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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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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美国乡村酒吧,听无聊的音乐。喝无聊的酒。) 
周天说,你就这么自甘堕落? 
我无话可说,不再理会周天。 
在百般无聊之中,我打量了酒吧四周,那些和我一样无聊的男女酒徒,目光呆滞。从他们泛出酒气的面部掠过,我和顾的目光相遇。顾站在吧台的后面,手里的一支酒瓶停在半空。看得出来,他有些慌张,还有些痴迷。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欢言的声音。欢言帮我解围,惊诧。在电话里,欢言显得焦急不已。嘈杂的室内音乐,让我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只感觉到了她的焦急。于是,我走出了酒吧,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欢言说:“我在天河机场,都快急死了!” 
天河机场离武汉市区有二十余公里,离我所在的位置有四十余公里。我让欢言等候,随即招了一部出租车。走在半道上,我突然想起自己在酒吧的逃单。一次不经意的疏漏,造成的直接后果,可能会再次给周天带来惩罚。我的心中不免有些不安。 
(两排快速后移的树影,被出租车的前灯刷亮。闪过。闪过。不时有手机的铃声响起,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催促,转换成对司机的催促。快马扬鞭,离弦之箭。) 
我见到欢言时,她正在出港大厅焦急踱步,手拿手机。那时,大厅内除了几个身穿航空制服的人外,再也见不到一个旅客。我想欢言是等我很久了。欢言哭了起来,她是为找唐唐而回的,唐唐真的没去日本。事态严重,都是我没向乔交待清楚,也是乔没问清楚唐唐的去向。 
我把欢言带到了我和乔的住处,毫不犹豫。我想让乔当着欢言的面,详细说明唐唐离开那天的情形。 
乔不在。 
长官在,守着一碗番茄汁稀饭。番茄汁稀饭早已冷却,毫无热气。长官进了厨房,给番茄汁稀饭加热,双手捧出,放在餐桌上,长官拿来汤匙,尝试。皱一皱眉头,味道不对。他小声嘀咕:真的没有青海的味道! 
放下汤匙,长官慢悠悠起身,独自演奏小提琴。向长官询问乔,他对我的问话无动于衷,独自演奏小提琴。呼吸困难。脸色青紫。 
乔可能去了蔡锷路,我的猜想不会有错。 
(勘察现场。从客厅到阳台,从厨房到书房。重点是书房。唐唐不留一点痕迹,唯一的证据是那部防水防震彩屏手机,这时也不知去向。) 
我和欢言重新回到客厅,长官的演奏没完没了,他在等乔。我和欢言也在等乔。我现在有了足够时间,仔细观察长官:由于他手的颤抖,琴声如泣如诉。变声,凄厉。他的呼吸粗重而急迫,影响了琴身的正确位置。另一只手努力抓牢琴颈。琴声由此而扭曲,凄婉绵长。 
在凌晨五点半,我终于听见了乔的脚步声。软橡胶底皮鞋叩击台阶。我和欢言同时冲向门边,身后传来 “嘣”的一声巨响。突如其来。 
琴声终止。 
当我回头时,长官轰然倒下,身边是一把断弦的小提琴。 
我转身冲向长官!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A38   
(医院病房。诊断仪器,输液架,输液胶管。乔和小K守在长官的病床前。医护人员进进出出。长官涨红的脸。) 
医生说,这是富氧症的临床表现,经过药物治疗和环境适应,病情在一周内应该有所缓解。 
小K朝医生点头。 
长官醒来,凝望了小K。深情,传达一种企求。关于生,关于爱。小K握住了长官的手,她感觉到了长官手心的微温,绵延不绝。 
过了很久,小K把乔叫到过道,商议长官的治疗。 
乔说:“我好几个月没有上班了,一点儿积蓄都没有。” 
小K拿出了自己的银行卡。 
(白天和黑夜交替。一尾鱼对另一尾鱼思念,鱼停止游动,潜于水底。水泡隐于水的深处,渐渐,一串透明的水泡,穿越水藻,随浪翻腾,撑破了绸缎一样的水面。) 
乔俯在病榻前,低声哭泣。长官颤巍巍地伸出手,制止乔。乔发现长官微闭的双眼,有两行清泪溢出,一直流向耳廓。 
乔不再去想窨井里的那个中年男人和小叫化子了,他守候长官,让小K安心上班。他对小K说,等长官出院后,我们一起回家! 
小K期待。她在医院的过道上,吻了乔,叮嘱他照顾好长官,再也不要去蔡锷路了。乔小声说,是的,再也不要去蔡锷路了。 
不久,小K的银行卡出现空账。她再次找乔商议。乔说,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要不,我们给青海打个电话试试? 
长官所在的干休所很快打入了一笔医疗费给院方,并致电主治医生,全力治疗,直至痊愈为止。可是,长官的病情并没有好转。 
乔又一次当着长官的面,急得哭了起来。 
长官呼出一团团热气,喉结滚动。他挣扎,想半卧或坐立。乔慌忙去扶正他的身子。 
长官朝他一头撞来。 
乔止住哭声。紧张地问长官:“长官,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长官断断续续吼叫:“你不要、呆在这儿了!让小K来吧……” 
他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然后瘫倒在床头。 
乔急忙叫来了护士。 
小K正好赶来医院,她听见了乔的哭声和长官的吼声。冲进病房,小K安抚了长官。 
长官说:“我的女儿,不要乔来医院,让他走吧!” 
她给长官喂药。哄长官入睡。 
乔呆立一旁,看一个女子在怎样悉心地照顾一个病人。这时,他觉得小K就像一位母亲,细致入微。他又觉得自己纯属多余,简直就是一个废物,这个世界不需要他,连病重的长官都不需要他。 
乔感到自卑。无地自容。悄悄退出病房,他在街面行走,漫无目的。不再去想有关长官的一切。 
长官在小K的哄骗下入睡,沉静。他嘴里呢喃:琴,琴,琴。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B38   
一直都在纳闷两个男人的固执。长官以为用他持之以恒的琴声,就可以唤乔回头;乔以为暗无天日的地下窨井,才是他安身立命的场所。殊不知,他们都把自己折腾出毛病来了。 
在长官醒来之后,我去门外的过道找乔,想告诉他照顾病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耐心,克服自己身上的痼疾也一样要有耐心。事实上,乔不在过道,我等了他将近一宵,他肯定是又去了蔡锷路。 
(长官挣扎着坐起来。环视病房四周,最后面朝门口,两眼空茫。) 
长官也和我一样,在等乔。 
这时是凌晨三点半,离五点半还有二个钟点。 
如果乔在五点半准时回到病房的话,我的怀疑便有了时间的佐证。但我仍然希望乔最好是现在就能回来,因为我害怕自己忍耐不住,把窨井的秘密告诉了长官。 
长官气急,催促我回去睡觉。 
长官无力,催促我快上班去。 
五点半。还是不见乔的人影。 
(编辑部。) 
忙于赶稿,一直到天黑。 
(坐上出租车。) 
我赶到医院时,乔仍然没有回来。长官独坐床头。目光僵直。 
我问了长官:“乔来过吗?” 
长官无动于衷。 
半晌,他气喘吁吁地说:“去问问医生,我这病到底是怎么啦?我还能等回乔吗?” 
我的喉头哽咽,长官在苦苦支撑,内心和我一样。我们都需要乔,他是爱的支撑。 
在医生值班室,我询问了主治医生。 
医生说:“很奇怪的一个病人,并非不治之症,该用的药物都用了,怎么就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呢?” 
我得和乔商量。 
(我们的租住屋。凌乱不堪。书橱前有散落的书籍,卧室的床下和衣柜被翻动。几堆混杂的鞋袜和衣帽。) 
我在其间挪步,脚下被什么物什拌着了。低头,是一只土陶酒壶。它向墙角滚去,带动空洞的音乐和陈年的醇香。拾起,没有一滴酒。乔在偷偷喝酒!他在我们的床下,藏了一瓶老酒! 
(返回医院。) 
我给长官送去琴。他现在根本无法演奏,就那么摆放在床边,我想,这对他的心情会有帮助。克制内心的冲动,我没有对长官说起此时的乔。可我知道,乔现在就躲在蔡锷路的地下窨井里! 
(匆匆而去,头也不回。) 
在揪出妈咪之前,我先要揪出乔。于是,我打车去了蔡锷路。整条街道冷若冰霜,没有行人,该上班的都上班了,余下的只有紧贴脚跟的树叶,枯黄,毫无生气,它们的灵魂被秋风抽走了。 
因为天亮,我不再害怕。如果那个小叫化子还在,他的身体瘦弱,纵然有再大的力气,也敌不过一个成人。 
我对紧贴地面的窨井盖束手无策。张望,在居民区一处垃圾堆里,找出一截木棍,沿周边撬动。它坚固而沉重。气得我直跺脚。窨井的边沿有两个硬币大小的小孔,它们应该是启动窨井的机关,可是,我手里没有“钥匙”。俯身,透过小孔,窥视。 
(黑暗,有流水的声音。土腥的气味扑鼻。恶心,短暂的晕眩。) 
后退到墙角,我镇定了一下我自己。乔在搞什么鬼名堂?他应该知道,暗流汹涌的窨井有多么危险,而那天他故意把小叫化子打入下水道,还有从前他西服上撕裂的口子,身体上像土蛤蟆一样的土腥。 
我关掉手机,拒绝任何人的呼叫。坐在墙角,等待乔的出现。 
(白衣少年从地下飘飞出来,抖落身上的水珠。他微张薄薄的嘴唇,性感地呼吸,鲜艳而急切。) 
我猛然一怔。坐过很久了,身体麻木。出现幻觉。 
(黑夜。地面的强光冲天而起,呼呼拉拉。一些断裂的想法不断与现实对接。三米之外,白衣少年与坐着的人遥遥相视。) 
我认定他是少年时期的乔,虚构的风景。就这样,我们在深夜寂静的街头相遇并相视。他不乔,是小叫化子。 
他走近我的身边说:“我知道你,你是乔的女友!” 
我上前揪住他,高叫:“把乔还给我!” 
他挣脱了我的纠缠。说他差不多有两个星期没有见到乔了! 
我不信,执意要让小叫化子带我进入窨井。 
他说:“如果你不怕死的话,自己下去啊!” 
我走到了窨井的边缘。小叫化子扬起了手中的铁钩。 
天昏地暗。     
8,向长官致敬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A39   
夜风吹动,渐渐清醒过来。小K感到后脑勺发凉,有半干的血迹,黏稠。滑润。她恨死了小叫化子:小叫化子对她的报复,是因为乔失手的一掌,而他刚才的当头一棒,歹毒至极。差点让小K香消玉碎。 
她跌跌撞撞闯进医院急诊室,检查,上药,包扎。幸无大碍。 
现在,她把对小叫化子的仇恨记在了乔的身上。找到乔,最好和乔吵架! 
见不到乔。 
当她再次面对孤独的长官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心头的委屈和愤懑。她对长官说起乔的过去和现在,哽噎不已。 
(半卧的长官在静静流泪,不能言语。) 
小K说:“长官,真的对不起,我不能和乔结婚了。” 
他朝她点头。是对她抉择的首肯,心疼一个无辜的弱女子。 
小K含泪,轻唤:“长官,长官!你听见了我的话吗?” 
(长官点头,又摇头。) 
医生走了进来,叫走小K,训斥:“病人需要安静,能受你这么刺激吗?看看你,把病人气得说不上话了!” 
小K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医生转达了长官的最新病情。她把小K当成了长官的女儿,或者是长官的儿媳妇。医生说:“你爸的病情相当严重,不能再拖了,要有最坏的打算。” 
可是,她找不到乔,不知如何打算。 
回到病房,小K的心情沉重,忘了自己的伤痛。长官示意她坐下来,面露微笑,手指床边的琴。 
小K取出琴,放在长官的面前。她不会拉琴,否则,她就为长官演奏。 
长官伸手,艰难地抓住琴,却无力举起。反反复复。 
小K闷闷不乐。走开了。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B39   
我找总编请假,想专心照顾长官。 
总编说,你上次写的那篇“严打”新闻调查不错,能不能再深挖一下,搞一个深度的连续报道?写完这篇,我放你一月假。 
我说,我先请一月假,等我处理完这事,保证交出你要的东西。 
总编说,放你半月假,你可以边休息边工作。假期结束,拿稿子来见我。一言为定! 
“逼良为娼”的老总! 
我没有对单小鱼说去医院照顾长官,我从她的住处取走了自己的行李。单小鱼不在,她的房间除了烟草味,还有婴儿奶粉味。那孩子还没出世,她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未雨绸缪。 
(宾馆的标准房。电视开着,卫生间热水器冒着热水。) 
由于欢言的到来,我被她邀请一起住进了宾馆。这是我暂时落脚的地方,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陪着长官。 
长官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奄奄一息。 
在我对长官一筹莫展的时候,乔突然出现了。乔说他去了青海。他背回一桶青海湖水、一壶青稞酒。盛水的桶是五十升装的方形塑料桶,白色。酒壶是土陶壶,和我们家的那个一模一样。褐色。 
乔解释说,他找人借了去青海的路费,就是为了这一桶水和一壶酒。至于找谁借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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