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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要多美丽就多美丽-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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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她自梦中惊醒,感觉上像是有一只手插进了她的胸膛,硬生生要把她的胃扯出来,她疼得整张脸冒出冷汗,四肢完全无力。

接着,有不知什么要从喉头要大量涌出,她怕弄污床褥,只得挣扎起来,蹒跚走向浴室。

已经来不及了。

完全不受控制,吐了一地,她蹲下来喘息,头脑十分清醒,唉,一品想,身不由己就是这个意思,丑态毕露,幸亏卢泳忠会照单全收。

果然,灯一亮,他自邻房过来,“一品,我听到声响,什么事?”

他看到蹲在浴室的一品,吓一跳,但沉着地取来一张毡子里住她,“我立刻送你去医院。”一品犹自怔怔地,“为什么去医院?”

泳忠已经抱起她奔向大门。

这时,一品才看到身上、手上都是血。她茫然地抬起头,没有说什么,只叹了一口气。

这时她神志还很清醒,她看到卢泳忠落泪。他一边用电话通知医院急症室,一边请相熟医生同步赶到。然后,一品觉得无限疲倦,她很乐意地放松一切,堕入昏迷。

醒来的时候,一品听见耳边有人说:“她本人也是医生。”

一品有点高兴,噫,又回到这世界来,又得吃苦了。

“病人得实时开始电疗程序。”

“也许,她情愿回去接受治疗。”

“那么事不宜迟。”

一品张开嘴,“泳忠、泳忠。”

“她醒了。”

“一品,”卢泳忠探头过来,“我在这里。”

一品心酸,将面孔埋在他双手里,“送我回家。”

“北美洲有很好的医生,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照顾你。”

一品摇头,“你的时间宝贵,不应用来看守病人。”

“我可以找黎医生过来诊治你。”

“不!”一品相当坚决,“我不想连累任何人。”

卢泳忠点头,“那好,我追随你回去。”

当值医生微笑,感喟地说:“恋人。”

第二天,他们就告别半山的大屋回家。这是一品生平最难捱的旅程,她不想记得细节,把精神抽离,尽说些不相干的事。

“少年时想过做作家,后来,听说收入很不稳定。”

“也有极富有的写作人。”

“我没有把握做得那样好,只知很普通的医生也可以维持生计。”

“所以艺术可贵。”

“上星期赛尚的一幅《苹果》,拍卖价是六千多万美金。”

也亏他俩想得出那么多题材,一直絮絮细语。黎医生在飞机场接她,一言不发,将她拥在怀中。

一品呜咽。

她立即开始严竣的治疗过程。接着发生的事,如果要一一细细描述,那真是没有意思。一品大部分时间都觉得疲倦,一日可以睡足十多小时,但是分段休息,不能离家,活动三两小时后便累得像被人拳打脚踢一顿,忙不迭倒床上。

可能是她多心,渐渐发觉被褥有一股腐气,连忙着人一天换一次被单,又开着窗户睡觉。

二晶来探访她时抱怨房间似冰箱。

穿着运动衣的一品笑骂,没有关窗的意思。

床头堆满了书报杂志,以及各式各样的音乐盒子。

“泳忠送来?”

“是,给我解闷。”

“他真是没话说。”

“的确是我生命中的一朵玫瑰花。”二晶:“没有变心?”

一品笑吟吟,“你看,你这张乌鸦嘴。”

“医生怎么说?”

一品答:“我与泳忠约好,离开医务所之后,不谈病情。”

二晶点头,“完全正确,而且,我肯定你会康复。”

“谢谢你。”

“卢泳忠天天来?”

“来陪我吃晚饭,然后借我书房办公,十时左右回家。”

“天天如是?”

一品笑,“你又有什么意见?”

“现在我发觉了,一个人的内在美的确很重要,一品,你在这段日子最需要他。”

一品想一想,“我在任何时间都需要他。”

二晶说:“我还以为这种对白在现实生活中已经失传,所以爱情小说才会畅销。”

一品说:“对,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告诉你。”

二晶吓一跳,“拜托你,有事请讲,千万不要以这种形式开头。”

“我的诊所已经出让。”

“什么,那是你多年的基业。”

“我知道,可是现阶段我已不能工作。”

“你舍得?”

“人生每一阶段都得有所取舍,母亲最爱读的书是《红楼梦》,可是生下你我之后再也没有时间精力心情重读,又有什么办法。”

“这同看一本闲书不同。”

“由泳忠介绍,有一位美国加州返来的女医生愿意买下诊所仪器,我已征得彭姑同意,连她一并出让。”

“什么了?”二晶骇笑。

“明早办移交手续,你可来参观。”

“就这样,杨一品医生决定歇业?”

“健康恢复后,我会开始新工作。”

二晶只得点头。

“母亲那边—”

“就现在才发觉有必要蒙蔽一个人是多么容易,以前我们不是怀疑,怎么丈夫在外边有了女人,孩子都生下了,妻子尚胡涂不觉,原来一点也不难。”一品放下心来。

“下月老妈将乘轮船环游世界,一去整月,更加不用担心她。”

一品问:“同什么人去?”

“一班老姐妹,一共八个人。”

“全无伴?”一品有点感触。

“乐得轻松,也许在船上会有不一样的际遇。”

这时,电话已经哗啦哗啦打进来找二晶。她赶着去赴约,一品微笑看着她悄然离去,恍若昨日,少女二晶在房里换上晚装偷出去跳舞,靠一品缠住母亲说话,或是找东西。

时间过得实在太快。

母亲究竟是知道,抑或不知?总有一日,一品会问个明白。第二天,二晶抵达诊所时,一品还没到,只见卢泳忠坐着喝咖啡,他立刻起来招呼二晶,“二妹,你来了,早。”

“姐姐呢?”

“已在途中,十分钟就到。”

彭姑听见声音出来,双眼红红,“真不舍得。”

二晶连忙安慰:“彭姑,退休在家,无所事事,更加无聊,跟新医生工作,一切不变,岂非更好。”

彭姑说:“不知这位卜加怡医生可难相处。”

“你们一定会合得来。”

卢泳忠在一旁说:“听说卜加怡很随和。”

二晶转过头来,“她是你的朋友?”

“不,是我表兄朋友的未婚妻,本来在比华利山执业,因未婚夫调职到东南亚,她也跟了来,还特别考到本市执照。”

二晶点点头。

有人推开门,一品来了,穿套灰紫色便服,戴着同色帽子,精神相当好,旁人不知内情,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卜医生未到?”

“尚余五分钟才到十点。”

彭姑最担心,不住看着门口。十点过一分左右,诊所外有人推门进来,只听得彭姑说:“诊所今日休息。”

那女客却笑道:“我是卜加怡医生,约了杨医生。”

大家都吃一惊,谁也没见过卜医生,都没心理准备她会长得像一个超级模特儿:长发、红唇、玲珑身段、娇俏神情。

她一走进诊所便笑说:“这位一定是杨医生了。”四个人都目定口呆地看着卜加怡,一时作不得声。

还是一品先开口:“卜医生,请坐,真没想到天下有这样漂亮的医生。”

卜加怡连忙谦道:“不不,医生不靠相貌,我没想到杨医生这样清丽才真。”

彭姑见卜医生果然随和,先放心了,笑说:“两位医生都可当活招牌。”

卜医生转过头去,“这一位一定是彭姑。”

彭姑自嘲:“以老卖老,就是我喇。”

大家都笑了。谈起公事,两位漂亮的医生都不含糊,细节全不放过。

趁空档,二晶轻轻同卢泳忠笑说:“是你的阴谋吧。”

“怎么说?”

“以后,一品可二十四小时陪伴你。”

“的确是我梦想,先让她养好身子才说吧。”

“女性在事业与家庭间总得有所取舍,男子则不同,可勇往直前。”

“但男子有必须成功的压力。”

二晶笑了,“你是好男人,才会那样想,万中无一,一品有福气。”卢泳忠大奇:“做男人,还有其它选择吗?”

“你不知最好。”

半晌,两位矫形医生自办公室出来,一品说:“卜医生,你可以去律师处签字了。”

二晶依依不舍,不知多少美女在这间诊所进出过,今日易主,她们也一定伤感。一品对卜医生说:“本市女性爱美,你一定可以大展鸿图。”

卜加怡忽然这样说:“杨医生,请恕我冒昧,有一只新药,叫宾佛莱士,没有传统药物不良反应。”

一品微笑,“已经在用,多谢关怀。”

卜加怡点点头,“那我先走一步。”彭姑送新东主出去。

二晶说:“从未见过这样艳丽的医生。”

一品笑:“这两个字用来形容她十分适切。”

“真难得,长得那样好,读书时不知有多少旁骛,可是坚持修炼至毕业,绝不容易。”

卢泳忠笑:“据说到了今日,走在街上,仍有星探上前问:小姐你愿意做模特儿吗?”

一品盯住他,“你怎么知道?”

“我─”

“谁告诉你,你们详细谈过,抑或,是你道听涂说?”

卢泳忠软弱地说:“救命。”

一品睁大眼睛,“别人的事,你为何这样清楚?”

卢泳忠举起双手,“投降,投降。”二晶摇头,“真叫人吃不消。”

结束多年心血经营的医务所还这样高兴,由此可知一品已经得到更好的,人的天性便是这样凉薄,只要拿更好的来换,一定舍得。

一品坐下来,“唉,忽然累了。”

彭姑回来说:“卜医生明日便刊登广告启业,免费咨询。”

“哗,那么会做生意,一定客似云来。”

彭姑笑:“美国帮一切实事求是,她一日起码可以做十对双眼皮。”

“嘘,彭姑,别透露老板的业务秘密。”

“是是是。”

一品说:“我们走吧,彭姑还有许多事要做。”

他们一出诊所,彭姑已经轻轻摘下杨一品医生的招牌,一品真是好汉,头也不回地离去。

二晶说:“你真勇,只看将来,不恋过去。”

谁知一品却说:“我只想抓紧健康,其它一切可弃。”

卢泳忠在一旁提醒她:“健康与卢泳忠,缺一不可。”

二晶说:“我吃不消你俩,我自己叫车,不用送我。”

“二妹,你去什么地方,我还想替你介绍男朋友。”二晶摆摆手走了。

回到家,一品伸一个懒腰,“如释重负。”

“真没想到你会愿意自前线退下。”

“以后懒散在家会迅速发胖。”

“不会,你看伯母就知道了。”

“她整天忙个不停,二十四小时约会。”

“你没有肥胖的心态。”一品笑,“呵,长脂肪是因为态度欠佳?”

卢泳忠表情慎重起来,“一品,病情得以控制,我想举行简单婚礼。”

一品看着他,搔搔头。

“一品,为何狷介?”

“目前多好,全无必要形式化,请勿再为难我,答应我以后都不要再提这件事。”

卢泳忠无奈。

“试想想,一个病人怎么会有精力应付婚姻压力。”

“我可没有给你压力。”

“婚姻制度本身具极大压力。”

“一品,你喜欢怎样就怎样。”

他走了以后,公寓里只剩一品一个人,她的五官还是挂了下来,一脸落寞。幸亏鲁律师打电话来,“一品,嘉怡已完成手续,你有一张银行本票在我处。”

“请代我捐给慈善机关。”

“一品,我劝你三个月后才决定款子去向,留着傍身也是好的。”

一品默然。

“你活下来的成数甚高,届时没有生活费,还靠男人不成。”鲁律师说得甚为诙谐。

这黑色幽默有道理。

“我暂时替你保管,存到银行收一两钱利息也好。”

“谢谢你,阿鲁。”

“不客气一品,养好身子再说。”

那么多朋友关怀她,一品觉得幸运。接着是教授来问候:“一品,张妹已经回乡去,她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她说永远不会忘记你的糖果及小说。”

一品微笑。

“你盛年退休,我少了一个生力军,顿失右臂。”

“教授你言重。”

“我说的都是真的,新派矫型医生,谁还会愿意免费为贫苦大众服务,除斑脱痣已年入千万。”

“一定有比我更好的。”

“我正在金睛火眼那样挑选接班人。”

一品放下电话,靠在梳化上,噫,我们对待每一天,都得像张妹看待糖纸一样,珍而重之。她整个人舒坦了。卢泳忠没让她闲着,“一品,你先睡一觉,我晚饭时候有节目找你。”

他们两个人,真不知道是谁陪了谁。

那边厢,二晶回到娘家,看到众伯母阿姨散会告辞,知道母亲又为一品举行家庭祈祷会。

她过去握住母亲的手。杨太太问:“医生怎么说?”

二晶答:“万幸病情又控制住,全靠新药,早十年八载,早已失去她。”

杨太太落下泪来。二晶叹口气,“几次三番,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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