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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上海森林-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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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这么说说罢了,此时的我,只想跟自己玩。    
    没有被裁掉,应该是一种幸运,我工作很尽职。但我现在去公司时,有点过敏的症状,感觉自己像欠债。看见大小头目,往往嫌自己太笨,不知道该如何摆布肢体和表情,才能让对方满意,不在心里暗想,“这小子,本来要被裁掉的,走了一点运。哼哼,……”    
    这个债,说不清也还不清,还在我心里像利滚利似的。早知道要背上这个负担,还不如失业来得轻松。    
    公司在走下坡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在公司上班的时候,我的表情于是凝重。为了和头目们少打照面,不受刺激,我尽量不喝水,少上厕所,减小自己的活动范围,只枯坐在电脑前,把我的青春、智力,全部榨干,毫无保留地献给公司。可我已被边缘化了,是雄性祥林嫂,就算积极得头上冒烟,对于公司的贡献恐怕也只是萤火一点。这是我于无声处的悲壮剧,对别人的境遇总抱乐观的人也不妨称之为滑稽剧。    
    也有一个好心的同事老曾,一次午餐时刻意把我拉到角落里坐,说了一大通,先是打抱不平,说以我的才能不该受到如此待遇,接着又表示同情,说事业一时的挫折是难免的,要调整好心态。我当时很感动,心情畅快了很多。    
    此后,老曾又几次找我,说类似的话,也派送些他个人的牢骚。我不太乐意了,虽自信并非阿斗,但老曾来到面前,还是让我有点像处于心理上的劣势。他四十好几的人了,没混出一点名堂,我还要领受他的同情和安慰。我他妈的成什么了,烦,看见他就想躲。    
    但是,人家终究一片好心,我是不是有点过。    
    有一半的时间窝在家里,相对幸福一些,但闲得太很,有时连手脚似乎都嫌弃我了,要和我脱离关系。我歪在沙发上,开始动歪心思,对别的来钱的门子倾注了很多的关注,比如买彩票之类的。    
    宫商很快知道了我经常在家“小憩”,打电话问我有何打算。我说反正现在有很多时间归自己支配,可以骑马找马,希望能换一个更好的单位。    
    “得了吧,你那个破单位。说得再好听,你也只能算骑猫找狗。想不想写小说?”    
    我不禁失笑,“我这样的烂笔头子要能写小说,那满街走的都是作家了。”    
    他还是用那句话来鼓励我,说“搞文学比搞‘小姐’还要容易”,只要人们愿意,那满街走的当真都可以是作家。我问他为什么不写,他说太忙了,没有时间。他想编一个故事让我来写,然后把稿子卖给他,以他的名义出版。    
    “笑话,真要能出版,我不会自己跟出版社联系,还要经过你一道手干嘛。”    
    他冷笑:“你跟出版社有关系吗,你有钱打点编辑吗。我办得到,你就不行。”    
    “那作品本身总得有一定质量吧,柔砥文笔那么好,都不能发表……”    
    “柔砥这家伙,其实老实到像火腿一般,跟王国维似的。尽管有诗的语言,写的题材太冷癖了,完全是探究人的内心世界的,现在谁有耐心关注自己的内心,有谁还把自己当人?他要是写写网恋杀人案、变态肢解、同性恋、亿万富豪的秘密别墅、省委书记的另类生活,早就发了。你先听听我编的故事,再作决定不迟。”    
    什么样的人,偏爱什么样的故事。是讲一个年轻英俊的高干子弟,厌倦了上流社会,跑到一家酒吧做鸭体验生活,与他的一位主顾打得火热。可后来偶然发现,她竟是身为市委书记的父亲包养的N个情妇中的一个。儿子要取,老子不予,为此闹得不可开交。儿子于是暗中搜集父亲贪污受贿的证据,想以此要挟他。但一时疏忽让证据落到那个情妇手里,情妇想为年老色衰的将来备条后路,也欲以此要挟市委书记。为了怕弄假成真局面不可收拾,紧急关头儿子把那女人杀了。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最后却被父亲找来的杀手用冷枪打死。    
    “这都什么烂玩意,一股臭腥味。”    
    宫商说:“你先把这些写出来,下面的情节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试试吧,钱我不会少给你。”    
    “一定能发表吗?”    
    “废话,而且人家好歹是个中央级出版社。”    
    接下去的几天,我拿出纸和笔编起故事来,果然是义低人胆大。我高中语文经常考不及格,大学里也很少涉猎文学,这次动笔难度可想而知,觉得炼句如同炼狱。除了经常翻字典辞典外,更大的难处在于没有生活经验。我不知道一个高干子弟的饮食起居、社会交往该是个什么样子,当鸭又有哪些规矩和酸甜苦辣。写到五千字的时候,我回头一读,差点大骂“这也是人写的吗”,将稿子和一大堆没有中奖的彩票付之一炬。    
    我叉着腰看着火烧,威风凛凛,自以为很像焚书的秦始皇。唯一的区别,就是钱比这家伙少一点。    
    我告诉宫商后,他直说可惜,还劝我重写,还说和我一块写。我问:“你不说没时间么?”    
    “其实,上次给你打电话时,我也已经失业了。这种事,瞒不住的,迟早你会知道。”    
    他们公司募集到许多资金,暂时又找不到好的投资项目,就用来炒股。谁知熊市漫漫,他们被深度套牢。公司大批裁汰投行人员,宫商荣列其中。    
    “现在整个证券业都不景气,我估计,一时半会我也找不到单位。我现在正抽空写一个关于一夜情的小说,你也帮我把那个题材写出来,我想,两部至少能发表一部。”他一边求我,一边还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这种傲慢德行,他到现在还改不了。    
    我肯定不会再写了,只约了过几天和他聚一聚。    
    


第三部分第十一节(3)

    满天的星斗,繁密得像世间假扮的好人、九流的美女。某个夜里,我带着好几瓶酒去他那里。酒喝多了,是要伤肝的;不喝吧,又伤心。两人舍肝而取心,喝得烂醉,大声唱歌,骂这个社会就是善于化神奇为腐朽、点金成铁、让人变妖。    
    宫商说:“咱哥俩以后要多多互相关照了。妈的,到处都在裁员,惟独富人们的情人队伍在扩编。”    
    我笑说:“你终究比我强,只是一时的事业低潮。将来忽然一下子又阔了,哪还记得关照我。”    
    “阔了嘛,我是肯定不会记得你的,问题是现在还没看到阔的希望,所以我们暂时还可以做朋友。”宫商说。    
    我大为感动,紧搂着他:“你小子他妈够坦白,我很欣赏。我也说句坦白话,我看你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是你失业,谁他妈跑来跟你喝酒。”亲密地朝他胸口敲一拳。    
    他把我搂得更紧:“冲着咱们互相坦白,咱们就是真朋友了,现在社会上哪有咱们这样知心的。”    
    又是一通灌酒。坦白到了极点,我似乎觉得两人的关系是另外一种淳至的友谊。    
    “你和沈蓦,什么时候开始不合的。去年在淮海中路聚会,你们就不大对劲。”    
    “好像就那一阵开始,不喜欢他得意的样子。”    
    我说:“你那时候已经知道自己前途不妙了吧。可以理解,人的处境变了,心态也变了。”    
    “他假装不了解我的处境,其实知道。”他搔着头,“最后一天上班,你猜我怎么着,偷偷在老板的茶杯里撒了一点尿,反正颜色差不多,他不可能察觉。我在这家公司上了两年班,这天是最快活的。”    
    我说:“这办法也太懦弱、恶毒了吧,你要发泄,就该指着他的鼻子骂一通。”    
    “凡事都要考虑成本和收益呀。我骂了他又怎样,顶多他生一会气,没什么大不了。我将来还要在这个行业混,万一以后再碰到一起呢。只有玩阴的,他做过一些出格的事,我平时都记着,过些时候,我要向主管部门写匿名信告发他,这才是无本生意。”    
    要不是喝多了酒,他决不会向我这样暴露心事,难怪邓可登形容他“外强中干”。我又说:“你觉得俟漪怎么样?”    
    “胸部空前,臀部绝后,真想把这两个地方变成我的俱乐部。”他不假思索。    
    我踢了他一脚,“谁问你这些,我是问你觉得她人怎么样。”    
    “现在的人,还不都一个样。问得无聊。――妈的,真想跟她上床。试是试过,这娘们不睬,玩高傲。本来想吃豆腐,结果吃了闭门羹。”    
    “你他妈的,打谁的主意不好,要盯着她。”    
    “玩别人的老婆特别有成就感嘛。尤其是对沈蓦,可以借此出一口气。”    
    我忍着没发作,抽了几口烟,又问:“你这几年总还有不少积蓄吧,日子比我好过多了。”    
    他很警惕:“想跟我借钱呐,不太可能。”    
    “你不是把做人太精的称之为精虫吗,用来形容你自己再合适不过。我是劝你要节约点,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总不能去偷去抢吧。”    
    他说:“现在据说大学教师都有贩毒的,真是名副其实的‘白面书生’,也可称之为‘邪教’,邪恶的教师。真到了那一天,去偷去抢又有什么不可以。我现在就想偷了。——不对,不能叫偷,应该叫促进再分配。”    
    我大笑。“名不正则言不顺,也是。”    
    “那当然。以前的通奸,现在叫解放自我;以前的抄袭剽窃,现在叫资源共享;以前的歪门邪道,现在叫才华横溢;以前的愣头青、半吊子,现在叫帅呆、酷毙……。”    
    “原来你他妈也有绷不住的一天,发起牢骚了。别说了。我看你楼道里多的是车,你偷一辆我看看。”    
    他满不在乎,看看表,是八点多钟。“你帮忙望风。我弄辆车到屋里来,然后再开锁。”    
    “怕的就不是男人。”我仗着酒劲说。    
    他很不屑:“哦,照你的意思,敢偷辆车就算男人了?这才多大点事。”我自愧不如。    
    宫商住的是一楼,正方便。我悄悄开了门,没听见有人下楼的声音,又跑到楼道口往外张望。宫商挑了一辆八成新的山地车,利索地扛到屋里。我紧随其后掩上门,心还有些跳。    
    宫商找来几样工具,没几下就把锁给撬了,动作简直帅呆。我说:“瞧不出你还真有些本事。”    
    他学着岳飞仰天长啸,“明天找好买家。我估计能卖两三百块,够付一次三流小姐的小费了。”    
    我还不放心,“晚上失主不会找上门吧?”    
    “凭什么呀。他敢私闯民宅吗,咱可是法制国家。”    
    我想提出分红,有些不好意思。宫商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你要有本事,自己也偷一辆自己撬。――但晚上要把他骑走。”    
    我有些犹豫,装作不屑:“偷车算什么,我要偷人。等着瞧,我要把俟漪搞到手。”    
    “天鹅饿了,也会把癞蛤蟆啃一口吗?”    
    “天鹅怎么啦,不过是大一号的鸭子。”    
    说是说了,真要做,我有点踌躇。我对俟漪一直有点敬畏,觉得她似乎是不可亵玩的。沈蓦知道了也会跟我急,弄不好要找人剁掉我一根手指什么的。    
    宫商又说,他联系了几个书商,准备弄一套“名家系列”。墙上贴着一张纸,是他的选题计划,有《麦田里的偷窥者》、《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佻》、《老人欲海》、《挪威的草丛》、《射精英雄传》、《同学少年都淫贱》、《天不亮时就分尸》、《鸟样年华》等。    
    我付之一笑。但愿天道酬勤。不,是酬禽。    
    过零点了我才告辞。宫商送我到楼门口,还特地说:“喝了这么多酒,没事吧,要不行我就送你。”我说没事,扬长而去。认识他这么久,他终于算说了句人话。我感到许多欣慰,但旋即又被悲哀击中。    
    善恶、道德、友情之类的问题,以前虽然有时也在脑子里过,但并不细想,现在不同了,常在心里萦绕着。别人略带恶意的眼神,我放不下;别人的一句关照,我也很上心。这莫非正是一个下坠的虚弱者的心理特征。这社会的成功者,即使不说超越了善恶,也肯定没闲暇考虑这些苍白的问题。    
    我今天帮着宫商偷车,是否与自己以前做人的原则背离太远。但我竟然没有内疚。是愤世嫉俗的一种表现吗,未必,我还没有积攒起那么多的热情。我走在街上与其说看见敌人,毋宁说看见无物(管他是卵生、胎生、湿生、化生,我有时差不多都能见诸相非相)。更准确的解释是,现在的某些时候,我以自己的是为是,以自己的非为非。这不仅仅是刚愎自用,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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