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冤家难聚头-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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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曦兰随即忆起他那天说得“滴酒不沾”，后来自己改为“一日不过三杯”的情形，倒是很诧异，他记得如此清晰。“没事，我也说过，若非特殊情况，一日不过三杯。今天，如果不是我不能喝酒，我也想陪你喝个痛快。”
她知道，他这会的心情，肯定非常的糟糕。让他喝个痛快也好，只是希望，他之后能够清醒些、好过些。
头一回，雷少阳是打心底觉得这丫头真是善解人意，他放下酒坛，乌黑明亮的眼眸直盯着丁曦兰，多了些缱绻。“你会喝酒么？”
“少量还可以，以前在家时，陪我爹喝过些。”丁曦兰抱膝坐着，“只是现在，我不能喝。”因为，她有了身孕。
“为什么？”雷少阳见她好久没有回答，便猜想是姑娘家的一些私密事情，也就没有再问。“你是不是有点冷？要不你先回去吧，今天晚上，我不想回西苑，来，我送你过去。”
丁曦兰听他这样说，心里也不由得有点感动，在这个时候，他还能记得这些事情。难道，真的是相处久了，雷少阳的本性才慢慢露出来？
“不用了，与其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不如我陪你聊聊天，怎么样？”
雷少阳知道，要她回去，是不可能的。“也好。我们也没有像这样坐下来聊过。”说罢，他拎起酒坛，猛灌了几口酒，似乎想将所有的苦闷全咽下去。
“你别喝那么急。”丁曦兰见他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不由得劝道，“我知道你酒量好，可是，喝酒也有章法。像你这么个喝法，可是不行的。”
雷少阳笑了笑，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是不是？所以，那天你才带我去佛堂见娘。”
“那个时候，我只是猜测。”丁曦兰道，“我是个局外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在听到小芳叙述整个事情的时候，我就觉得有蹊跷。后来，这趟回家，遇到小莹，才验证了我的猜测。”
“小莹？”雷少阳苦苦思索关于那些天的事情，“我们不都在一起么？怎么我不知道这件事情？”
丁曦兰笑颜展开，道：“小芳记得小莹的模样。巧得是，刘婶婶就是当年的小莹。那天晚上，我问过她了，她也跟我说了实情，但是，她不肯跟我回来作证，不想对不起三娘。”
话语一转，丁曦兰又道：“少阳，你也别怪三娘。其实，我可以看得出来，三娘对你，还是真心关照的。况且，三娘原本就要和我一起去佛堂向娘认错，只是没有想到，爹和你那会会在门外……事情变成这样，我真的没有想到。是我对不起三娘。”
雷少阳听罢，再次灌了几口酒，道：“事已至此，你也不用自责。说起来，爹还是我叫过去的。你知道么，三娘有了身孕，可爹到现在还不知道，所以，我把爹带过去，希望三娘利用机会告诉他，免得他整天都盯着我。没想到……”
却让他们听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孩子……”丁曦兰吞吞吐吐，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他，“三娘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什么？”雷少阳压根儿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第一百三十一章　雷少阳的噩梦根源（2）
　　　　一百三十一
“什么？”雷少阳压根儿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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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丁曦兰叙述完整个事情的经过后，雷少阳无语。半晌，他才道：“那现在，三娘是不是很难受？”
“三娘倒是很平静，娘也在一旁陪着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丁曦兰瞧他关切的神情，道，“你不记恨三娘？”
雷少阳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盯着丁曦兰，丁曦兰被他瞧得面红心跳，正欲说话，他却笑了笑，拿起酒坛，又喝了几口，才道：“在你的心目中，我雷少阳原来是那么样的一个人。”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丁曦兰怕他又心情不好，欲作解释，却听他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在世人眼中，我雷少阳是一个挥金如土、只晓吃喝玩乐的纨袴公子，外表光鲜华丽，胸中毫无实才，整个一绣花枕头，草包一个。也难怪，你会这么想。”
语毕，他复又盯着她俏丽的脸庞，道：“可是，我还是分得清哪个待我是真心，哪个是假意。不错，当年三娘是对不起我娘，但是，她也对我呵护备至，当自己的儿子一样。你说，我该站在哪一个立场？生母与养母，何者为大？又有谁能分得清？我没有责怪三娘的理由。更何况，娘都已经原谅她了，我还要记恨什么？”
听雷少样说出这一番话，丁曦兰的眼里闪耀着诧异的光芒，难道，她真的看错雷少阳了？“你说得对，你这么想，我也就放心多了。”
“怎么？你以为我会想不开？”雷少阳质疑她来的动机。
“不，没有。”丁曦兰生怕他知道，“大家看到你冲出去，不放心，所以，我就出来找你了。”
“你也在为我担心么？”雷少阳单刀直入。丁曦兰冷不妨他会有此一问，眼珠子一转，笑道：“废话，谁叫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会担心。”
闻言，雷少阳微微沉默，又咕了几口酒，才道：“很高兴，你肯把我当作你的朋友。”避开这个话题，他又道，“你怎么不问我，那天为什么不和你一起去佛堂？”
“我感觉没有必要了。”丁曦兰道，“既然当年的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那么原因，也就显而易见了。”她一直以为，因为对娘的误会，雷少阳才不肯去看她。
雷少阳脸部肌肉微微抽动，放下酒坛子，往背后墙上一靠，“你错了。我不去看我娘，并不是因为我对她有误会，而是因为我害怕。”
？丁曦兰根本没有想到，天下间竟会有人害怕见到自己的亲娘。
“很可笑是不是？”雷少阳自顾自地说道，“十年前那件事情发生后，我晚上就开始做噩梦，老是听见有小孩子的哭声。我听府里的下人们说，娘害死了三娘的孩子，那孩子肯定要回来报仇的。当时，我特别害怕，我怕我弟弟会来找我。晚上，我总是用被子蒙着头睡觉，白天，我尽量去人多的地方，多和别的小孩子一起玩，从来不单独在一块。只有高兴，我才能忘记那些事情。”
“白天我可以快快活活地过去，大家都可以看到我的开心大笑，但是晚上，又有谁知道，我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哆嗦……”
听着雷少阳吐露自己的心事，丁曦兰仔细地打量着雷少阳的表情，只见他凝神稳重，根本就没有平日的浮躁，难道，平时的他是装出来的，那一切都是假像？
“终于有一次，我做完噩梦以后，吓得哭了出来。那天晚上，正好电闪雷鸣，是个很恐怖的夜晚。我就一直退到床上一个角落，用被子紧紧盖住自己，身子却不住地抖动。这个时候，有人过来拉我的被子，我更加害怕，哪里敢松手？后来，那人开口说话了，原来是三娘。她听到了我的哭声后，就过来看我。那时候，我住在南苑，房子离爹娘很近，但是，爹却没有听到我的哭声，只有三娘，她知道了我的恐惧，她耐心地安慰我，并在一旁陪我……”
雷少阳就这么平静地叙述着往事，那神情，仿佛就像说别人的事一样。“后来年岁大了，也知道了些道理，对于鬼神之事，不再那么切信。可能是童年烙印太深，想起那些事情，晚上还会做噩梦。所以，我尽量忘却那件事情，还有所有和它相关的东西。不过，因为那样而养成的习性，已经不是我所能改变的了。”
听完这段话，丁曦兰总算是对雷少阳有了个更加深入地了解。她甚至可以想象，当年他才一个八岁的小孩，晚上做噩梦时是怎样地胆战心惊！
“那现在，你既已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心结已经解开，应该不会做噩梦了吧？”
“我不知道。”雷少阳笑道，“不过，应该是不会的了。即使会做噩梦，现在这么大一个人，也没有事的。”看了看天色，雷少阳估计已经到了后半夜了。“已经非常晚了，你还是去睡吧。不用在这陪我。这几天赶路，你也都没有好好休息。别把身子给累坏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雷少阳的关怀之语，可这一次，丁曦兰却有种异样的感觉。不过，他说得对，她应该好好休息。现在的她，确实不再是以前的她。
“那好吧，我先回去，你别再喝了，喝太多了还是不好。”
雷少阳点了点头，起身将她扶起，“我送你回西苑。”
丁曦兰看出他眼中的坚决，没有拒绝。
第一百三十二章　雷少阳的噩梦根源（3）
　　　　一百三十二
丁曦兰看出他眼中的坚决，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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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苑到东苑，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丁曦兰和雷少阳来说，这一段距离，若无话可说，则凸显得有点寂寞。
雷少阳看着眼前的俏人儿，心内突然涌出一阵莫名的悸动，他的生活，因她而有了多大的改变！这大半年来，如果不是她，他爷爷，或许早就登上极乐了，奶奶肯定伤心得要死；娘的事情也许永远不会揭穿，那么，他将永远不知道，自己曾经犯了这么个严重的错误；更重要的是，他到现在，或许还是一个孤家寡人，尽管他们之间的亲事并非你情我愿。刹那间，他的心思百转千回，许多的感动也在心里聚结。
“曦兰。”他不禁出声道，声音里的温柔教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嗯？”丁曦兰应道，“怎么了？”
“谢谢你！”
对于他突如起来的感谢，丁曦兰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如何应对，她不知道，他到底要感谢她什么，过往的事情那么多，而他这一次的“谢谢”，到底指得是哪一桩。
“谢我什么？”丁曦兰微微叹气，“少阳，早说了，我们是朋友。我们之间，需要感谢么？”
听到她再次“提醒”自己是她的朋友，雷少阳真不知是喜还是惆，他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决定开始将他列为她的朋友，难道就因为刚才？不过，既然能跟她做朋友，已是进一步了，所以，他心里倒也不着恼，至少说明，她的心里，已经有他这个“朋友”的存在了。
“我当然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那么，现在的雷少阳，还将是过去的那个雷少阳。”
“你知道么？有的时候，我倒宁愿你是过去的雷少阳，虽然有点让人讨厌，可是，却也有点可爱。”
丁曦兰想起过去他们针锋相对的情况，不由得噗哧一笑。雷少阳在她后面，自然看不到她的笑颜，不过在听到佳人笑声后，他心里也跟着畅快起来了。
“无论怎么样，现在的雷少阳，都不可能再变成过去的雷少阳。”雷少阳说这句话的时候，丁曦兰从他眼里看到了无比地沉着和坚毅。这是他的允诺抑或宣告？
在两人谈笑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西苑，他们住的明月楼。
“你真的还要回去喝酒？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吧。”丁曦兰见他站在门口，不打算随她进去。“这些天，你也没有睡好呢。”
听到她对自己的关心，雷少阳不禁露出笑脸，只听她道：“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只是我还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所以，今晚，我睡不着的。在这里，可能会碍着你休息。”
“不要紧的。”丁曦兰道，“你放心，我真困的时候，可是没有什么能干扰到我的。再说，明天大家来这没有看到你，又要担心了。”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打开了，只见洪芳从里边走出来，“你们回来了？”
洪芳的出现，教两人措手不及。“娘，您在这怎么也不点个灯啊？”丁曦兰提着灯笼扶她进屋，点亮烛火。
“这么多年，也习惯了黑夜，不打紧的。”洪芳在一旁落座，看着一直徘徊在门外的雷少阳，却也没有对他说话。她知道，她的儿子还没有想好怎么见她。
丁曦兰看着雷少阳那模样，顿时明白他所说的“没想明白的事情”是指什么，看来，他是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他自个的亲娘。
沉声良久，雷少阳终于忍不住心底的哀痛与自责，双目通红，冲进来跪在洪芳面前，忏悔的泪水也在这一刻滴落。“娘，少阳对不起您。”
洪芳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儿子，是啊，她有十年不见自己的孩子，如今，这么大个人跪在她面前喊她“娘”，她得开始学着习惯。
“快起来，少阳。”洪芳想扶起他，没想到雷少阳却执意不起，“这也不是你的错。”
“不，娘，少阳有错。”雷少阳哭道，“就算当年我年幼无知，可是这些年，我也应该想清楚的。可是，我没有，反而一直地误会娘。我是天底下最混蛋的儿子。”
“谁说的？”洪芳看着儿子的模样，再大的委屈也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慰，“你要这么说，那我不就成了‘天底下最混蛋’的娘？”
雷少阳没有想到洪芳会这么说，当下也不由得破啼为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