一笑,接口道:“不才当依嘱回禀。同时,不才奉敝主人面谕,有两事请李东主明示。”
“坦不知……”
“其一,请问李东主对午间敝村被令嫒及店伙打伤的八位弟兄如何善后?”
果然来了,先礼后兵,谈上正题啦!鹰爪李豪正色道:“贵主人是否已问明经过!愚意认为错不在小女,而是贵村兄弟故意闹事找岔……”
“李东主差矣!”查总管也正色抢着接口,又道:“敝村的人在店中,令嫒与贵店车夫赶车自远道而回,打架之事在小店中发生而非街心,三岁小儿也知令嫒是理屈的一方。敝主人己查明详情,故着不才请示该如何善后。如李东主还未有所决定,要不才将第二件事说出。”
有理讲不清,鹰爪李豪几乎忍不住怒火,但理智告诉他千万不可冲动,深深吸入一口气说:“这件事其中有误会,可否请总管上复贵主人,后天李某亲赴贵村……”
查总管猛摇脑袋,抢着说:“东主不必前往自讨没趣。敝主人盛怒之际,最好不要前往碰钉子,敝主人也不会接见的。”
“那么……贵主人的意思是……”
“第二件事,就是敝主人的意思。”
“请说来听听?”
“不是说来听听,而是要东主记住。敝主人只许敝才一次转达,不再派人前来打扰东主了。其一,东主需赔偿伤金四百两。限要金叶子,不要金锭。其二,贵店需为敝村披红挂彩,并送去酒筵百席。其三,必须随红彩赔礼,在筵开时向伤者即席告罪。”
我的天!这不是存心让人过不去么?在座的人气愤难制,变色而起。
鹰爪李豪几乎气得炸了肺,沉声道,“查总管,这就是贵主人的条件?”
“什么话!”魏方怒吼,“砰”一声大震,长案被他一掌拍得案面猛跳,茶杯翻了身,茶水满桌流。
查总管冷冷一笑,仍然心平气和不瘟不火地往下说:“不才说的是老实话,一字不减转达敝主人的意思,限日落前答复,不然明晨旭日东升,城西北谷家柿园见,如果东主不到,那……那……”
“怎样?”鹰爪李豪硬着头皮问。
“日正当中,贵府上见。敝主人说,要将贵府来个大翻身。时辰不多了,不才告辞。”
魏方钢牙铿得格吱吱地响,怒吼道:“欺人大甚,拼了,先割下使者的双耳放回,咱们立即和他们拼命。”
查总管夷然不惧,站起往外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