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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民办教师-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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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令人难描难画,难评难说的奇特人物。
真正促使他采取这个惊人行动的是朱文忠老师的境遇。他本来是看不起朱文忠,甚至有点鄙视他的为人,厌恶他的庸俗,痛恨他的势力的。就在临离开乡中学前,也就是朱文忠向苟玉春提亲的那个时候,他还设法捉弄了一下这个可怜而又可耻的可恨的人。那天晚上他所谓的“科学镇定法”教给了朱文忠。害得那个老实人头顶了一碗凉水整整地在河湾里的冰滩上跪了一夜。他想以此使朱文忠懂得世界上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你哄哄我,我哄哄你的”的骗术而已。
就在朱文忠老老实实地顶着凛冽的顺川风在那里受洋罪的时候,他却在无意间发现了熊十八和吉凤仙的古怪行为。他是个明白人,从那两人类似的镇静的奇怪神态上马一就看出来这其中必定有鬼。只不过他当时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对朱文忠的戏弄,而是更加坚定了自己把那恶作剧做到底的信心:
“让朱文忠这个老瓷猴子受罪去吧。这些人都是些铁匠的驴儿——驮重不驮轻的货色”。
当时这么幸灾乐祸地想着。
最后促使他改变态度的契机是集中培训后的那个晚上,也就是他喝醉了酒任意胡说的那个晚上。那天晚上,当全体监考人员都睡定之后,那位新到任的老局长把他从睡梦中推醒了。两个人进行了一冲锋枪 诽同寻常的谈话。那谈话一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儿。
“别元勋同志,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误吗?”——老局长这样严肃的问他。
“我犯错误?哈哈,真是笑话。”别元勋漫不经心地反问着道:“我会犯什么错误?我老老实实地告诉你,老局长同志。我倒真想美美地犯一场错误呢。可是我没资本,没条件,没权力犯错误。比如说,我想作弊转正一个民办教师,而且这个民办教师确实够转正的条件却又和我无任何个人关系,这能办得到吗?我有这个能力吗?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倒愿意把这个人介绍给你。你若把这个错误犯成了。黄的红的一齐上,双股头子来酬谢你行不先?”
搞了半辈子军事工作的老局长被别元勋的这种玩世不恭,死皮癞脸的模样给气坏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犯一个常识性的错误,“和这样的教师还谈什么呢,没有谈话的基础嘛”》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定定地看着别元勋想使自己的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之后,马上离开。可是别元勋并没有放过他这个自己找上门来的出气筒子。当那位耿直的老局长即将要离开的时候,他反而冲过去,伸出双手拦住了他的去路道:局长同志,你对我的问题也该作个回答么。难道你还不明白人的意思吗?只要你给那位民办教师帮忙转了正,黄的是金钱,红的是女色,你挑一样行,同时要两样也行——”
“混蛋”别元勋正在侃侃而谈的当儿,猛不防老局长喷口骂了一句,并迅速地脱下来一只臭鞋高高地举过头顶去,一付随时都要掼过来的样子。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而是把那只臭鞋又重新套在自己那只穿有打补钉袜子的脚上。狠狠地跺了跺脚骂道:
“你小子!什么人民教师。败类一个!打了你连我这鞋也臭得不能穿了。不过,我还是要告诫你;不能把我们共产党人看得太无能了,总有一天,我们会收拾你们这伙败类的。”
说完这番话,这位气歪了嘴的老局长便愤愤地离开了。临出门时还一个趔趄险些扑到在地上——这是因了那根鞋带子没来及系好的缘故。
别元勋是用吃惊的目光看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出门去的。当时他的心里曾经产生过一种震撼,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他为这个坚定的共产党人身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股浩然正气而折服,而钦佩,而无地自答。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是行进在一个大军挺进的行列里。指引他们的是红旗,召唤他们的是曙光。
“是啊,生活中是有许多不如人意的地方,但是,自己又为扭转这一切作了些什么呢?”
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庄严起来了。尽管此后在行动上他仍然习惯性地表现出一种自觉不自觉的吊儿郎当来。但是从那一刻起他已经下决心为这庄严的事业认真工作了。
别元勋就是带着这十分可贵的心情走进考场,并利用手中的权力断然将那些舞弊考员检举出来。上报考委会,而最终将这些人驱出考场的。
唯一令他感到不解的是:在他的检查出的舞弊考员中,还有一名没有在广播喇叭上点名,也没有能和其它几位一样被驱出考场院。这个考员不是别人,正是前任付乡长,现任付局长的妻子,吉凤仙的同事——淳玲玲!
为此别元勋再一次感到震怒了。当考试刚刚结束,试卷刚刚被收去封存后他便甩开大步直奔那位老局长的办公室去了。这一次他倒要好好问一问这个老局长,问淳玲玲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就比别人尿得高么?
可惜的是,他没能见到那位老局长,而仅仅听到他的声音。——那时,他正在教育局的小会议室里拍着桌子骂人呢。他用自己那种令人生畏的沙哑嗓门吼叫道:
“究竟是谁出主意让广播室把别元勋的名字说出来的呢?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把仗义执法的好同志往火炕里推么?”
别元勋的心一下热火起来,两只眼睛也顿时湿润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到感动,他害怕别人看见自己的这付模样后笑话他。便断然放弃了寻找老局长的念头,折转身子朝回家的路上走去了。一路走,一路还硬着脖子漫声唱着一首没有名堂的当地民歌。那歌词竟然和他当时的心境,情绪完全没有关系,以乎是在下意识中想起这首歌的——
凤英一下四,
猛然记起个事;
叽咕、叽咕、真叽咕,
寻不下个好女婿。
凤英一下九,
手提了四两酒;
硬看凤英两步走,
不喝那四两酒。
别元勋正这么拉腔拖调地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漫声唱着往回走时,猛听见路边有人在喊叫着什么。他顺着那喊声一看,只见当路上停了一辆四轮拖拉机,拖拉机旁边放了一辆架子车,几个人正手忙脚乱地把一个人从架子车上拖起来往拖拉机的拖斗里抬呢。那个被抬的人只是个挣扎,只是个喊叫,硬是不往那拖斗里去。嘴里只是说:“你们不要害我,你们不要害我,我的试还没考完呢。这次肯定有把握了,那些试题我都背熟了,背得滚瓜烂熟的呢。”
别元勋这才发现那个人竟是朱文忠!只见他倒竖了头发,乌黑了嘴唇,正在那里要死要活地争辩呢。往上抬他的人们都是同乡的民办教师,大家的眼睛都红红的,不知是被风吹坏了还是刚刚哭过的模样。别元勋一看这种阵势知道朱文忠急糊涂了,连忙支了自行车帮忙去抬那朱文忠。一边抬一边说:
“朱老师,快不要瞎说了。那考试早就结束了。”
朱文忠一听这话便不喊叫了。只是痴了个眼睛望着别元勋看着。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令人竟想不到的话来了道:
“别元师,你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你说的话我相信!”
说完便顺顺地坐在那拖拉机斗里,还挺理智地给别元勋让出个地场里要别元勋也坐上来。别元勋说他有自行车骑,不坐了。那朱文忠却一下子急了,连忙拖了别元勋的胳膊,口里连连说道:“别老师,你可不能走,像你这样的公道人走了,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民办教师就永远没指望出头了。”
说着竟像孩子一般痛哭起来了。他这一哭立刻惹得众人一齐抹起眼泪来了。连一生没哭过鼻子的别元勋也像老鼠被蛇咬了一般“吱儿”哭了一声。气得他一边跺脚,一边骂道:
“朱文忠老小子呀,你怎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让我出丑呢?我可是死了娘老子也没哭过的人呀”。
说完竟撇下朱文忠他们,骑了自行车调转头又朝县城里去了。这一回他是下决官要去找老局长问那淳玲玲的事情了。
第十七回
    别元勋含愤辞教职    淳玲玲勇气说真情
且说别元勋看见朱文忠成了这种模样,便不由得怒从胸中起,火往头上扑。心想:现在这些领导说话还能算数吗?那老局长在人面前说得八米二糠,像真的一样。一拐了弯弯就变着法子捣开鬼了。我就不相信那淳玲玲的后台比考试的章程还要紧么?因此便憋了一肚子火气直扑县教育局找老局长论理来了。
谁知他刚刚进了县教育局的院子就看见余胜正和牛玉梅在那里跳着脚厮闹呢。只见那牛玉梅散披了个头发,大敞开了衣襟,一头把余胜顶住,一死一活地要和他拼命呢。道:
“以前我处处让着你,总指望跟了你这个教育专干多少也能沾一点儿光。谁知你却是个牛皮灯笼——照远不照近的货色。那苟玉春是你余家的什么亲人,直把你心急得扑塌天地为他跄转正的事呢。难道我就是一个陌路旁人吗?你怎就把我的事全不放在心上呢?”
说着,竟放声痛哭起来了。吓得那余胜连忙捂了牛玉梅指嘴尖告道:“好我的玉梅呢,你怎这么不懂事呢。人家苟玉春这一次是用他老子的性命才换了一个转正的名额呀。我身为教育专干怎能不帮他这个忙呢?再说苟玉春对咱们家的恩情你能不知道么,咱怎能刚过河就拆桥呢。”
一句话反把个牛玉梅说得气了。一把扯开余胜的手骂道:“苟玉春是谁的恩人?是你的恩人,还是我的恩人。那时候我还舍了自己保全你的面子呢。现在这面子我不要了。咱们一块去找老局长把这事说开去,该撤职的撤职,该开除的开除。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奔头了,索性来一个一刀两断,各人走各人的路好了!”说着便又要往教育局长的办公室里扑。
别元勋连忙抢上前拦腰抱住了牛玉梅问道:“你们俩口子有事不在家里说,怎就闹到县教育局的院子里来了呢?”
那牛玉梅开先没看见别元勋是谁,正想借这个搭话人把自己心中的冤情细细地叙一叙呢。待到看清是别元勋时,便一下子拉长了脸,扯了余胜胳膊就往个门外走。一边走,一边还嘟嘟囔囔地骂道:
“哟,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别老师呀,你现在调到这教育局当官来了吗?我怎没听说人家发文件任命呢?”
一句话说得别元勋满脸通红,知道牛玉梅是怨恨自己揭发了她的舞弊行为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还是余胜豁达,连忙喝住牛玉梅道:“你这女人今天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了呢?你是疯了吗?捡起什么就说什么的。”
牛玉梅冷笑一声道:“哼,我还没说出那些难听的话呢。别人害怕别老师将来升了局长县长的给他们小鞋穿。我才不怕呢。反正我也三十多岁的人了。当不成个民办教师了就回老家种田喂猪也算个活法。总比那些欺软的怕硬的小人儿活得气长一些。别老师,不是我当着你的面说胡话呢。你扯我的卷子我没意见,我知道你这是秉公执法为自己谋个出路呢?可你财神爷三碟,灶君爷两碟的做法也太惹人眼酸了。你这样做就不怕折了你那阳寿吗?”
说完又重重地往地上吐了一团浓痰大摇大摆地走了。气得个别元勋一下子浑身颤抖起来,正想赶过去和牛玉梅论个事非曲直。猛听见教育局的会议室“嗡”地一声闷响,接着便有一大半子人从那里鱼贯而出。只见老局长满头大汗地从人群里挤过来,一把拉了余胜的手道:“余胜同志,苟玉春的问题总算解决了。这下你该放心了么?”说着便拖了余胜的手很亲热地将他领进办公室去了。只把别元勋一个孤零零地扔在院子里,关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余胜从老局长屋子里走出来之后,他才知道苟玉春转正的消息。破格转正!甚至连考试都没有去参加就转正了。
别元勋愣住了一时间竟把和老局长争辩是非的兴致散到了九霄云外了。连忙拉了余胜细问起具体情况来。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说,一直说着回乡政府来了。
原来那余胜打从领了那位付专员的批示之后,一路奔到省城,第二天才找到县上的那位原任领导人。那领导人自从接待了那位首长之后,立刻被有关部门认定为一个人材。立马儿调到省政府一个专管贫困地区经济开发的部门当处长去了。管得正好支援地方交通这个项目。他自然竭力为那个县争取那条高级公路的物项。一听余胜说起苟玉春的那件事,顿时吃了一惊,道:“现在这些领导人怎就这么死板不会办事呢?咱县上的那条公路若不是老首长鼎力支持怎能办到现在这种地步呢?苟玉春这事虽小,但是让老首长知道了,还不气个半死么。别说这修公路的款子黄了,恐怕连我也要夹进去挨批评呢。你这次来的正好,千千万万要把这件事情办妥了,不然这牵动面也就太大了呢。”
说完便立马写了一份详细的证明材料给那位付专员用电传了过去。然后又认认真真地给县上新领导写了一封长信。详详细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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