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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十年灯-第30章

小说: 十年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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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湄?” 
大胡子困惑地看了我一眼。 
我猜他对我的这个提议一定感到非常为难。其实,话一出口,我就为自己的唐突后悔起来。我假装给自己倒酒,转身向酒柜走去,以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我拿起那瓶酒,把橡木瓶塞砰地拔掉,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了一些酒。 
从镶嵌在酒柜上的玻璃镜子向后看去,大胡子似乎正背对着我站在窗口喝酒,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对刚才居然向大胡子提出那样的建议感到好笑。这真是昏了头。我也很奇怪,自己的念头怎么会一下子转到方湄身上。 
不过,当我拿着酒杯重新走到窗口时,大胡子似乎已经反应过来。 
“让方湄试试也行。她不是上海选美比赛的冠军吗?到时候,这也是个炒作的点。”大胡子端着酒杯主动对我说。 
“大胡子,我是随便说说的,开个玩笑,你千万别当真。”我暗暗叫苦,再次为自己的唐突不安起来。“说实话,我只听她朗诵过几句诗,从来没听她在我面前唱过一首歌。” 
“你放心,出不了什么事,我有数的。这样,等她回来了,你让她到南京来一趟,我让公司里的人和她接触一下再说,如果条件可以,也不是不能做。” 
大胡子还真把这当回事了。我只好赶紧换个话题。 
“高前毕业了吗?” 
“毕业了。”大胡子喝了一口酒。“但学校没发给他发毕业证。我想留他在公司里一起干,他不愿意。后来自己一个人去了广东,想到那边找点事干。到现在半年多了,也没什么消息。他走的时候,我还把一个广州朋友的地址给了他,告诉他有麻烦可去找这个朋友。前天我和那个朋友通话时,还问起这件事,他说,直到现在,高前也没去找过他。” 
“哦。”我沉思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沉思一下而已,脑子里什么也没能想出来。“估计他在广东能找到工作吗?” 
“看是什么工作,好的可能有麻烦,但找个事,养活自己应该没问题。那边我每年都要跑两趟,情况基本了解。”   
为艺术而艺术(2)   
说完这句话,大胡子也像我一样沉思了起来。 
40 
我本以为方湄会在春节前回来,不料当我打电话给她时,她说,因为比赛就在春节后举行,为了抓紧时间训练,她就不回来过春节了。这真让我感到有些匪夷所思,我只知道有人搞科学研究,或者看黄色小说可以废寝忘食,还从来没听说为了选美可以如此投入的。不过,我转念一想,这也正是方湄的特点,不管做什么事,她都会这么投入的。否则,也就不是她了。 
除夕那天晚上,我给自己做了两个平时最爱吃的菜,其中一个是番茄炒蛋,另一个是凉拌西红柿,还做了一个番茄鸡蛋汤,热了一瓶黄酒,放了点姜丝和糖,然后打开电暖器,一边吃一边坐在电视机前看春节联欢晚会。 
快到12点的时候,外面劈里啪啦地响起了鞭炮声,很快,电视机的声音就一点也听不见了。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火药味。我掀开窗帘,看到楼下到处都是硝烟滚滚,电光四射,有人还放起了烟火,随着一声声沉闷的响声,空中不时绽开一朵朵明亮的烟花来。 
我想给方湄打个电话,向她拜个年,可总是打不通。我索性把电话放下,把铃声调到最大,等别人给我打电话来。 
鞭炮声渐渐平息了下来,只剩下零星的响声。我守在一声不吭的电话机前,用遥控器无聊地扫描着电视节目,感到自己的大脑也像电视机的频道一样乱哄哄的,似乎每一个台里面都有很多人在蹦啊跳啊唱啊的,显得非常热闹。可这热闹在我看来有些不知所云,它像假的一样,然而却又是真的,实实在在的。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头疼得厉害,在沙发上又撑了一会后,就摇晃着上了床。 
半夜的时候,不,也许是天快亮的时候,我被一连串电话铃声吵醒了,虽然这是我在新年第一天收到的第一个电话,但我怎么也挣扎不起来,只好用被子蒙住头,继续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打开电视机发了一会儿呆后,我才想起昨天晚上的电话,我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原来是一个本地打来的电话,不过,让我想像不到的,这个电话居然是从方湄住的地方打过来的。我很奇怪,难道方湄回上海了?她前几天还对我说她不回来的。 
我马上给她拨了个电话,果然,她的电话传来的是一连串嘟嘟嘟的忙音。我赶紧又打她的移动电话,可和昨天晚上一样,里面传来的还是一阵噪声,不过马上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有些纳闷,问方湄在不在,对方很粗暴地对我说打错了,以后不要再打这个电话了,然后就挂断了。过了一会,我又往她住的地方拨了一次,还是忙音。我猜她一定是回来了,不然她家里的电话是不会占线的。我立即抓起外衣,冲到门外,叫了一辆出租车,往她的住处赶去。 
果然,当我赶到方湄家的时候,发现外面的铁门已经被打开。我敲了敲门,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因为出门时太仓促,我居然忘了把方湄放在我那里的一套钥匙带来。我只好在走廊上抽了一支烟。看着正午阳光下闪烁的苏州河发了一会呆。但没想到,等我抽完烟后,门还是敲不开。 
这时突然从屋内传来咚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我赶紧贴在门上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似乎一切又都平静了下来。我不由得一阵紧张,又联系到屋里一直打不通的电话,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我顾不上许多,往走廊上退了两步,然后猛地用肩膀撞开了门。一股浓烈的酒气和空调的暖风扑面而来。客厅的地板上,滚了好几个葡萄酒瓶,还有一瓶喝了一半的白酒。旁边扔着一个肮脏的化纤编织袋,一件春秋天穿的破衣服搭在上面,还有两只歪歪扭扭的白色高跟凉鞋,鞋带上也都是黑色的印迹,一旁是从电话上掉下来的听筒。我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我打过来都是忙音了。我把电话从地上捡起来放好,然后走进了卧室。没想到,一进房间,我就看见方湄赤身裸体地倒在地板上,床上的被子也被揉成了一团,扔在了地上。我忙蹲下来看了看她,发现她只是睡熟了而已。看样子她喝了不少酒。所以,我在外面敲门她听不见,从床上滚下来也没摔醒她。我把她从地上吃力地抱起来,放到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她浑然不觉,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翻了一个身,就又沉沉睡去。我看了一下她的脸,她显得又黑又瘦,看来在海南的沙滩上她没少受苦。只是我搞不清楚她怎么会突然回来,而且这么狼狈。 
我把乱七八糟的客厅收拾了一下。找出螺丝刀和榔头,把被我撞坏的门锁重新拧上。然后拿着方湄的钥匙,轻轻把门掩上,下了楼,到附近的一个小便利店去买了点吃的东西。 
因为方湄的冰箱里什么也没有,所以,我只能因陋就简,把从超市里买来的两节红肠和几个鸡蛋反复使用,准备了一个红肠鸡蛋汤和红肠炒鸡蛋,主食我决定吃方便面,事实上,也只有方便面好吃,其他的便利店里还没卖的。   
为艺术而艺术(3)   
过年就是这样,如果不事先买好,那就什么也吃不到。就好像是一场龙卷风刮过,拥挤的菜场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平日宾客盈门的饭店也关门谢客,甚至乞丐也突然从街头消失,让人感到如同回到洪荒年代,一切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留下的只是大片的废墟和一种不可捉摸的空旷感。 
不知这是不是才是世界的真相?荒凉,静寂,犹如被大海淹没的城市,什么都有,但却什么都不存在? 
在厨房里忙好后,我脱下围腰,又到卧室去看了一下方湄,她像个小孩一样,弓着身子,在床上缩成一团,睡得正香。似乎是害怕外面的事物打扰自己,她的头深深地埋在被子里,恢复了血色的脸上重新露出了她那迷人的微笑,这不是那种广告牌上的固定空洞的微笑,而是一个有生命的真实的微笑。 
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也许,方湄并不是我所想像的那么一个人,她不断地选择什么就像我不选择什么一样,本质上可能区别并不大。她靠不断地选择来寻找和证明着自己,而我通过不断地放弃和拒绝来保护我的那个自己,我们都不想变,随着这个时代一起变。但这个自己又是什么呢? 
时间还早,在夕阳灿烂的余晖中,苏州河对岸的那些高大的西式建筑如同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显得金碧辉煌。我点上一支烟,一边抽,一边看着阳光逐渐减弱,最后拖着红色的影子消失在被楼房的尖顶分割开的仿佛心电图一般的天际线后。 
方湄醒过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还以为自己只睡了一小会,看到我后,开口就问我是不是天快亮了。我摇了摇头,告诉她今天已经是大年初一的晚上了,她才吃了一惊。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昨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你那里一直没人接。”她还是有些迷惑。 
“我睡着了,今天起来后看了来电显示,估计是你回来了,所以就过来了。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喝了很多酒?” 
“是。昨天半夜从火车站走回来后,又冷又饿,家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几瓶酒好喝,就打开了。”她扳着指头算了一下。“喝了好几瓶,可喝着喝着就喝醉了。我没有吐吧。” 
“没有。你不是说你不回来过年了吗?”我问。 
“别提了。我们在海南出事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一样,她陡然眼睛发亮,兴奋起来,“你别急,我从海南一路回来到现在还没有洗过呢,脏死了,让我先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地给你讲一遍。我保证,你做梦也想不到,要是你把它写出来,一定能让你们这个月的杂志多卖几本。” 
41 
原来,她们受骗了。 
这个什么中华礼仪小姐大赛的组委会是一个临时拼凑起来的草台班子,但一直伪装得很好,每天安排她们食宿,训练,接受当地媒体采访,一切都像真的一样。谁知道就在春节前的一天,大赛组委会的几个工作人员趁她们到沙滩上去自由活动的时候,突然带着她们的参赛费和放在宾馆里的财物,甚至衣服,鞋子,像蒸汽一样蒸发了。 
方湄和其他几个小姐都是因为在别的地方获得类似比赛的冠军,而被大赛组委会特邀来的,所以,大家怀疑她们是和组委会串通在一起的,差点当场把她们用指头戳死和唾沫淹死。想想在宾馆的大堂里,几十个穿着比基尼的漂亮姑娘厉声质问方湄等人时的情景,真让人怎么都笑不出声来。倒是方湄谈起这一段来似乎兴味无穷。尤其是她讲到自己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立即把那台随身携带的移动电话拿出来卖掉,把钱分给大家做回去的路费的时候,颇有点自命不凡的味道。 
因为没有多余的钱,方湄居然就穿着那双凉鞋和从宾馆服务员那里讨来的两件破衣服,风餐露宿,从海南一路乘火车回到了上海。 
尽管受了这么多苦,但方湄似乎并不以为意,反而兴高采烈,像讲述一件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一样。 
“昨天晚上,我们在火车上的时候,乘务员还和我们一起吃了饺子。”方湄得意地说,“过去都是在电视里看到这种镜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不过,路上我可真饿坏了。”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冷不防问了我一句,“你今天给我烧了什么好吃的?” 
我一下傻了眼。不过,想到她这几天也没吃什么好东西,我很快恢复了自信。“你坐在这里,闭上眼睛别动。等我把菜一个个端上来再看。肯定让你大吃一惊,永远难忘。” 
我把盘子一个个揭开。 
方湄的两只眼睛果然一下瞪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时被方湄的经历感动了,还是想安慰一下她,我把年前碰到大胡子的事告诉了她,并对她说,大胡子已同意邀请她去一试歌喉。其实,我本来是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她的,这显然是要给大胡子添麻烦的事。可不知怎么搞的,见到方湄后,我不仅把这些顾虑抛到了脑后,还低三下四地鼓励了一下她。   
为艺术而艺术(4)   
方湄自然是破涕为笑。她当场就表态,第二天早上就去南京。当我建议她还是过两天再去的时候,她却对我说,她可以先回家住几天。但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幌子,她的目的其实还是想马上见到大胡子。 
我只好给大胡子提前打了个电话,向他再次道了个歉。同时,也告诉他不要把这件事太当真,就算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让方湄满足一下。大胡子还是老样子,在电话里笑呵呵地对我说,如果是这样,他就等着方湄来好了。也许是怕我心理压力太大,他反过来还劝我不要太在意,说这只是件小事,并不会给他带来多大麻烦,就当是玩玩好了。 
大胡子的态度让我多少放了心。 
让我高兴的是,方湄这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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