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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珠子-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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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接到男人恼恨的电话似乎早在我的意料当中,因为这种沮丧和挫败终会有不耐和到头的时候。

    “骆小姐,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声音听起来倒是彬彬有礼,只是那搁电话的粗暴令我知道,今次要摆脱他绝非如此容易。

    搁下电话,我若无其事站起来往外走。从总经办到于副总的办公室,得走出短短的走廊,从大堂上二楼,再走到走廊的尽头。当然这其间我会遇到很多人,所以我故意走得很招摇,幸好我今天穿了高跟鞋,细细的鞋跟敲击在大堂黑漆漆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夸张的“嗒嗒”声。

    敲开于副总的办公室,我站在门口,冷静地看着伫立在窗前的男人。

    “坐。”他望着窗外,并不回头,指间的烟雾缭绕而上。

    我关上门,坐到了沙发上。不说话,沉默地打量着宽大的办公室,三人组的米色真皮沙发,茶几上摆着一套精致小巧的功夫茶具,一个大玻璃烟缸。沙发的一边立着一台饮水机,另一边立着一个奢侈的柜式空调。我忍住笑,空调相对房间来说显得太大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在这里冻上一天,骨头缝儿里都降了温,晚上回家就把自家的电全省下了。

    沙发对面几米处是一张气派的办公桌,配有舒适的真皮软椅,桌上办公用品一应俱全,软椅后是一溜儿的文件橱,侧面的墙上一幅龙飞凤舞的书法,颇具神韵。另一侧是巨大的玻璃墙,从头到脚嵌了一整面儿,窗明几净,若不是玻璃与玻璃之间的支撑,几乎会让人产生那一边没有墙的错觉。窗外的风景和从我办公室的窗外看过去略有不同,连绵起伏的大山全被白雾笼了,只见到小小的两处山尖,像是汪洋中的两座孤岛,只是那洋变成了乳汁般的白色,更显得那岛与众不同的神秘。就像是一个乳汁丰盈的女人,被白花花的奶水淹了身子,徒留了两座乳峰。

    略矮处那座山上有一座塔,是我一来秀山牧场就发现了的,只是平时没发觉有何吸引之处,今天它笼罩在白茫茫迷雾里,便显出它的美来了,我这才发现,那塔竟也是白色的。

    最后,我的眼光落回窗前那个男人的脸上。这样说不太准确,因为从我这个位置,基本上只能看到他一小部分侧脸,表情自是看不清楚了,只感觉神情莫测。

    男人抽完了烟,把烟蒂直接甩到了地上,用光可鉴人的皮鞋狠狠地揉碎。我的沉默令他感到有些恼怒,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的某些特性,这种令人反感的镇静和冷漠是多数人难以对付的,即使是这位位高权重的于副总也一样。

    “你说!”他转过头,狠狠地盯着我,声音十分刺耳,“要怎样才可以得到你?”

    我的唇边噙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早知道这男人已经忍不下去,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单刀直入,“我不明白,于总可是要炒我的鱿鱼?”

    “炒你?呵不……”他的目光犀利起来,带着一丝微怒,“也许我可以调你过来做我的秘书。”

    “我是王总经理的秘书。”我淡淡地提醒,“于副总!”

    他笑,看着我的眼楮带着细玩慢赏的神态,“如果我要你成为我的秘书,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倒是真的,只是,若他以为这样便能战胜我,便错了。

    “我似乎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冷冷地望着他,眼光像是蒙了一层薄霜,我微笑着嘲讽。

    “似乎……只能如此。”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和一个男人做无力的抗衡是件愚蠢的事,何况这个男人是你的上司。”

    难道他就没想过我会辞职吗?我愕然,竟会有如此自以为是的人。也许他以为我十分迫切地需要这份工作吧?不然不会对一份才三百五十元工资的工作甘之若饴。可他不知道的是,拜我的好习惯所赐,即使是把我立即丢到马路上,我还是能够心平气和地过上好几年衣食无忧的日子。

    “和上司关系不好,将来会很不顺利唷。”看来他误会了我愕然的表情,语气听起来有些自得,“你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如何权衡。”

    这头自以为是的猪!我在心里恶狠狠地骂,眼波流转间,尽是轻蔑,面上却带着嘲讽的微笑,“那我只好等调令了。我可以走了吗?”

    他耸耸肩,自以为潇洒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式。

    回到办公室,我不动声色地坐下来,开始写辞呈。终于无法再敷衍拖延了,来秀山隐居的目的只是为了避开安然,绝不是把自己推进一个得不偿失的陷阱,隐居若失去了隐居的单纯,则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

    办公室里很安静,除了窗外的蛙鸣,就只剩下我手中的圆珠笔划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我突然闻到一股很浓郁的栀子花的香味,是月华今天早上起床后在山坡上摘的野栀子花,拿回办公室来每人的桌上插了一支。我抬起头看那花儿的花瓣儿已经有些发黄,想来这便是野花与家花的区别吧,野花是有些清高与傲气的,没有家花那么驯服,即便是被禁锢在瓶子,失了泥土的滋润也能活得娇娇艳艳。但野花就不同了,离开了广阔的原野和山林,失去了自由,它们便马上摆出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酷样,很有些慷慨成仁的意味儿。但那泌人心脾的花香却丝毫没有褪色,有时候我感觉它们有些像烈士,令人不由自主地发出“留得清白在人间”的感叹。

    连花都这般桀傲,那你呢?骆琳?我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思一下极其纯净。等调令一到,我就可以把这张辞呈丢到那头老公猪得意洋洋的脸上了。我想。

    把辞呈装进信封,我转头望向窗外,雨已经停了,花圃中处处可见被中午开始的疾风骤雨肆虐的痕迹,到处都是被风刮倒的柏树,足见其雨势的惊人。太阳已经探出了云层,雨后的傍晚令人惊艳,碧空如洗,云雾缭绕,翠绿的草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抬头望向碧蓝的天空,太阳灿烂得叫人睁不开视线,我急忙低下头,放弃了与它的对峙,仍是忍不住被刺得掉下泪来。

    我没想到我的辞呈会递得那么快,因为我没想到我竟然会再一次遇到安然。

    命运之神是个玩捉迷藏的高手,永不给机会让你揣测它下一步的举动,当你费尽心机去妄图了解它的游戏规则的时候,它又顺着你想像不到的轨道快速地滑动。总之,命运是你无法掌控的,也许你觉得委屈,也许你觉得不公平,但它就是这样存在的,别妄图去改变命运,改变诸神的游戏规则,那是不智的,因为神们并若人们想像的那么宽宏大量那么超凡入圣,若是他们一旦觉得自己的尊严遭到了冒犯,那就得留心诸神可怕的报复。

    当天晚上,我没有加班,躺在宿舍的床上看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翻了几页,有种不过如此的感觉,我想我大概是不会再有兴趣再去翻它的,外间如火如荼的宣传未免过于托大。合上书,甩在枕头边上,我开始怔怔发呆,正百无聊赖之际,销售部的李婧打电话过来︰“骆小姐,我们要拍一个宣传片儿,想请您帮忙。”

    “说吧。”我简单地答复。

    “是这样的,因为白天下雨,只到傍晚的时候拍了一点片子,王总说这样不够,叫我们加一段儿晚上在夜总会的镜头,可是夜总会都没有客人,我们需要一些人来夜总会假扮一下。”她一口气道,“您看看帮我们安排没上班的员工来可好?”

    “就这样?”很简单的事。

    “是的,因为只有今天一天的时间拍这个片子,所以不能等。”李婧笑道,“好在把夜总会这段儿拍完了就收工,王总答应我们今晚收工后开放夜总会的大厅让员工们玩。”

    “有这种好事?”我淡淡地取笑,“可把你乐坏了吧?”

    年轻女孩儿,有几个受得了这深山的寂寞,跟我同宿舍的室友,有几个不是天天往山下跑,没公交车了就打摩的,每月花下来的车费比工资还高。

    “别取笑人了。”她在电话那边笑,“请帮忙,叫他们快一些吧。”

    “好。”我放下手里的书,开始换衣服。扮客人?那不就是托儿?我摇了摇头。反正现在这世道,做什么都得有托儿,卖衣服的有衣托儿,开酒楼的有饭托儿,不知这夜总会的托儿该安个什么名儿才好?夜托儿?我忍不住笑起来,对着镜子做了一个鬼脸。

    通知员工去玩儿当然比通知他们加班的工作好做,当然是不会听到什么怨气冲天的抱怨的,尽管知道玩儿也只是干玩,老总是不可能豪爽地拿出酒水来招待人的,无非就是在摄像机面前做做样子,可这好歹也是在这闷得出个鸟来的度假村难得的娱乐机会,自是没人愿意错过。当然,我没忘了叫他们都换上便装,既然是装腔作势,就要装得似模似样。

    然无法保持镇定的人竟然是我,那个令我可以在顷刻间丧失思考能力的男人,安然!

    我怎么会弱智地以为,不过是销售部策划的一次宣传片儿,哪会跟电视台扯上什么关系呢?然,的的确确是电视台的人,因为那跟在摄影师后面的人里有我熟悉的人影,那个眼神沧桑的男子。

    我感觉脑子轰然作响,安然似笑非笑的表情令我觉得太阳穴也一扯一扯地跳起来,他跟他的同事低声说着什么,眼神却似有若无地飘过来,像影子一样一直跟随着我,我转过身,感觉那目光如针一般落在我的背上,穿过薄薄的T恤,一根一根扎透我的后背,弄得我坐立难安。

    快逃!

    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出来,我发现我已经冲出夜总会的大厅,离我最近的通道是包房四通八达的走廊,它的尽头是洗手间和杂物间,我得先去躲一躲。安然一定会追出来的,不过不用担心,只要我走得够快,一定能够甩掉他,这么多间包房,他不可能找得到我。

    因为脑子里充满算计,未曾留意到前方行来的人影。

    “骆小姐。”

    “啊。”我随意地应了一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继续加紧步子向前冲。

    “骆琳。”来人不可思议地叫出声,一把伸手拉住我的胳膊,“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愕然回头,望上于副总恼羞成怒的脸,“你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安然快追上来了,我着急地想挣脱被钳制的手臂,这头猪的力气真大,捏得我生疼。我又急又气地瞪着这个自以为是的于副总,脑袋一下子涨得大大的,心里刹时有一股邪火儿冒出来,“放手,你这头猪!”

    “你说什么?”于副总的嘴张得大大的,一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你听好了,我说你是一头猪!”完蛋了,我已经看到安然了,都怪这头愚蠢的猪。

    “你太目中无人了。”于副总的脸就像顷刻来袭的沙尘暴,他薄薄的嘴唇阴沉地抿了抿,就暴怒地把我推到墙上,从唇缝里透出字,“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我要你这样的女人轻而易举!”

    他的嘴来得猝不及防,紧紧地压在我冰凉的唇上,一股难闻的口气冲进鼻腔,我浑身刷地冒出一层鸡皮疙瘩,挣扎着躲闪他散发着酸腥气味的嘴。怎么可以被安然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心里顿时觉得一阵恶心,胃在我的胸口剧烈地蠕动,又蓦地纠结成一团,在这样翻江倒海的恶心中,一股酸臭的液体冲口而出,尽数喷洒在面前这个男人的脸上。

    “你……”男人猛地松开我,还未来得及惊叫出声,已经被冲到眼前的安然一拳击倒在地,捂着肚子蜷在地上呻吟。

    “跟我走。”安然阴沉着脸,一把拉起仍弯下腰干呕的我。

    我不由自主地跟在他身后,就像围困在汪洋中的人紧紧地抱着一块浮木,可是这块浮木看起来也并非那么安全无虞,我不能触动它,一旦触动,它就会裂开,就会爆炸,就会粉碎。

    一直把我拖出了别墅区,拖进了浓密的松柏林,他才猛地放开我的手,我一个踉跄,猛地跌坐到地上。下午的大雨把地面浇得透湿,肮脏的稀泥顿时浸湿了我的裤子。

    “你这个女人,你到底在做些什么?”他生气了,我垂下头,不敢动,也不敢看他的表情,光从声音就听得出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为什么不说话?”他的声音仍是冷冷的,却没有刚才那么尖锐了。

    “我在这里上班。”不争气的,自己的声音居然有丝怯怯。

    “刚才我所见到的,也是你上班的内容吗?”他粗暴地打断我,发出一声冷笑。

    那声冷笑像一件坚硬而冰凉的利器,划破了我的皮肤,却没有一丝疼痛感。我想开口反驳,可是我的嘴唇像被粘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一定觉得我是在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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