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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李可乐寻人记-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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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形影不离,忠诚无比,身上散发着同样的袜子味和包子味,那是我们共同喜欢的味道和食品。我想好了,要是哪天事情彻底败露,我也会带着袜子一起潜逃。

*******

武六一打来电话,书记终于做通了表弟的工作,折中意见是我们再追5万,也就是说我再付25万资金就完全到位了。

我愣住,因为现在我手里只剩25万了,如果全给学校我只有吃屁。

我生气地说只按合同办,合同是30万,我再给20万就行了。武六一着急地说,我仔细算过账了,现在钢材和水泥都涨价了,确实按原来的钱有点问题。我相信武六一,他不会撒谎的,但我没有多的钱拿出来,就是有,我也真不想给剩下的钱了。我总不至于为当爱心人士,把自己搞成伤心人士。

我在电话里大声骂,你们龟儿子简直是狼心狗肺,你们镇长书记都不管,没头到尾让我这个外人给钱,剩下的20万我也懒得再给,反正是你们违约,现在谁跟钱过不去,我留着干什么不行。

挂掉电话,从包工头到镇长到书记骂了三遍,顺便连武六一也骂了一遍。

心头大爽,生活变得积极起来,因为要是解除了合同,卡上那25万全部归我,不仅这两年的生活费就有了,还可以花两万块钱去学个英语,再租一套好点的房,冬天要来了,我得去买两套衣服,人在倒霉的时候,更需要新衣服撑住气质,老子还要去买双登喜路,冲个喜。

去他妈的学校,去他妈的名誉校长,书记和一把牌都每家赢800块,我还捐,捐个冤大头。昏昏睡去。

电话响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可乐叔叔,我是丽君,我考了100分了。我说好啊好啊,叔叔过两天来看你。放下电话,暗骂,狗日的武六一居然利用小孩搞情感攻势,老子才不上当。

电话又响了,居然是朱亚当。

他先关切地问我最近好不好,然后说他现在是一家名流俱乐部的二股东,希望我去加盟参与管理,职务是副总经理。我了解朱亚当,他心地善良,肯定是听说我近况很不好,所以想帮我。我本来出于面子想拒绝,可是想到我现在完全失业,虽然有25万,但很快会坐吃山空,就答应了。

李可乐寻人记 第七部分(4)

我在箱子里翻了好久,翻出最好的一套西装去面见大股东,连头发也特意上了点发蜡。据朱亚当说,这是家聚集了全城大部分名流的俱乐部,每人交8万元会费才能加入,平时主要以红酒、雪茄、西餐,以及小型音乐剧、爵士乐、诗朗诵来进行名流之间的交流,地点在红墙巷里一处老式四合院里。

那是一处改装得既婉约又现代的庭院,两层楼,地下面居然挖有车库,地上面长着很多楠木和柚树,有游泳池,还有一个漂亮的大花房,据朱亚当说里面全是空运的法国玫瑰,我说怪不得散发着一股特别的玫瑰花香。大股东就在花房里等着见我,我好整以暇,思考着见面后该说些什么得体的话。

抬头,见着了一个熟悉的人。

冯巴杜。是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MS—冯巴杜。早有猜疑,朱亚当没有提前道明,是怕我听见是冯巴杜肯定就不会来了。

我第一次见到冯巴杜时,幻觉来到了动物园,她就像一只袋鼠一样吊在朱亚当的身上。再见冯巴杜,幻觉自己一直没从动物园离开过,只是换了展馆,冯巴杜就像一只梅花鹿骄傲地坐在那里,不仅衣服绚烂,整个人也凭空增高了30公分,这是因为她的头发被一些晾衣架般的东西高高地架起,仔细一看,好像真是鹿角,她的头发好长好长,不算被架起来的部分,也将近两米,以至于后面必须站着两个小姑娘牵着,这不会让头发沾地。

物价飞涨房价飞涨,没想到才一年头发也飞长,我呆呆看着。朱亚当见我惊奇,赶紧低声解释,董事长的头发是专门找法国美发师接上去的,用了十五个女孩子的头发,发架是真正的鹿角,法国阿尔卑斯小鹿角。我小声嘀咕,就算不挂着电线,也严重影响重心。

法国梅花鹿可能猜出我的疑虑,于是进一步解释,这是旗头,清代贵族女子的旗头,为了体现中西合璧,鹿角虽是法国的,但头发是纯种中国女孩的,发型也是用现代Style制作的中国清代旗头,据法国远东文化最新研究,清代女孩子最早的旗头就是模仿梅花鹿而来,骄傲而凛冽,你懂得凛冽这个词吗。

我支吾,我懂得壮烈。

冯巴杜不甚满意,说我最近正在深入研究中国文化,我要把它神奇的基因传递给每一个欧洲人,比如说小小的“凛冽”二字,含意就非常复杂,非常奇妙,非常矛盾,有一种混乱的美感。

奇怪冯巴杜怎么忽然不说*%%¥!+%¥了,转而研究中国文化,所以我当时确实有点混乱,只是没有美感,我继续支吾着,见冯巴杜轻转鹿角——凛冽就是说你很冷,但你又很热,这种热度不是温度而是一种气质上的升华,孤独、伤感、与世隔绝……

我承认现在我很冷,又很热,所以就起了很多鸡皮疙瘩,不知这算不算凛冽。

想到现在她是我的董事长,所以不敢造次,摆出认真听讲的样子。冯巴杜讲了好久好久,我没太听懂,我只听见她最后一句是……所以从那天起,我决心要做一个中国人。原来,她以前一直没把自己当中国人。

忽然想起冯巴杜一口流利的汉语,她是能够好好说中国话的,只不过以前是假装法国卧底。她不容易,法国人民也不容易。

冯巴杜终于站起来了,她要带我去参观一下庭院以熟悉工作,两个姑娘赶紧在后面托着她三米长的头发,她出门的时候不太方便,因为法国梅花鹿角高,中式门檩低,虽然两个姑娘踮起脚努力撩起门帘,但还是听见了梅花鹿和中式门之间较量时的咯咯声,我一阵担心,冯巴杜中途似乎一度不能动弹了,大有卡在门檩中间的嫌疑,我正思考是否找来一把锯子的时候,只听得咯咯嚓,咯嚓,冯巴杜出来了,好像断了一根鹿角,我不敢肯定。

李可乐寻人记 第七部分(5)

朱亚当在后面抱怨着小姑娘怎么不仔细点,法国小鹿角。一个小姑娘小声说,我又不可能把门锯了……冯巴杜转头过去,当然由于鹿角高大,这个过程很缓慢大约花了三分钟,她转头过去盯着小姑娘,那小姑娘就顿时不敢说话,那一刻,我明白什么叫凛冽了。

这家俱乐部全名叫普罗斯旺—远东行名流交际俱乐部,其实就是拉来一帮本城除了钱什么都没有,还特别有上进心的富人,在这庭院里进餐、交友,演些小型歌剧爵士乐,组织些诗朗诵,也会有些折子戏,以促进中西合璧。大家穿着隆重的服装,说着书面语言,管吃饭不叫吃饭,中餐叫用膳,西餐叫进餐,管上厕所都不叫上厕所,中文叫入厕,英文叫Toilet,脱衣咧,你要是说WC证明你是个土包子,哦,我以前一直以为外国人都说厕所是WC,幸好之前没出过国,去过台湾,那是祖国的领土。

我的工作其实就是招呼客人。第一天上班的时候才见识了普罗旺斯—远东行的品位,这天来了一帮房地产阔佬,全部穿着燕尾服进餐,领子浆得很硬,腰板笔直,个个都像得了腰椎间盘突出,搞得吃根小黄瓜都特别累,对了,小黄瓜是西班牙原产的,我偷在厨房吃了一根,和双流县的没什么差别。但阔佬们还是频频点头,唔,西班牙小黄瓜就是好,那里阳光充足,色彩丰富,所以出了好些大画家,比如梵高。咳,老兄,梵高是荷兰的,西班牙的是毕加索,哎,刚才看小黄瓜去了,我原是晓得的,主要是背的画家太多,搞混了,口误。

酒分餐前酒、主菜红酒、餐后朗姆酒,每一种酒都换杯子,更叫人崇拜的是每换一道菜,都要换一种音乐,比如:这是法国六眼蜗牛……响起田园交响曲;这是西班牙礁岩蟹……响起月光奏鸣曲;这是黑章鱼……响起小夜曲;这是法国鹅肝……响起春天圆舞曲;这是……吱吱;咦,对不起卡碟了。一路小跑下去呵斥,谁又去买盗版碟了,知识产权,知道什么叫知识产权吗。

也有中餐,菜看着眼熟,但都是唐诗宋词的菜名,所以我不敢冒认。有一道两个黄鹂鸣翠柳,好像是俩煎鸡蛋;还有一行白鹭上青天,是八只油炸过的小鸟串成一条线,背景是一大片青菜;有道床前明月光,其实就是白水煮豆花;还有声声慢,我等了很久都没上来,后来端上来才知道这名字取得好,原来是炖老母鸡,因为时间炖得太久了,一声一声催,慢得吓死人;最好玩是陆游的红酥手,其实就是红酱油卤猪蹄,卤得色佳味美的,阔佬们啃得稀里哗啦,纷纷说宋词就是有文化,有意境。

我一直在等有没有浣溪纱,可惜没等到,否则很可能就是一碗开水,煮一张洗碗布。

这一天很累,因为那些阔佬们都很讲究品位,既背诗词,还说英语,幸好今天是房地产老板,文化难度系数不太高,听说碰到IT界的,就要玩歌剧《阿伊达》。不行,我得找点资料做做功课,上次就把《猫》当成猫了。

第二天的客人是运输业的,长得五大三粗,他们是冯巴杜新引进的会员。听朱亚当说,虽然有的只是拥有三辆中巴车的小生意人,但由于冯巴杜志在提升人们素质所以特别降低了门槛,只要交齐8万年费也吸引进来,我私下怀疑,其实这是因为普罗斯旺生意不好做,退而求其次。

这天客人们不吃大餐,主要是培养大家对爵士乐的欣赏,也可以参与进去表演,然后是红酒+冷餐会,并用英语交流对生活的看法。这个难度相当高,我很为运输业的朋友担心。

李可乐寻人记 第七部分(6)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朋友们对西方文化的中国特色式变通,超过我的想象,那些客人们边听爵士乐边整齐划一地鼓着掌,那架势像在听《打靶归来》或者《黄土高坡》,并不管乐队的鼓点,有个长得像铅球的朋友还上台伴舞,踩的却是秧歌的步点,赢得了全场掌声。

然后大家就上二楼喝红酒、用冷餐,并用英语交流,我都能听懂,比如正往二楼走时,有个朋友用英语对身边人说,够淫啊,够淫荡?身边人说,I当然够淫啊,YOU够淫荡?朋友说,都不准够淫荡,我们够淫啊。

这就是他们在讨论到底是Going up上楼喝红酒呢,还是Going down去地库取车走人,大家都觉得机会难得,当然都够淫啊,不够淫荡。

还比如,当漂亮的小姑娘用英语问除了红酒还喝什么饮料时,一个朋友想了想,把双手举在头顶上做出角的样子,嘴里“哞、哞……”小姑娘点点头,给他端了杯牛奶。

当然,不时也有朋友来对我说,“嘘,嘘嘘”,我赶紧带他到厕所。

那个铅球朋友,如鱼得水,朋友们说不明白的他都能说明白,他跑到台上,两腿叉开略呈下蹲姿势,右手高举在头顶摆出一形状,嘴里发出“咯咯嗒”的声音,然后左手从分开的两腿中间比划掏出一个东西,轻砸一下,两手掰开,发出“嗞啦”的声音,他粗壮的身形在逆光下形成一道生动的剪影,我还没完全明白,那小姑娘明白,赶紧端上一份西式煎鸡蛋。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手机响了,武六一。我赶紧跑到院里接听,他结结巴巴地说,他说周末要到城里来,想对我说一句话。我说我现在很忙,以后再说吧……正在这时,朱亚当在身后急促地喊我,有客人打起来了快劝架。我赶紧对电话说了一句,好吧周末我加班你来红墙巷吧。匆忙上楼。

原来,运输业的朋友因为争论发明爵士乐到底是公爵还是伯爵,或者子爵,大家相持不下,由于性格都很豪迈,顾不上说英语,大家就开始对骂,冯巴杜闻讯赶来劝架,不知怎地忽然就觉得两脚悬空,整个人已被架到半空中去,原来由于发架太高,人被卷到上面一个吊扇上,又由于头发太长,她动一动脖子,下面又扫到N个人,当时场面混乱人们也不知道细节,就说对方先动手了,我们也动手吧,有人率先把红酒杯子摔地上,有人就拿酒瓶子扔过去,一时间聚会成为聚殴。

我赶到时双方已不可开交,任谁劝也劝不听,我跳上桌子大吼一声都别动我是城管,忽然现场就安静了,大家说城管来了,呵城管……其实爵士乐是音译,我英语很滥但还是知道那是Jazz,但这个时候解释这个没有用了,我见都冷静下来了,就说,爵士乐这个东西不是公爵发明的,下面就有人说看嘛我说不是公爵,我说别打岔,也不是伯爵发明的更不是子爵发明的,下面有人怯生生说一句,难道是男爵,我大怒,放你妈的屁还女爵呢,下面听了哈哈笑了,我就知道这帮粗人习惯这个,所以转念一想,说这个爵士乐,是马加爵发明的。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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