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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洒金笺-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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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明一世,愚笨一时,哈哈哈,除了是一场报应之外,还只是报应而已。”
说罢了这番话,金家奶奶整个人像松弛下来,身子开始放软,缓缓地连双脚都跪将下去。只一双手抓住灵位前的台,紧紧地,不肯放。
金家奶奶所说的那番话,震撼力并不比三姨奶奶的弱,连她,原来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都一下子被慑住,不知如何反应。
太太奇峰突出、异军突起。
连我都觉得头部忽然剧痛。
她们两个女人的心思意念,表征着那一代女性的种种无奈、委屈、苦恼,以及反抗、挣扎、复仇。
妻妾之所以不和,之所以斗生斗死,之所以各显阴谋,无非是男人在他们不计后果的肆虐逞强之下所逼成的。
我想到这关键问题,立时间抬头望住丈夫。
信晖也正给我传来求助的目光,他以眼神示意我与他联手把跪在灵位前不动的金家奶奶扶起。
对吧!先把悲恼不已的老人家搀扶起来,送回房里去再说。
息一息吧,最坏的事总会成为过去。
当我和丈夫冲前去扶金家奶奶时,只这么一伸手把她抓着灵位台的手放松,她整个人的重心就失了,倒在信晖的怀里。
“妈!”信晖凄厉地惊叫。
这一叫把全灵堂的人都惊动了,全都围上来。
天,怎么可能?
我以双手掩着脸,开始吓得狂哭不止。
金家奶奶已经断了气了。
是不堪刺激,脑部一下子充了血,就完了一生了。
丧事退后几天举行,不知情的人一直摇头半感慨半赞叹地说:
“鸳鸯同命,离不了彼此了。”
只有知道经过的我们,惆怅痛苦得不能自己。
信晖尤然。
我都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
咏琴的双满月摆不成喜酒,反而是他父母双亡的白事一起办,这份际遇也真令人难受了。
信晖的情绪沉落了好一阵子,直至丧事完全办毕,他才勉强抖擞精神,跟我们商量着以后要处理的业务与家务。
是他以一家之主的身分把所有人都召集到客厅上商议一切。
大厅内,各人都端坐着鸦雀无声。
家庭巨变之后,犹有余悸,谁敢稍稍放肆?就连那三姨奶奶都沉寂下去。
或许,她多少有点歉疚。
因此,三姨奶奶静静的坐着,紧紧拖着儿子,让旭晖站在她身边,好像以儿子作护身符似。
金信晖清一清喉咙,说:
“今天大家都到齐了,我好把金家日后的计划讲一讲。
“不幸的事已然发生,我们再伤心,也必须让它成为过去,所有悲哀与怪罪都是无补于事的。我相信泉下的父母有知,也不愿意我们只追究过往,而不向前瞻望。”
信晖一这么说了,三姨奶奶紧张的面部表情是一下子地宽松了。
环顾整个大厅,有两位长辈在,其一是金老爷的堂弟,我们都称他作九叔,一直跟在老爷身边任事,管金家的租务,平日绝少话,是个不惹是生非、自管自过活、性格忠厚而近乎孤僻的一个人。
另外一位长辈是金家奶奶的亲姐姐,我称她作姨奶奶的,打从第一天当新抱,她就对我很有好感。
这位金家姨奶奶嫁过人,丈夫早死了,便在观音寺内挂了单,管自过清静的半出家人生活,闲来也上金家住一头半个月,跟金家奶奶这妹妹做个伴。
现今毕竟是要筹策宣布大事,当然也得把两位辈分高一点的人请来,算是尽礼数,压压阵。
这也叫作在家庭会议的大前提上,得到了长辈的支持了。
于是信晖便继续把话讲下去,说:
“爹生前已经作了一些生意上的部署,他积极地要金家到香港发展。上个月我到香港的时间颇长,就是为了落实一些物业与地皮,并且筹划在中区开设一间贸易行。”
金信晖稍停,拿眼望望我。
他的意思好像在说:你是怪错我了,根本在香港都忙不过来,怎么还有空去做些不三不四的勾当?作为妻子的不体谅丈夫奔波劳碌,白呷干醋,真要不得。
我因而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不敢作出什么回应。
金信晖道:
“如今呢,香港的发展事在必行。况且上下九的生意有老刘等旧臣子在,算是放心的。至于广州城内外的物业,一向在九叔的关照下没有什么乱子出过,我也不必呆在这儿,一切也会如常的运作。”
这就是说,信晖要长驻香港了。
那么,我呢?咏琴呢?是把我们母女俩带在身边,抑或仍要我们留守广州?
只好耐心地听信晖讲下去:
“我是打算到香港去做开山辟地的工作了,事实上,战后的香港在英国人的羽翼下,发展得相当不错,我看是有前途的。”
姨奶奶插嘴问了个我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那么,大嫂跟咏琴呢?你是否也准备把她们母女俩带到香港去?”
信晖看我一眼,忽尔自觉浑身热血沸腾,有一点点像念书时,老师在段考之后把学生逐个叫到跟前听训,是凶是吉,是赞是弹,真是未卜吉凶,半颗心悬在天空下不了地。
信晖说:
“这事我还未跟心如商量过。我是希望她跟咏琴慢一步才到香港去的,最低限度,我只身在那儿打天下,无后顾之忧。说到底,心如带着咏琴仍在大宅过日子,她有很多照应。适应新环境并不是件易事。”
他这么一说,变成了我如果反对,就很不识大体了。
故而,只好默然。
二姨奶奶这就插口道:
“大少爷到香港去,大嫂有我们照顾,尽管放心!况且,看情况也是小别而已,安顿好生意,你一就是频频来往两地,一就是把大嫂接出去住,是吗?”
“当然是这个打算了。”信晖答。
我心上忽然有气,那二姨奶奶不知搞什么鬼,她在不久前才跟我说,丈夫是要盯紧的,回头又站到信晖一边去。
我那个时候真是愚蒙得可以,信晖在大庭广众面前提出了独自前往香港的请求,怕是一记高妙绝招,叫我势成骑虎,不得不答允,且连半句怨言,或是讨价还价也不成。
真棒。
在大家庭中,没有一个心腹维护自己,做一些里应外合的功夫,就要吃亏。
以后,我倒是从不断的吃亏之中学精乖了。
有什么事,我都怂恿或是安排旁边的人给我开口说项,自己像个没事人一样,坐享其成。
永远要记着的是精人出口,笨人出手。
躲在幕后主持一切,才最能起进可攻、退可守,把持局势的作用。
金信晖至此,慌忙转了话题,以落实了先前讨论的有关我去留的情事。
他对三姨奶奶说:
“三细姐,你一直没有发表意见,你对香港的发展,有什么提议?”
三姨奶奶想了想道:
“提议是不敢说,既是老爷生的主意,当然得到香港去发展,况且,你的工作已开创了,总不能在现阶段放弃。我们金家上下客人,真要多谢你为我们效力了。”
三姨奶奶很客气,继续说:
“我倒有个要求。”
各人一听,都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怕这位曾经大发雌威的三姨奶奶会提出无理要求。
她如今的身分是不能不备受尊重的。
就因为她老早抓紧了一张皇牌在手。
“是关于旭晖的前景的。”三姨奶奶的眼光凌厉,给在座各人扫了一下,才收回来,集中在信晖的脸上去,“我希望大少爷能把旭晖带到香港,安排他入学。”
“就是这个要求吗”连姨奶奶也急不及待地问。
“对,就是这个要求。大少爷曾照顾过健如姑娘入学,门路应是驾轻就熟的,我想旭晖年纪不小了,老爷在生时己带他到广发去学习,还夸他有商业慧根,本应可以现在就帮信晖做生意,但还是让他多念一阵子洋文洋书充实自己比较好。而且,我也想让他出洋留学去。”
九叔这才插了一句嘴:
“这预算是有道理的。”
既是连一向不大发表意见的九叔也表赞成,信晖自然不便反对。
再下来讨论的就是谁个来把持广州金家家务的问题。
这倒是个敏感的话题。
如果不给二姨奶奶面子,说不过去,她现今是居长了。
若不让三姨奶奶当家呢,她现在大权在握,也未必肯。
数下来,若要我当家的话,能有多少能力令各人信服,还是未知之数。
且听信晖如何安排了。
他也真是讷讷地说:
“金家大宅的家务总要有人负责的,各位长辈的意见如何,尽管提出来,大家有商有量。”
金信晖这么一提,反而没有人打算插嘴似。
大厅内沉寂一片。
既为无人愿意自告奋勇,怕落得个捡不着差事,还要丢脸的下场,也为这头家并不易当。
从前是金家大奶奶掌事,现今呢,说实在一句,谁也没有她的威望,办起事来就会棘手得多。
信晖看众人都没有造声,只得说:
“姨妈,你是长辈,你给我们拿个主意。”
姨奶奶于是想一想,便道:
“我看,顺理成章,应该是二姨奶奶或者三姨奶奶挺身而出,担待起这头家才对。”
二姨奶奶喜形于色,道:
“姨奶奶过誉了,虽是奶奶生前,跟在她身边帮忙多时了,倒学懂一些掌理家务的法门,但有你老人家在,怎么敢僭位?”
“你是太客气了。我这么一个外姓的老太婆,给你们后生的一点意见,还是可以,挑大梁,管实务,是担当不起的。”
姨奶奶很诚恳地回应。
听她们的口气,那二姨奶奶就很想把管家的权柄揽上身似。
然而,没想到三姨奶奶正色道:
“这事还不容易解决吗?就让大嫂来当家,由姨奶奶从旁监管,我跟二姨奶奶协助便是了。”
对这建议,我是不无错愕的。
其后才知道是三姨奶奶顶聪明的安排,那又是后话了。
她既这么说了,二姨奶奶当然不好意思不附和。
论权势、讲聪明,她都绝对比不上金家最小的这名妾侍。
“大嫂,你怎么说了?”姨奶奶问我。
“我什么也不懂。”我只能这样答。
“不懂就学到懂为止呢!”三姨奶奶说,“唯其你在金家大宅住的时间才有限,更要好好地学,将来到香港去开创一头家,才容易着手。”
就这样算是把金家日后各人的职责角色讲清楚了。
就在翌日,便已开始按新的编排实施。
我接管了金家的家务,一应僮仆以及账房工人都归我管辖。
每天到我跟前来汇报的人群,此起彼落,单是听他们陈述情况,以及讲出嘱咐与安排,就很累人。
以往,候着信晖回房来,总会有很多事跟他说,叙一叙整日的离情。
自从当了家之后,有几个晚上,疲倦得没有待丈夫回来,就自管自睡去。
也许是还未习惯有职务上的责任之故,精神被事务扯得很紧,如可避免,就不多话,只顾着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再应付明天。
我相信职业妇女比较不噜苏、不婆妈,也真有因由在。
倒是这一夜,无论多疲倦,也得待丈夫回睡房来,跟他叙一叙。
因为明天,信晖就要上路,到香港去一个长时间了。
信晖一踏进房来,就问:
“怎么,还未睡?”
“怎么能睡呢,你明天就要启程了。”
“又不是不回来了。”
“嗯,别乱说话,我迷信。”
“真是的,我此去也不会太长时间,就会得回来一转,看你和咏琴。”
“信晖,持家理务是很令我担挂的事,我真想早早跟你到香港去。”
“这岂非逃避责任?”
“可是,信晖,你不明白,当家有很多难缠之处。”
我正想把这多天来的工作困难与忧虑相告,单是二姨奶奶与三姨奶奶两房人的花费,就是惊人的。当然轮不到我提出赞同和反对,但长此下去,会是个了局吗?”
可是,翻心一想,就不打算向信晖诉苦了。
一则怕他认为我是个不中用的人,一点点困扰,也能令我大惊小怪。
二则良宵苦短,分离在即,何必还要在这些琐事上费神,碍了夫妻之间应有的离情别话。
于是,我自行作了总结,答:
“信晖,我只能答应你尽力而为。”
“这就已经够好了,我相信你有本事应付得来。”
一顶大帽子压下来,更无怨言可讲了。
信晖又道:
“我有点口干,给我削一个水果吃吧!”
“好呀!”
难得有服侍丈夫的机会,我便在果盘中挑了一个沙嘴雪梨,削好皮,给他解渴,还说:
“你不早点给我说,让我用冰糖给你炖这种雪梨,更清心润肺。”
信晖笑着,把一片雪梨塞到我嘴里说:
“你要好好服侍我,机会还多着呢!”
我们一边嚼着雪梨,一边说着闲话,我问:
“信晖,你这次到香港去,要多久才回来?”
“两个月内必回来看你母女俩一次。”
“那是六十天。”我抱怨地说。
“对,如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就是一百八十个黄叶纷飞的日子了,凄凉不凄凉?”信晖伸手托起我的下巴,竟这样逗我。
“这话是你说的。”
“对呀,我替你把心事讲出口来。”信晖笑,然后吻在我的鼻尖上说:“听我讲,心如,每次看到你或是在外头想起你,就会起一阵阵怜惜的感觉,舍不得予你为难,令你失望,惹你担挂。心如,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并不知道自己有这种令我的情牵的力量。”
我伏到丈夫的怀抱里去,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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