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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逐马挥戈-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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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阿鸟看着爷俩,杨锦毛干脆找土轩外一蹲,唉声叹气,而杨二到伙计跟前,大声说话,不由得也叹了口气,心说,要老杨家遇到这难事儿,自己说什么也不能拖累人家,既然在西城找了片房,还是尽快搬走,这就走到杨二跟前,搭上他肩膀,安慰说:“二哥,你别发愁,咱哥俩出去喝两盅,想想办法。”
杨二没有拒绝,一边走,一边反过来安慰:“他不会不给咱钱,拨咱家的也有粮,足以应付到开春,你也甭担心这,怕那,啊。”
狄阿鸟没找石骰算帐,赶走别的人,招了李多财,一起来到不远的酒馆。
这酒馆离得近,平日来往出入,看也看得人熟。
今日三人过来,却见它只开了四道门板,外头横架竹梯,下头几个人,像是在合计着,怎么摘招牌,都感到奇怪,李多财上去赶问一个靠得近的:“你们这酒馆,不开了?!”
那人看也不看就说:“是呀,刚刚卖了个价钱,不开了。”
杨二和掌柜的认识,大老远打声招呼,说:“严掌柜,生意好着呢,怎么不开了?!”
那人回过头,招呼杨二两句,打哈哈说:“这年头,也挣不上什么钱,都是慌口饭吃,既然价钱合适,也就让人家发财吧。”
狄阿鸟想这雕阴镇于关中之北,放往年,出入来往的人一定很多,酒馆、客栈生意肯定好得不得了,而如今,关隘阻塞,边关重镇,肯定使生意大不如前,关门大吉也是理所当然,却也迎合说:“这么好的生意,可惜了。不知道人家接了宝号,做什么生意。”
严掌柜笑笑,说:“也干这一行。”
狄阿鸟瞅瞅那招牌,用手指往那个方向戳戳,问:“怎么不把这个也让掉。”
严掌柜和他们说得亲热,凑过来,小声说:“人家不要。”
狄阿鸟搭了他肩膀,问:“他不要,咱还不转了呢?”
严掌柜喷了一口大蒜气,再压低声音,苦笑说:“由得着了咱?!”
狄阿鸟见酒喝不成,干脆领着杨二,去看自己刚看过的房子,午后回来经过,酒馆的门已经敞开,地下飘了一地的红屑,礼品沿街摆放,上面果然换了块新招牌,披红带绸,名题得很有根骨,也有气势,曰:“山河会馆”。
杨二瞅了就说:“这个严掌柜没一句实话,明明开武馆,要说是同行。”
洞开的大门中进出的都是些武夫模样的,个个喝得东倒西歪,几人躲闪着进家,发觉陈绍武坐在他家里喷酒气,都很惊奇。
狄阿鸟说:“昨个还在跟人打仗,今天中午就灌了一肚子酒,坐到老子面前乱喘气,这是在哪喝的?”
陈绍武往隔壁一伸胳膊,说:“副使认邓校尉家长公子为干儿,往营里递了帖子,请客吃饭,谁都不好推辞,王将军,都让司马代他去了,我又怎么能不来。”
狄阿鸟说他是有身份的人,不让他叫自己“主人”、“主公”,他就叫狄阿鸟叫“公子”。他踢踢地下放着的宝剑,两眼越睁越大,突然一顿,说:“公子,雕阴城里,要出大事。”
狄阿鸟也不感到别扭,漫不经心地问:“能出什么大事?!是不是要打大仗?!”
陈绍武指了指地下的宝剑,吃力地说:“我今天看到一个人,好像是樊元帅的手下,追杀过咱们,我本来还认不真切,哪知试探着问了句,被他……反过来……用手一捏——”
莫藏把陈绍武面前的宝剑捡了起来,一抽,只抽了半截,剑也只剩下半截。
狄阿鸟已经知道那人谁,一点也不吃惊,只是问:“你没告诉别人吧。”
陈绍武说:“他一直呆在邓校尉家长公子身边,看样子和邓校尉关系非浅,我又认不真切,和谁说去?!我借邓公子走开的机会,和他说了几句话,引他到外面,想试探、试探,哪知道他心里有鬼,当着卫兵们的面威胁我,把剑都捏断了,幸好阿过跟我一起蹭顿饭,不知跟他说些什么,让我先回来了。”
狄阿鸟说:“大力金刚指,我也会,吓唬人行,你担心什么呢?!害怕他什么?!樊家军都已经灰飞湮灭了,他一个小跳蚤,就不能跳到人家邓校尉家,你别没事找事,大惊小怪?!何况,是不是他还不一定呢。”
陈绍武连忙说:“现在一定了,我不认得,阿过认得。我怕他和邓校尉勾结,想在雕阴城图谋不轨。”
狄阿鸟苦叹不已,只好说:“樊氏拉秆子,底下的人只是被人家驱使而已,人家和咱一样!咱可以有机会为朝廷效力,为什么不给人家一个机会呢?再说了,樊家人也不是都别有所图,那个樊英花,就是你说的樊元帅,她其实是真心拥戴国王陛下的,现在天下安定,都推让了权力,不知所踪,让天下人看到了她的本意,这个人曾是她的心腹,可能贼心不死吗?!你切不能让人知道,我回头问一问阿过,也见见那人,警告他一下,噢,阿过呢?”
陈绍武说:“阿过和他在一块儿,到现在还没回来。”
狄阿鸟心中一动,顺势问他:“你该不是要落井下石,借他整垮邓校尉吧?!”
陈绍武说:“我当时根本没多想,只是有点担心。”
狄阿鸟让他等着,自己出了来,寻思着要不要找找赵过,想来想去,还因为拿不定该不该公开见樊英花,没直接去,只是让人带句话,找几个自家人进城,到刚刚找来的房子那儿张罗、张罗,为搬家做准备。
他这间房子进进,那间房子走走,进了段含章那屋,见段含章怪冷淡的,就抱着自己几斤几两的儿子出来逗弄,到杨小玲面前招摇一阵儿,问李思晴哪儿去了。杨小玲刚刚告诉他,李思晴被李思广叫走,李思晴就已经从外面回来。
她带着一个陌生却见着眼熟的姑娘,后面跟着老范先生、吕花生。院子里孩子正在打闹,他们不时来到狄阿鸟身边,跟他怀里的孩子捉迷藏,要抱一抱。阿狗把围巾又笑湿了,不停跟人说些大人说给他的话:“我只大三岁,就是阿叔叔。”
吕花生进来就绕了,提着一包东西唤老杨家的俩孩子,显得獐头鼠目。狄阿鸟看他对孩子们区分对待,心里就不舒服,侧目盯着看了看,发觉那人见自己看他,连忙背了个身,心里又是一阵轻蔑。
这时,李思晴已经到了跟前,喊狄阿鸟一声,说:“我哥正找你呢,要带你见见邓校尉。这是刚刚认识的邓家姐妹,跟我一起来看看。”
狄阿鸟回过头来,认出来了,来的就是褪了戎装的“白袍红线”。
她穿着洗月白对襟比夹,头发结了辫儿,耷拉在肩头,妙目低垂,看起来,多出许多的腼腆和羞涩,却是一到跟前,就大声说:“啊,是你,你是她的相公,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狄阿鸟本不想去见什么邓校尉,却还是“恩”了一声,把孩子交给杨小玲,叮嘱李思晴说:“好好招待一下贵客。”
邓小姐突然觉得他今天的气度和语气和前几次的印象大不一样,擦肩过去时,猛地侧过脸,摸不着头脑地看他。
第一卷 雪满刀弓 三十二节
    狄阿鸟刚刚走到外面,老范也心照不宣地跟出门,跟在一边,忧虑重重地说:“邓校尉没有说什么,只问我,跟你来往之中;有没有摸过你的底儿。在回来的时候,他的长子倒是向我打听千里镜的事儿,吕花生跟着他,像变成了他的心腹,而且这几天,老在这儿跑来跑去,怕是来探千里镜的,你要小心点儿。”
狄阿鸟沉吟不语,心说:“邓校尉掌管垦戍流徙,更要填籍、造册,对犯人的来历最是知底,他这么问老范,意味像是很深长呀,恐怕不是不清楚我的底,要老范摸我的底,像是在提醒他,让他切莫和我亲近,无缘无故提醒他,会不会知道有人要杀我,或者是;已经和要杀我的人勾结在一起?!”
老范见他没吭声,低声又说:“匹夫无罪——”
狄阿鸟打断说:“你以前官职有没有邓校尉大?”
老范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连忙说:“监天官掌王室书文、典籍,历法,观仪天象,推断运数……实乃天子近臣,不才属司天台,俸禄,品秩均比邓相公高一点儿。”
狄阿鸟笑道:“不止高一点儿吧。据我所知,皇家无论家事国事,无论婚丧嫁娶,无论日月之蚀、水涝旱蝗、地震海潮,谶纬流言,兵祸国变,都绕不开你们。古时天官乃众官之先,虽不知名实是否相符,今日又有不同,然所谓天文者,序二十八宿,步五星日月,以纪吉凶之象,圣王所以参政也,也非弹丸小官可比。”
老范瞠目结舌,说:“小相公怎么无故提这些?!”
狄阿鸟微笑不语,心中又说:“既然你做过的官比邓校尉大,邓校尉问你摸没摸过我的底,教你怎么做人;合情理么?!他一定是知道点什么,做过点什么,我以后对这个人要小心一些。”
老范不知道平日粗鲁的狄阿鸟时而心细如发丝,甚至到了狐病多疑,见林嗅味的地步,只觉得他今天换了个人一样,浑身的掉渣的土气不见了,只留下一潭深水,高深莫测,气度高雅,再次追问说:“小相公怎么无故提这些?!”
狄阿鸟淡淡地说:“我只是不想去见他,自己为自己再证实一下,他不过是个弹丸小官而已。”
老范此刻都弄不清楚,这到底是一个人的古怪脾气,还是一个人的城府,只好忽略过去,再次提到自己担心的事情:“不去就不去了,王将军知道了也不好,只是这个千里镜,太珍贵了,也许会变成惹祸的根源,向往兵戈的武人,谁不想视远为近,那是倾家荡产也再所不惜的呀。”
狄阿鸟有感而发:“向往兵戈的武人,谁不想视远为近,没错;我就是一个呀,差一点为它倾家荡产。”
老范说:“怀璧之罪,不敢说是小事,无往而不胜的战争法宝,无论帝王将相,哪个不是渴求至极。”
狄阿鸟笑了,说:“没那么神,一个铜筒子,还不至于‘无往而不胜’,用它能看到的,用眼睛一样看得到。只是,把它放倒一些人手里,却是会让人产生一些错误的感觉,那些没有体会到战法真谛的人,确实会觉得一筒在手,什么都有,实际上,战争中你所看到的一切,远不如你所感觉到,推测到的来得真切。”
老范带着嘲讽的口气说:“小相公已经体会到战法的真谛了,能够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狄阿鸟却之不恭,点头“嗯”了一声,说:“是呀。因而倍感对手难求,实在寂寞,咱不能与陛下为敌,是吧?!要是有一天,拓跋巍巍死了,而我还正值壮年,该怎么打发岁月呀,总不能骑着马,到处去找人模狗样的比划吧?!我们一起祈求一下他们的长生天吧,让他们的长生天保佑这老儿,不遭火烧,不被水溺,不生病,不嗜酒,不死太早,生儿子生个有嘴脸的。”
老范看看他,他煞有介事。
老范再看看他,他还是煞有介事,没有脸红。
老范实在忍怕了,说:“小相公,你哪点都好,就是让人不知道哪一句是玩笑,哪一句是自己的豪言壮语。”
狄阿鸟抬头看看晴朗的天空,竖根指头,往上戳戳,一本正经地说:“你快看看天象吧;看透了;就知道了。”
老范无奈地说:“得到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藏在怀里,从来不是什么好事,我在为你担心,怕那东西遭到别人觊觎,你却东拉西扯,不当回事,这说到哪儿了,都说到天象上了。你,是不是又糊涂了?!”
狄阿鸟说:“我真的糊涂了,突然间觉得这东西是可有可无的,金留真是靠一筒千里镜崛起的么?如果千里镜完全决定战争和命运,拓跋巍巍怎么能阻挡他十数年。现在,我觉得把它给我的那个人也认为这东西可有可无,不管他是考验我,救我,害我,都骗了我很多钱,为什么他能骗别人的钱,不骗别人的钱,偏偏要骗我的钱?!是的了,我骗走了他最最宝贵的东西,他要么救我,要么害我,反正,他把一切都交给了我,让我自己选择。”
老范真被他弄糊涂了,说:“这哪是哪呀。”
狄阿鸟遗憾地说:“我当时没有领悟到,从头到尾,他没有害我,也没有救我,他只是让我快快地死,或者快快地活,不至于毁掉他的宝贝,我和他已经成了这种关系,他还是压根就不在乎我,这样的人,根本就是一个无君无父的家伙,不会在乎谁做皇帝,谁做盗贼,这样的性格,纵使有神鬼之能,也可惜得很。”
老范问:“谁?!”
狄阿鸟吁了口气,说:“给我这筒千里镜的人。”他大声问:“老范,天下独一无二的东西,争夺者再多,拥有的只会有一个,你说会是谁?!”
老范很确定地回答:“还有谁?!”
狄阿鸟又问:“你说一个少年人,手持千里镜,很会用兵,当他放开千里镜,并且从此不在领兵,别人该怎么认为?”
老范立刻反问:“什么样一个少年人。”
狄阿鸟描述自己说:“十六、七,十七、八,贪玩,贪杯,好色。他父亲说他成不了大器,他叔叔把他的姓氏从名字中除去,他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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