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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雁飞残月天-第35章

小说: 雁飞残月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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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黑袍老者道:“我跟令尊相交多年,自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我这乡巴佬跟罗雪亭素昧平生,咱说的话,他雄狮堂主肯听么?”蓦地昂头长笑,滚滚笑声,声震山谷,端地气势非凡。桂浩古也呵呵笑道:“听说除了崆峒派乌长老,南宫世家二先生还请来了江南霹雳堂的少堂主助阵,有这一老一少两位武林巨子齐出,天底下还有什么剑夺不下来?”虽是大声狂笑,语音仍给乌长老高亢的笑声掩住,听不真切。
    刘三宝忽地凑到卓南雁耳边,低声道:“大哥,原来这黑袍老头子就是崆峒派的长老乌云金,名气可大得紧呐!”卓南雁淡淡一笑:“知道得倒是不少,是令尊告诉你的么?”刘三宝得意地点头:“爹让我多知道些江湖中事,两年前便跟我说起江湖人物,我刘大侠可全记在了脑子里!”卓南雁嘿嘿笑道:“你说说,这乌长老名气大,还是大哥这屠龙帮主的名气大?”刘三宝见他脸上掠出一丝坏坏的笑意,不明所以,憨憨地道:“我爹没跟我说起过屠龙帮!”
    又听乌云金微微一顿,忽道:“辟魔一出,群魔辟易,腾威在握,神威万里!我倒好想看看,这名动天下的辟魔神剑,到底有何非凡之处?”他这话一出,南宫铎立时脸上变色。乌云金呵呵低笑道:“南宫老弟不必多心,老夫平生不好刀剑。听说青城掌门石镜先生早放下话来,要在试剑会上比武夺剑,嘿嘿,老夫倒好想借此机会,见识见识天下英雄!”语调平淡,却是傲气十足。
    便在此时,亭内那酣睡的大汉却懒懒地打个哈欠,欠身而起,眼望暮色中黯淡的群山,忽地长叹一声:“满目残山剩水,何处还有英雄!”声音响亮,满是悲愤落拓之气,引得崖顶众人全回头望他。
    卓南雁这才扭头细瞧那大汉,只见这人文士打扮,不过三十上下的年纪,鬓角却已微现霜雪之色,挺拔的剑眉下,一双虎目已喝得红丝泛起。大汉一叹之后,忽又仰头长吁:“我来吊古,上危楼赢得、闲愁千斛。虎踞龙蟠何处是?只有兴亡满目!”叹息未落,猛地将手中那大红酒葫芦向口中灌去。
    细咂这大汉吟咏的词句,只觉一股说不出的慷慨悲壮之气扑面而来,卓南雁不禁拍手叫道:“好词!此词直抒胸臆,气概不在东坡之下,可是先生大作么?”那大汉翻起醉眼看他两眼,笑道:“这是在下那日在建康赏心亭上的胡乱涂鸦,什么‘不在东坡之下’,小兄弟可是说笑了!”乌云金、南宫铎几人一直瞅着他,恼他适才言辞倨傲,便要出言喝问。
    崖顶上却蓦地传来一声苍老沉浑的叹息:“这位先生适才说,何处还有英雄,难道这天下当真没有英雄了么?”声音苍冷如铁,带着一股厚重的寂寞之意。
    卓南雁循声一瞧,登时心弦颤动,只见那老渔翁不知何时又已端坐在了崖边的怪岩上。这一下先声夺人,崖上南宫铎、乌长老等人俱是高手,均不由心神剧震:“这老翁是谁,他是何时到的,怎地我全然不知?”
    那大汉却毫不为意,眼望老翁那黯淡的背影,冷冷道:“中原久陷而不敢取,偏安一隅,畏金如虎,举国上下哪里还有什么英雄?我久闻‘狮堂雪冷’大名,此来建康,本欲一见!哪知一到此地,才知这雄狮堂和江南武林的什么南宫世家、霹雳堂,还有那狗屁格天社,为了一把破剑,争得头破血流!嘿嘿,尽日价争这虱疖之物,也真令天下人齿冷!”一席话说得刘三宝大张小眼,似懂非懂。卓南雁却觉他这席话见识非凡,暗自点头。
    “好!骂得痛快!”老渔翁身子微微一抖,笑声愈显出几分苍凉。桂浩古忽挺身而出,喝道:“哪里来的酸丁,在此妖言惑众,你骂雄狮堂也罢了,却胆敢辱骂格天社,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那大汉仰头大笑:“一德格天,好不威风!那位相公只知倾天下之财以媚金人。却不知金人狡诈,彼强则战,彼弱则和,眼下的金主完颜亮素怀异志,不出数载,必兴战祸!”据说秦桧所居的格天阁内,高悬有高宗赵构给秦桧手书的“一德格天”的横幅。这大汉所说的“一德格天”和“那位相公”,自然便是直指秦桧了。卓南雁越听越奇,暗道:“这人目光高远,出口不俗,却不知是何方高人?”
    “放肆!”桂浩古勃然大怒,锵地拔出金鞭,直向那大汉臂膀劈下。卓南雁数年前早见识过桂浩古的脾气,知道此人动不动便会向人刀剑相向,眼见这一鞭快捷狠辣,急忙踏上一步,陡然伸掌在鞭上一拍。这招“独鹤与飞”看似平平无奇,却蕴含了九宫炼气局中的高深劲力。桂浩古只觉手臂剧震,金鞭呼地脱手飞出,高飞数丈,才重重跌落在地。
    “狗贼,要造反么?”桂浩古无事生非惯了的主,这时自觉大丢面子,老羞成怒之下,挥拳便向卓南雁击出,一出手便是五行拳中的猛厉招式。卓南雁双手背后,口中连叫:“官爷莫急,大伙消消气,有话慢慢说不成么?”双足钉子般钉在地上,全凭腰腹转动,桂浩古官疾风暴雨般攻来的五六拳,便给他轻松避过。
    桂浩古又惊又怒,破口大骂:“小杂种,会妖法么?”双掌运起十成劲力,不管不顾地直撞过来。他身子猛抢,忽觉眼前人影一花,卓南雁已不见踪影,跟着背后微麻,身子登时动弹不得。乌长老几人眼见卓南雁这几下举重若轻,那一转一抓更是怪异绝伦,心头均是一凛。
    “官爷火气太大,说不定是暑气没消透,我给你降降心火!”卓南雁恼他骂自己“小杂种”,心底怒气陡生,霍地扣住他背后衣襟,身子疾晃,已到了山崖边上,一个金鸡独立,大半身子已探出山岩外,作势要将桂浩古抛出。
    桂浩古大叫道:“大胆!你……你若敢放手,便是、便是袭杀朝廷命官。那可是造反杀头的死罪……”卓南雁道:“谁说我要杀你,本帮主只是想给你降降心火!哎哟,官爷您可是太胖啦,累得我胳膊好酸。”说着手臂连颤,吓得桂浩古哇哇大叫,声音中已带了哭腔。刘三宝忍不住拍手大笑,那大汉也不禁莞尔。只那老翁仍旧静静端坐,远望群山,似是对眼前万事都漠不关心。
    “小贼住手!”雷青凤却是火爆脾气,娇斥声中,飞身跃上,挥剑便向卓南雁刺去。卓南雁看破她这一剑是虚招,故意不避不让,口中大叫道:“哎哟,抓不住了!”猛一扬手,将桂浩古高高抛起。刘三宝眼见雷青凤剑光闪烁,将卓南雁头脸尽数笼住,卓南雁却微笑不避,不由吓得“妈呀”一声大叫。桂浩古只当这回必死无疑,人在空中,也是长声惨嚎。山顶上倒是一片热闹。
    果然雷青凤剑到中途陡然变招,改刺卓南雁心口。她早看出这黑衣少年武功怪异,这一招不求伤敌,只是试探,连环六剑刺出,却全是虚招。刘三宝“妈呀”、“妈呀”的刚叫得两声,雪花剑女这一招六剑,已然刺完,每一剑均是贴着卓南雁的头脸衣襟刺出。卓南雁却胸有成竹,金鸡独立的姿势丝毫不动,便连脸上的笑意也未减分毫。
    那落拓大汉忍不住双眉扬起,高声喝彩:“好胆魄!”在他眼中,武功高低无关紧要,倒是卓南雁这份刀剑临身而不变色的胆气,委实让人惊叹。
    便在此时,砰的一声,桂浩古才稳稳地落在小亭边上,这时他死里逃生,浑身已是冷汗淋漓,想放声大骂却又迟疑着不敢出口,加之身上穴道未解,那模样瞧上去尴尬之极。
    “这等剑法只配拿去绣花,”卓南雁向雷青凤冷笑两声,右掌虚晃,“我瞧你也得降降心火!”雷青凤对他甚是忌惮,眼见他右掌忽抬,身子嗖的跃回丈余。哪知脚才着地,忽觉眼前多了一人,目光朗朗,冷冷逼视,正是卓南雁已竒快如电地掠了过来。
    雷青凤大惊失色,长剑颤抖,却不敢刺出,猛地回头向南宫铎喝道:“你死了么,还不出手?”南宫铎自知不是敌手,又不敢不应,正自神色尴尬,身旁的乌长老一声冷哼,大步而出,猛然翻掌,重重拍在桂浩古身上。他一股浑厚的内力随掌吐出,本拟漂漂亮亮地解开桂浩古的穴道,哪知棋仙施屠龙传下的点穴秘技别有妙处,桂浩古只痛哼一声,仍旧一动不动。
    乌云金灰扑扑的瘦脸更是冷得骇人,双眸精芒倏闪,盯着卓南雁道:“年纪轻轻,便敢胡作非为,你叫什么名字,师父是谁?”他一步踏上,卓南雁便觉身周的气机冲荡,知道这病蔫蔫的老者绝非易于之辈,却兀自不惧,笑吟吟地瞅他两眼,摇头苦笑道:“适才那位官爷是心火旺盛,您老先生无精打采,却是五痨七伤之症,这个病在下可治不好。”
    乌云金面色陡变,冷冷道:“小辈无礼,老夫代你师长教训教训你!”两只大袖忽如风帆般的一阵鼓荡,浑身劲气如箭在弦,已在寻找卓南雁气机身法上的破绽。
    他这一蓄势待发,崖顶上立时现出一片萧瑟冷肃之气,雷青凤、南宫铎等人便只得远远退开,落拓大汉和刘三宝更是不错眼珠地观瞧。只有那蓑衣老翁仍旧背冲众人,仿佛是铁雕铜铸一般凝在沉沉的暮霭之中。
    劲敌当前,卓南雁虽然口中嘻笑,心底其实也是微微一慌,但随着两人运功对峙,他的心境却渐渐宁谧下来。卓南雁以往对那八势炼气局修炼较多,对炼神局的领会始终未臻上乘,但这时越是跟这高手对峙,心底对元炁心神的御使,便多了一层领悟。不知不觉之间,卓南雁已进入了龙虎相交、神气融会的玄妙境界。
    “大局在胸,洞察入微”的心法窍诀展开,山顶的一草一木,渐渐地都在他心底活跃起来,耳畔穿梭的山风,头顶飘荡的浮云,竟都跟他的心神融于一体。乌云金望着对面这双冷澈的眼神,心中忽地生出一丝极为怪异的感觉,仿佛面对的是一眼带着绝大吸力的幽冷深潭,对峙越久,那寒潭的吸力越足。
    “先下手为强!”这念头一动,乌云金的灰脸上忽有紫光一闪,蒲扇般的大手已自袖中缓缓探出,脚下几片枯败的落叶被一股怪风扫了下,惊惶失措地打起了卷。刘三宝见了这怪异声势,心底不由替卓南雁担惊不少,想叫声“大哥”,但山顶的杀气太浓冽,这一声竟噎在了喉头,喊不出来。
    便在此时,山顶蓦地响起沉冷的一叹:“乌云金,看你印堂发紫,太阳穴鼓出,想必体内奇经八脉已开,贵派的残心七绝掌,只怕你早已修到了第四重的神足境了吧?”说话的竟是那一直端坐不语的老渔翁。
    乌云金身子微震,在他脚下盘旋的几片残叶倏地坠落在地,扭头盯着老翁那铁一样苍冷的背影,沉声道:“不错,那又怎样?”他听这老翁淡淡的一句话,便将自己武功修为道得清清楚楚,心底疑惑万千。那老翁冷冷笑道:“你十年前便已涉足神足境,但十年来刻苦用功,却再也难得寸进,可知为了什么?”老翁这句话一出,卓南雁忽地察觉出乌云金掌上气机荡起一阵起伏,知道他心内必是极为震惊。
    “在下不知,请先生指点!”乌云金听他一语中的,语气不由恭敬了许多。那老翁淡淡道:“残心七绝掌重在心性修炼,你心量太窄,只重气脉修炼,不知返修本心,如此精进,便如同南辕北辙!”南宫铎等人听这老翁直言乌云金“心量太窄”,心底均想:“这老翁怎知乌云金的为人?老乌性子乖戾,只怕要跟这老头翻脸。”乌云金脸色却是一片煞白,眉毛拧起,似要发怒,但双掌突突抖颤,却终究不敢出手。
    老翁却又徐徐叮上一句:“你若不信,勉力而为,五年后当可炼到第五重‘三冬无暖意’的死心境,却已有走火入魔之相!”他仍不回头,蓦地屈指向后一弹,一枚石子破空飞来,啪的打在桂浩古身上。桂浩古胖大的身躯一震,穴道立解,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气。
    这一手“飞石解穴”御重于轻,更难得的是石子击中桂浩古后,便即飘然滑落,显是力道拿捏得不多一分,也不少一毫。卓南雁不由心底微寒:“我便是再苦修十年,也未必能如他一般,将劲气御使得如此妙至毫巅!”乌云金更是心神剧震,除了震惊于这手弹指飞石的绝技,老翁那一针见血的话语,更直戳到了他的心坎子里面。乌云金的身子却如落叶一般簌簌地抖起来。
    老翁这才慢慢转过头来,宽大的斗笠遮不住那两道寒凛凛的眼神,沉沉叹道:“你心境未开,这一辈子再难进入第六重‘无中能生有’的无为境!”乌云金蓦地大叫一声,飞身跃起,直向山下飞驰而去。
    卓南雁望着他快如劲矢的身影,不由暗自摇头:“这人果然心量太窄!”双眼陡然跟老翁的目光撞在一处,只觉那眼神犹如冷电寒泉,熠熠闪动间,竟似能洞悉自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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